39 鼻血
她面帶諷刺地轉身, 卻忽然察覺到一絲壓迫般的氣息,緊接着,一只滾燙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朝後拽去, 宋逾白踉跄兩步, 後背撞在粗糙的樹幹上。
她忍不住悶哼, 驚愕地擡眼。
只見夏無心不知怎麽了,身體燙得吓人, 眼睛被發絲擋了一半, 看不清眼神,嘴唇赤紅一片, 幾乎被咬出了血。
“夏無心?”宋逾白察覺了不對,想摸摸她額頭,雙手卻被鉗制在身後, 動彈不得。
夏無心的力氣,大到她根本掙脫不開,吹彈可破的光滑的脊背在樹皮上摩擦,蹭出一絲絲血跡, 疼得她眉頭緊蹙。
“是你。”夏無心低低道,聲音沙啞,同平時清朗的她判若兩人。
“什麽?”宋逾白聽不清她的話, 想要将手腕從她掌心掙脫, 動來動去, 沒成功不說, 反而被她十指相扣, 握住了手。
滾燙的氣溫鑽進手掌, 少女的手很柔軟, 骨頭卻像是鐵鉗,十分有力。
夏無心只覺得頭腦中有兩種話語都在叫嚣,一個瘋狂,一個冷靜,方才那一刻,像是有什麽沉寂已久的東西被宋逾白喚醒了。
比起之前青澀的愛慕,這種情感更為濃烈,濃烈到她想将她按進懷中,吻遍她每一寸冰涼的肌膚。
不知是酒的作用還是別的什麽,她腦中更是淩亂,鼻腔中充滿了宋逾白身上的花香,眼前一會兒是宋逾白的容貌,一會兒是萦繞着淡光的,環繞住她的纖纖臂膀。
夏無心忽然松手,俯身上前,緊緊圈住宋逾白的腰肢,将她抱在了懷中。
宋逾白冷不丁解放雙臂,一時還未反應過來,便又被迫投身于熱烈的滾燙裏,原本被風吹得清涼的雙肩接觸到夏無心呼出的氣息,也逐漸出了一層薄汗,微微泛紅。
“你到底怎麽了?”宋逾白一顆心如同擂鼓,清澈的眼眸中多了些慌亂。
少女的個頭比宋逾白稍稍高出一點,黑發如墨,風吹過樹梢,帶着初秋的涼将她額間發絲吹開,露出雙目,闊如深海。
這樣的夏無心,看着似乎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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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的手松了些。
宋逾白這才得了空,從僵持中掙紮而出,幾步後退進斑駁的月光下,胸口上下起伏,長睫微閃。
懷中馨香的軀體消失,夏無心這才像是挺身出水,冷汗浸濕了衣衫,頭腦中的瘋狂漸漸褪去,與此同時,鼻腔湧過熱流。
她呆愣了一會兒,忽然捂住鼻子,拔腿而逃。
眼前的草木影影綽綽,初秋的涼風卷起落葉,不斷落在身上,月光像是流淌的清水,從腳背滑過,夏無心只管埋頭一陣狂奔,全然不顧身在何處。
等她終于氣喘籲籲停下,已不知跑出去了多遠。
她轉身往後瞧了瞧,只見密林深幽,除去分成塊狀的朦胧的月色外,便是漆黑一片,這才猛地蹲下身,單手一撐坐地。
手裏黏糊糊濕噠噠的,她借着月光去看,不禁驚呼,連忙伸手去抹,原來不知何時,早有熱血從兩個鼻孔均勻地冒出來,險些流進嘴裏。
她如今頭腦已然恢複清明,頓時面頰一紅。
雖說早就對宋逾白的身份有了猜測,可是當那副完美的身體這麽出現在眼前,還是險些崩潰了理智。
她忽然嗚咽一聲,将腦袋埋進雙膝。
這夜過後,夏無心一連幾日沒有去找過宋逾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那日先是碰了胸口,後又月下險些失去理智,她怕她如今再出現在宋逾白面前,會當場小命不保。
而且宋逾白的态度,應當是想要通過承認自己的女子身份,來讓夏無心徹底死心。
可她不知,夏無心不僅沒有死心,反而一連幾日,夢裏皆是她半露的雙肩和霧氣氤氲的雙目,吓得半夜爬起,翻出用來識字的早已積灰的經文,點燈熬油地抄寫。
白日裏的修煉也總是走神,這仙,修得更加困難了些。
這天,仙雲殿一個單獨的隔間中,四角鑲金,石磚瑩白,中央擺了一盞淡紅色的石燈,燈芯沒有點燃,卻緩緩冒出白煙,飄散在頭頂,一時恍若天境。
石燈右側坐着夏無心,她正将手指結為一個扭曲的手勢,從掌心逼出一寸紅光,像是一點朱砂,忽明忽暗。
只是這紅光有漸暗之勢,光滑的額頭也冒出滴滴細汗。
對面坐着燕橋,他新升為仙,身上的衣衫都煥然一新,腰間系着一根雪白的錦帶,正前傾着,緊張開口:“化氣入心,化力為氣,只差一點便成,穩住。”
在他的鼓勵下,一點朱砂徹底滅去。
燕橋垂下頭,一手扶額,一手在燈上掃過,白煙湮滅。
夏無心這才松了口氣,為難地看了看自己手掌,然後甩着酸痛的手,一臉苦悶:“這朱砂印我都結了八次了,師兄,到底是哪兒的問題?”
燕橋也頗為不解,他揉着額頭思忖了一會兒,連連搖頭:“你修為已夠,悟性也不差,平日提升不算太慢,可怎麽一到了陣法和仙法上,便這般困難?”
“朱砂印最重要的便是心誠,你可真的用心了?”燕橋嚴肅道。
夏無心摸了摸自己胸口,苦着臉點頭。
二人又抓耳撓腮地坐了一會兒,燕橋便長袖一飏,将石燈再次喚醒,定神道:“罷了,許是心訣未曾吃透,繼續來。我成仙後首次教習弟子,你可不能給師兄丢臉。”
夏無心長嘆一口氣,卻也無法,只得聽命,繼續挺起腰板,雙手交疊,在胸前擺出扭曲的蓮花手勢。
“師尊說了,若是你順利習得朱砂印,之後衆仙齊聚的蟠桃大宴便可以帶上你,若是不行,你就只能繼續留在平逢山,好好修煉了。”燕橋嘆息得比她還久,搖頭道。
若是往日,像是蟠桃宴這種天界諸君和上神們才能受邀參加的東西,是萬萬不會看平逢山一眼的,這次卻是個例外,昨天來了幾個粉腮桃面的年輕仙子,将仙帖送到了夏春秋手中。
夏春秋未曾将這消息公之于衆,只是告知了燕橋一人。
“好好好,我努力便是。”夏無心憋得小臉通紅,啞着嗓子道,誰知不小心用寸了力氣,心口一疼。
與此同時,坐在桌案前的宋逾白筆尖顫抖了一番,在紙上留下一點墨跡,向四面八方暈開。
她心知又是夏無心那邊惹了禍,微微搖頭,想繼續書寫,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了,于是揉揉黛眉,負手而起。
“阿醉。”她輕聲道。
“來了先生!”阿醉舉着掃把從門外跑入,帶進亂飛的灰塵。
宋逾白在鼻尖扇了扇,眼露責備,随後看向她除了掃把外,空空如也的雙手,忽然湧上絲絲點點的失落。
“怎麽了?”阿醉見她不言語,将掃把放下,疾步上前。
宋逾白搖頭,淡淡說了聲無事,過了一會兒,忽又擡眼,檀唇翕動了一番,終于開口。
“今日,她還沒有送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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