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顆草莓

午休。

正午的陽光十分充足,微風也不急不躁,但略顯悶熱。

許霧将一上午的內容吸收大半後沒和陶樂思去吃飯,而是疲憊的趴在桌上小眯了一會兒。

睡的腿麻了,她小幅度的向前屈伸,轉過頭尋覓個舒服的姿勢卻覺得面前一團黑色的影子,睜開眼就見班長李由一聲不吭得站在她面前。

她着實被吓了一跳,雙眸瞬間放大,下意識的向後仰去。眼前的男生不是一般的白,幾乎無血色,略顯病态,略長的碎發擋住一雙丹鳳眼裏發淡淡的灰色,雙目無神毫無感情的的盯着自己看。

一個人自顧自的站在那裏,也不叫她,而且看的她心裏發毛。

許霧這才想起來,下課時他告訴過她午休時跟他一起去取校服。

“不好意思,我剛剛太困了,是要去取校服嗎?”她蠻不好意思的問

“嗯”

許霧拍拍睡的有些僵硬的臉,笑着起身:“那走吧”

出了教學樓,迎面一股熱浪打來。

必經行政樓的一處小操場上圍着很多人。

刺眼滾燙的烈日下,十幾名男生在球場上盡力揮灑着汗水,他們不懼高溫和陽光,恣意奔跑。

再往前就是體育館,一般不上體育課時是不對外開放,除了有體育特長生在裏面打籃球之類的,還有就是單獨給宋嘉年和林野這倆射擊運動員開放的場地。

宋嘉年和林野午間訓練完,肩上搭着用冰水浸過的毛巾出來,迎面便碰上李由和許霧。

林野眼睛尖,看見許霧,快步走上去搭讪。

“妹妹也在一中讀書啊!”

他幾步跨到許霧面前,小姑娘被迫停下腳步,駐足擡頭望去。

“是啊”認出來是林野,她禮貌性的回複。

宋嘉年也走過來,站在許霧身側慢悠悠的問:“去哪?”

許霧擡眼,宋嘉年此時沒穿校服,不知什麽時候換上一身紅白相間的運動服,額間系着黑色發帶,清俊的臉龐渡上一層運動過後的健康紅暈,一頭幹練的短發被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麽的打的濕透,幾滴水珠順着他挺翹的鼻梁滑下,滴在地上,瞬間融入滾熱的地表,暈成一團。

那幾滴水珠仿佛也滴在許霧的心間,有那麽一刻,如同綻放出一朵花一樣。

他就站在那裏,也令許霧覺得即使現在頭頂沒有陽光,他也獨自散發耀眼的光芒,讓人移不開眼。

“妹妹怎麽臉這麽紅?”林野咦了一下,突然彎下腰,上身往前遞了遞,認真道。

一張臉逐漸放大在她眼前。

許霧一驚,雙手覆上自己的臉,确實有些熱。

“別總這麽叫,叫我許霧就好。”

宋嘉年不動聲的踢了林野一腳,催促着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去哪。”

“去和班長取校服。”

宋嘉年見李由站在不遠,點點頭:“吃飯了沒?”

許霧的小肚子像是知道她想的,率先叫了兩聲。

他知道了怎麽回事,擡手摸上許霧柔軟泛着橙花味香氣的發頂,像是極度惡趣味的,愣是把翹起的幾根小碎頭發壓的平平的,而後似笑非笑的揚起下巴;“去吧”

許霧費力扳開他的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側過身子走開。

林野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啧啧稱奇。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他把手搭在宋嘉年的肩上,特地近了一步,向四周掃了一圈,确定周圍沒人,這才跟說什麽國家機密一樣壓低了聲音道:“你跟我說,你是不是對你這個妹妹有什麽想法?”

宋嘉年連眼都沒擡,把他手丢下去,用還是微涼的毛巾貼在腦門降降暑:“別多想”

“兄弟,不是我多想,是我看不清你了。”

宋嘉年白了他一眼,極度不耐煩的罵了他一嘴:“我媽都他媽沒看清過我,你算個屁。”

挨了一記無形刀的林野也閉上嘴,仔細想着他算個屁,最後得出這麽個結論:“我算你的枕邊人,你忘了?我們在一張床上睡過。”

“....”

校服取得快,不到十分鐘就交了錢拿到校服,臨進班級,許霧輕聲對李由道謝:“謝謝班長。”

他向前邁步的動作一頓,側過頭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沒事。”

許霧看出來李由性格上就十分安靜不喜和人接觸,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不難看出他的心是好的,對自己還算照顧。

她心裏甜滋滋的走回座位時,兩個食材滿滿的飯團和一杯果汁放在她桌上,飯團溫熱,果汁還是涼的。

“這是?”她回頭看向正在背單詞的宋嘉年,他已經換回校服,只是衣領的扣子根本沒系,露出大片肌膚。

“我買的,剛剛校門了你出不去,食堂的飯也不好吃,我就順便從外面買回來點。”他說的輕飄飄,也沒擡頭,繼續沉浸在單詞裏。

“謝謝,待會給你錢。”許霧坐下來,拆開包裹在飯團外面的吸油紙,咬了一口。

肉松的鹹香充斥着整個口腔,許霧吃的津津有味,眉眼彎彎。

突然,她後脖頸上的一小塊肉被身後有些粗粝的手指夾住,往後拽了拽,就聽宋嘉年一字一句道:“少跟我假客氣。”

許霧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不自覺的将頭向後仰,嘴裏還嚼着飯,磕磕巴巴似威脅一樣說:“開學第一天你就欺負我,我告訴尚姨去!”

宋嘉年無聲樂着,小姑娘軟軟的發絲不經意間搭在他虎口處,就像無意間撩撥他的心一樣。

李由聞到飯團的香味,他沒動,順勢把手肘下的語文練習冊往上提了提,蓋住班級守則最後一條。

“不許在教室吃東西。”

只是許霧隔了許多年才知道,夏末的暖風輕柔,靠窗的窗戶全部大打開,熱氣全部随着外面吹進來的暖風卷進教室裏,那年高三剛開學,她剛加入這個陌生的新環境時,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外來者産生一種疏遠的心理時,午休時的門口,有一個男生站在走廊盡頭一捧清涼的自來水灌進嘴裏,他病态白的皮膚上還仍有細密汗珠,寸頭修整的的很齊,淺灰色的瞳孔微微波動,回到座位,他似乎注意到窗邊傳來陣陣低哝,他微微側頭,女孩乖巧安靜的睡眼跌入他那雙暗灰的眼眸,嘴角上的水漬被他突然産生的自尊心狠狠擦去,他也多看了那麽幾眼,便如同卷入暴風眼,無法自拔。

.....

一中晚自習上到九點,教室裏已經走了一大部分的人,還剩幾個值日生打掃衛生。

許霧把窗戶前開一條縫,一陣異常的涼風從外面吹進來,桌子上的卷紙頓時被風卷起,轉動兩圈落在地上。

她沒去理會掉在地上的卷紙,思緒一直停留在最後一節地理課上的內容,世界氣候有幾個特別的還沒記熟,她找出一張空白的A4紙在上面寫寫畫畫,加深記憶。

宋嘉年坐在她後面一樣整理筆記。

窗外月光被厚厚的黑雲遮蓋起來,教室內的白熾燈光落了一層灰,不太明亮,座位上誰也沒說話,只留下刷刷的書寫聲。

最後一名值日生看着倆人沒有走的心思,站在門口叮囑:“許霧,你最後要把燈關了哈。”

她點點頭,随口回了一句好後,剛剛記住的內容在一瞬間忘了幹淨,她無奈的閉了閉眼,只能再拿出一張紙重新默寫。

直到宋嘉年寫完,将規規矩矩收回書桌裏,收拾好書包坐在過道右側的位子上,撐着手臂看着她寫。

許霧的劉海全部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細密的汗珠挂在額間嘴唇抿的緊緊地,像是在掙紮,都跟着用力在想。

看了幾眼又無聊似的拿出來一本校園雜志看了起來。

只是隔了一個過道,而這邊的許霧想了一分鐘,溫帶大陸性氣候的主要特點少了一點就如何也想不出來,她放棄似的張開嘴呼出一口濁氣,嘴角不自覺向下彎去。

拿過宋嘉年給他買的星之卡比粉嫩水杯灌了幾口,偏過頭去,就看見他的側臉。

就算是側臉,許霧也對這個顏值狠狠地折服,他正認真的翻閱着雜志,整個人都沉浸在書裏,頭前略有些暗的光亮打在精致的眉眼處,就像一個無形存在的鈎子,牢牢勾住許霧的審美點。

她像想到了什麽,低頭在草稿紙上刷刷書寫起來。

過了一會兒,宋嘉年合上書起身站到她上方,看她一張白紙上密密麻麻寫的全是黑色字,就是像是雜草叢生的一塊地,一時間他竟找不到配對的條件。

許霧把最後一個氣候寫完後,還沒合上筆,就見宋嘉年的食指重重點在草稿紙上,對着某一處畫了圈。

他指關節微微彎曲,指甲上有一個弧度剛好的小月牙。

宋嘉年上半身覆在許霧頭頂,她瞬間覺得光亮比之前又暗了幾分,還沒等她擡頭看,他便搬回她的腦袋,說道:

“溫帶大陸性氣候寫錯了,應該是降水量不足500mm,不是300.”

他的聲調略微上揚,溫溫柔柔的,還有些許的沙啞,呼出的熱氣全部噴灑在許霧的耳朵後,觸及到敏感點,她忍不住動動肩膀,接着打個噴嚏。

“怎麽了?”

好半天,許霧才從剛剛那種不太舒服的狀态回過來,僵硬的點點頭,似懂非懂的道:“明白了”

宋嘉年手指離開桌面,挑眉看着她。

“真的懂了?”

“嗯。”她快速将草稿紙整齊疊起來,塞進了桌堂裏,拎着書包站起來轉頭看着他。

“走吧,今天就到這裏,我有些餓了。”

“真的懂了?重複一遍我我剛過說的。”

許霧都走出好幾步了,站在原地想了幾秒,一字不差的将宋嘉年的話重複一遍。

“我都說了我會了,只是一時疏漏而已。”

許霧有些惱,卻還是有些底氣不足的撥弄下淩亂的發頂。

他失笑,無奈的搖搖頭,俯身關上了窗戶。

高三走廊盡頭,最後一間教室燈被熄滅,兩個一高一低的聲音并肩快步走在長廊上。

“想吃什麽?我們去買。”

“嗯……烤冷面。”許霧不假思索的說道。

“就吃這個?”

“我已經好久沒吃了,在鄉下一次都沒吃。”

“給你買,買大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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