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河粉

在正式婚期的之前, 餘覺襄還要做許多事情。

他要先行派人去郁家搬運郁瑕娘的嫁妝,一路上運到餘宅中而後陳列于廳堂上任客人看。

在成親當天的淩晨四點左右還要以全副豬羊以及果品在廳堂供祭給先人,由此正式的迎娶也就開始了。

餘覺襄請了林之修、葉瀾以及同窗好友作自己的伴郎, 一路騎馬擡花轎、吹起唢吶的去往郁家。

至于新娘子早早的就起床, 用了些早飯就被衆人簇圍着準備起今天的婚禮。

先是由三位丫頭侍候着穿上記錄了郁瑕娘繡藝歷史的嫁衣再是喜娘給郁瑕娘開面。

于密今兒自然也來了,身着少女的粉色襦裙和小碎花的勾絲大袖衫, 頭上簡單的插着一套緋紅色瑪瑙首飾。

她看着郁瑕娘穿上嫁衣後有些激動的情緒湧到臉上但還是靜靜的看着喜娘洗幹淨雙手給郁瑕娘看上去很幹淨的面頰上拔除一些小的絨毛。

郁瑕娘只記得自己昨晚一直想着今天就要嫁給餘覺襄,從此離開塗二娘的事情, 苦苦的熬着瞪大眼睛想最後的時候仔細的記得自己閨房的樣子。

今早被拉起來梳妝打扮的時候, 意識還不是很清楚。直至現在由于喜娘開面有很多細小的疼痛刺醒了還在魂游天外的新娘子。

塗二娘作為主人家去陪客, 沒有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待在閨房裏陪着她唯一的女兒出嫁。

郁瑕娘眼神淡淡的掃了一遍房間裏的賀客,表情淡淡。

“不用了。”

結婚時候的新娘子有着自己獨特的妝容,新娘子有可以自己學習不用喜娘來畫, 畢竟喜娘一向都以喜慶為主看上去略微滑稽。

郁瑕娘簡單的拒絕了喜娘的動作,于密覺得幹站着也無意思于是湊過去給瑕娘幫忙,手上遞遞眉筆、口脂。

銅鏡之中也能清晰的看見自己耳邊、額頭處從前的那些尚是孩子氣的絨毛被拔除的幹淨,郁瑕娘帶了幾分做夢一般的恍惚感摸摸自己的臉頰, 默默提筆畫上最後一筆的遠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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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這個是什麽?”于密好奇的戳戳梳妝臺上的紫色玻璃瓶。

郁瑕娘收起自己莫明的悲傷心情,笑着回答于密的問題:“香水呀,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這是我和別人合作做出來的呢。”

其他的夫人一直都是小聲的說話, 見此時的郁瑕娘明顯是情緒好了一些也都松了口氣,熱情的湊上來好奇問道:“我從前還未見過這個樣式的香水,以前用的從海外帶回來的都是些瓷瓶的。”

雖然那位夫人話裏隐隐帶着驕傲的意味但大家只是微微笑笑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郁瑕娘簡單的介紹了這款香水新奇的設計以及其中獨特的味道,算是度過了在新郎上門前的這段時間。

正待女眷們嬉笑着聞聞各自身上的香水味道時候, 前院的喧鬧聲傳了過來。

李钰一直守在前院就等着給餘覺襄、林之修下絆子,為了如此昨夜還專門問了餘覺襄不擅長的事情。

塗二娘讓人在門外放了鞭炮,李钰和其他的人拿着鏡子、紅燭就沖到花轎簾子前仔細檢查花轎也算是驅逐穢物。

檢查完畢。

李钰不懷好意的讓仆人虛掩上門,躲在門裏狂喊:“新郎官、林之修必須完成我的要求才能進來。”

“你說,我做。”餘覺襄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

蓄謀已久的人露出猙獰的笑容,李钰咧開了嘴笑,連忙讓身後準備好的仆人出去。

五六個個仆人手裏都拿着大壇酒,手裏摞有二十來個大碗,沿着門口、臺階到門前的路上放滿了兩種酒混合之後的酒水。

圍觀的人不禁抽了一口冷氣,不說這長長的酒水陣還有這兩種駒城有名的烈性酒混合在一起辣味無窮的酒水了。

林之修緩緩擡頭,一雙鳳眼裏滿是無奈看着躲在門裏笑的如同狐貍一般的李钰。

餘覺襄的內心可是比林之修簡單的多,一心只有一個念頭——瑕娘是我的了。

這個念頭支撐着他在這種不擅長的場面上也沒有露怯,面上一派鎮定的和林之修商量好怎麽喝。

林之修也對李钰有所防備,來之前就喝過解酒的藥水。

再加上餘覺襄到底還是今天的新郎官也不能讓他醉倒婚禮上于是兩人分配了一下,餘覺襄只是喝三分之一。

兩人齊齊彎腰端碗,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

酒水紛紛揚揚的灑在空中,滴落在地上還有些順着嘴角、脖子流淌到衣服中浸濕了胸膛。

李钰也看出來了狡猾的兩人一碗酒水大概也只是喝了三分之一而已,但是這個場面之下大家也都是有分寸的人不回去較真的計較這些細節。

餘覺襄一碗接一碗快速的喝完然後就靜靜的的站在大門前面緩解酒暈,等待着與林之修的彙合。

其他一些伴郎紛紛調笑着伸手扶住餘覺襄,餘覺襄有了幾絲醉意,心裏忽然委屈了一下子——你讓一棵草會喝酒,那不就成醉草了嗎?

林之修保持住喝酒的頻率也有應付酒水的經驗,喝了三分之二後面不改色心不跳,直直的和餘覺襄說:“走吧,接着迎親。”

李钰繼續提問餘覺襄幾個生僻詩詞的上下文,見他雖然說話間有些含糊但也算是對答如流就放花轎入了府。

等他們到了郁瑕娘內院的時候,于密虎着臉跑出來,氣勢洶洶道:“我們家大娘不想梳妝,你們得想辦法讓大娘開心起來才成。”

餘覺襄知道這是“懶梳妝”的流程,對于密的為難早有所料,當即從懷裏摸出來一塊牛皮紙裹好的酥糖伸手遞給在窗邊看熱鬧的綠腰。

于密冷哼一聲,“這還不行。你既然想讓大娘梳妝那你自己不梳妝整理說不過去吧?”

話裏行間帶足了戲弄的味道。

餘覺襄呆滞一下就明白了于密的意思,是要他也塗脂抹粉。

林之修餘光掃過新郎官,見他眉頭松動有要答應的意思趕忙開口阻止:“行,給你功夫錢讓你這個小丫頭來替郁娘子梳妝。”

身為經常待在伴郎團中的人,林之修對這些套路早就有解決方法更何況于密的套路是經常遇到的那種。

于密接過錢和酥糖包然後緊繃着臉就進到裏屋。

“怎麽樣?高興了一些吧?”郁瑕娘看她繃不住自己的冷臉,眼角眉梢洩露出了笑意。

“哼。”

兩人說話間隙,不見人影很久的塗二娘忽然走進來,身後的侍女手捧有一碗郁瑕娘最喜歡的涼藕片。

“這麽多年沒下過廚了,這要是不好吃的話,你也要乖乖的吃掉哦。”塗二娘坐在椅子上伸出手示意郁瑕娘坐過來,嘴上說着孩子氣的話。

郁瑕娘起身走到她身旁輕輕坐在她腿上,笑着不說話。

塗二娘眼神不複平日裏的淩厲與冷漠,她緩緩抹上她今天插的紅色鳳釵,語氣也有些感嘆:“一轉眼就長大了,我也老了。”

“出嫁後做到我教給你的本分事就是身為一個妻子該做的了。你和餘大郎之間也要和和睦睦,早日讓我抱上重孫。”

到底是冷硬慣了的人,才一句感情流露的話之後就克制住自己,只是說了些慣例的話。

郁瑕娘張嘴吃她夾着的藕片,眼睛漸漸感到酸澀似乎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忽然将波濤洶湧的情緒凝固。

“你是我親手教出的女兒,基本上都是按照我的期望長大的。開朗大方、心善而有尺度,我很滿意你現在的樣子。”

塗二娘看自己一向要強的女兒眼裏慢慢的就有了淚,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一笑還能看到她眉目間當年風華絕代的容顏與神韻。

心裏難過的郁瑕娘根本吃不下一整晚藕片但這也是新娘子出嫁時候的正常表現,圍觀的人已經催促下一個步驟的進行。

塗二娘沒什麽親戚但是她和許多合作夥伴的關系極為親近,有一兩個索性結為兄妹,這回來給郁瑕娘抱上轎子的就是其中一個的大兒子–徐康已

郁瑕娘被牽着從屋裏走出來,徐康已說了幾句賀詞就彎腰抱她直至放入轎子裏。

轎子裏放有燃着香料的火熜,郁瑕娘坐在正中間也不能随意的移動,随即察覺出轎子被擡起。

耳邊響起炮仗的聲音,轎頂被撒上茶葉、米粒,徐康已在轎子外随行。

郁瑕娘穩穩的頂着大紅色的蓋頭,默默垂眼看自己腳上的繡花鞋尖上繡上的兩顆珍珠,嘴角有了幾分向上翹的弧度。

餘宅和郁宅之間相隔并不是很遠但是遵循禮俗還是會擡轎到有關姻緣的廟門前轉上一圈回到餘宅。

中途的時候,徐康已掀開轎簾子,問她要走了火熜裏的一些灰燼帶回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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