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無盡溫柔

聽到這話，一旁的徐玖瞬間支楞起了耳朵，面上的不快也仿佛被清風吹散的雲煙般，眨眼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既認真又好奇的神情。

江景雲不知姜之珏為何要阻攔他，但他也未惱，只是疑惑道：“殿下？”

“江先生，”姜之珏似是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他小聲江景雲又重複了一遍，“你只要知曉我不許你說便是了。”

随即轉過身來，面朝着徐玖，姜之珏才又擺出那副趾高氣揚的驕傲模樣，冷哼一聲道：“本王說是安平侯，便是安平侯，哪裏輪得到你來問這問那！”

“嗆啷！”

姜之珏滿以為自己在說完這話以後，會迎來徐玖最為猛烈的嘲諷，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着徐玖話音一落，便要尋着她話裏的錯漏之處，駁她一個啞口無言，縱使最終仍逃不出吵不過她的結局，至少在氣勢上總不至于輸的太難看。

誰知回答他的并非是預想中的冷哼或怒斥，而是一道如刀劍出鞘般鋒銳的嗡鳴聲。

姜之珏定睛一瞧，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只見她手裏赫然擎着一柄不知從哪裏抽出來的長刀！

刀身如水，刃尖閃爍着鋒利的銀芒，一望便知是把鍛造上好的長刀。

“徐玖！你瘋了！”姜之珏大喊起來。

“沒有，”徐玖異常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憐憫道，“我很冷靜，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完了，徐玖被氣瘋了。”姜之珏喃喃自語了一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麽，慌忙回過頭去尋江景雲，“江先生，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随我去搬救兵，我赤手空拳的，可打不過這個瘋婆娘。”

言罷，姜之珏拉起江景雲的衣袖作勢就要帶着他往樓下跑。

“殿下。”江景雲立在原地，不動神色地将衣袖收回，面上難得的露出一絲頗顯無奈的笑容。

察覺到身後之人并未跟随自己一道往外走，姜之珏也停下了腳步，他茫然地回過頭，餘光中，倏忽劃過長刀一閃而逝的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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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珏忙道：“江先生，快随我離開這裏。”

姜之珏的失落慌張都被徐玖看在了眼裏，她面上雖仍是那副故作冷漠的模樣，可心裏早已樂開了花。她方才與姜之珏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她沒有瘋，長刀在手，她此刻反而比過往任何面對姜之珏的時候都更要冷靜，因為她從衛風那裏搶來他的佩刀，本就只是臨時起意，不過是想耍耍姜之珏，讓他好好長個記性。

欺負對方未帶武器，玩什麽恃強淩弱的無聊把戲，她徐玖才不屑去做。

可現在看來，威懾的效果似乎是太好了，竟真的将他吓了一跳。這倒令徐玖有幾分騎虎難下之意，她只想戲耍姜之珏，不想吓到江景雲。若是讓自己在這位仙人似的先生心中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豈不是得不償失。但若因此而主動将刀收回，怕不是又給姜之珏嘲笑她添了新把柄。

一時間，徐玖又覺進退兩難，手中這柄長刀，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二小姐。”

徐玖正在為難之際，忽聽身畔傳來一道溫柔的輕喚，她回過頭，看到岳婉柔正款款向她而來。

“婉柔姐姐？”她疑惑道。

岳婉柔行至徐玖身前，朝她笑了笑，柔聲道：“二小姐，把刀還回去可好？刀劍無眼，莫傷了自己。”

“哦。”徐玖答應一聲，順從的将長刀重新插回刀鞘，然後略擡起頭，巴巴地望着岳婉柔。

岳婉柔瞧着她故作乖巧的模樣，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輕笑道：“二小姐若是乏了，便去歇息片刻，接下來由婉柔替小姐聆聽殿下訓示可好？”

徐玖皺了皺眉，別扭道：“他說的話算什麽訓示，不過是瘋言瘋語而已。”

“徐玖，你會不會說句人話！”姜之珏見她已将刀收了回去，膽子瞬時大了起來，一邊伸手護住江景雲，一邊跳着腳朝她叫嚣。

徐玖瞪他一眼，兇巴巴地道：“姑奶奶我只與人說人話，似你這般随意打斷別人說話的家夥，算得什麽人。”

“江先生，本王今日誓要代魏國公訓女，你且退後，莫讓她的血濺到你衣上。”姜之珏頭也不回地朝江景雲道。

徐玖哪裏聽得這話，憤怒瞬間淹沒了理智，也不廢話，回首就要再次去取衛風的那柄長刀。

“二小姐。”

“殿下。”

岳婉柔的纖纖素手搶在徐玖之前按在了刀柄上，然後朝她搖了搖頭。

江景雲則再次站到了姜之珏的身前，面對着他，眸光雖仍是溫潤，可眼底卻多了一分說不清的堅毅之色。

神奇般的，須臾前還鬥的不可開交的徐玖與姜之珏二人竟同時冷靜了下來。

徐玖當先掃了姜之珏一眼，不忿道：“嘁，算你小子命好，婉柔姐姐不喜血光，否則今日定要你血濺此樓。”

姜之珏冷哼一聲，全無懼意地回道：“大言不慚，是本王放你一馬，若非江先生不願多見殺孽，你這會兒早已涼透了。”

“姜之珏！你#@￥……&”

“徐玖！你才#￥%……&#￥%”

兩人礙于江景雲與岳婉柔幾次勸阻，不欲拂了二人好意，便不再動手，可互相又瞧不慣對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只好隔空再次對罵了起來，言語之粗鄙，越發無狀。

岳婉柔瞧着自家小姐罵的正在興頭上，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自知難以再勸，便囑咐衛風收好他的兵刃，莫讓徐玖再搶了去，也就放任她罵個痛快去了。

另一邊，江景雲見姜之珏也只是嘴上吵得厲害，倒沒再動手，便放下了心事。他行至岳婉柔的面前，作勢邀她入座，溫聲道：“岳姑娘，方才聽姑娘言及可代為傾聽，既如此，不知由在下亦代我家王爺将此事始末說與姑娘，可否？”

“江先生！”岳婉柔還沒來得及回話，在一旁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吵架不忘分神的姜之珏急忙打斷二人的談話，“本王不許你說，聽到了嗎？”

“啪！”

這麽回頭說了一句話的功夫，他的腦袋便被抓準機會的徐玖狠狠拍了一巴掌。

“徐玖，你這個卑鄙小人，竟敢暗算本王！”姜之珏趕忙回頭怒視徐玖。

徐玖見他挨了自己一掌後立馬轉過頭來，不無得意地教訓道：“哼~別人說話時不許插嘴，你有沒有點家教。”

一言不合，争吵再度升級。

已分坐至方桌兩旁的岳婉柔與江景雲見狀相視一笑，彼此皆從對方溫和的笑意中讀出一絲無奈。

“岳姑娘，”江景雲率先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溫柔，“王爺不許在下多言，緣由皆系于在下一人，只望姑娘與貴府小姐莫怪。”

岳婉柔輕聲道：“公子多慮了，二小姐與婉柔并無怪罪之意，殿下既不願公子多說，想來此中必有根由，二小姐方才不過是戲言，還望公子莫要挂懷。”她如此說着，起身略向江景雲福了一福。

江景雲見此情景，起身讓到一旁，未受她這一禮。

片刻後，二人重新落座。

江景雲提壺為自己與岳婉柔各斟了一盞清茶，茶水入喉，帶着些微甘的苦味。他側眸朝還在和徐玖吵鬧的姜之珏看了一眼，良久，對岳婉柔道：“岳姑娘，此事并無甚麽不可說之處，安文生之所以會将他所知之事悉數盡出，蓋因他生性好男風。”

“哇！”這一次倒是徐玖先沒有沉住氣，聽到江景雲的話，她瞪大了眼睛，表情略顯浮誇地朝姜之珏嘲諷道，“堂堂親王殿下，不惜犧牲色相以誘取情報，助我大齊破除奸佞，當真可歌可泣。”

哪知姜之珏聽了此話，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磕磕絆絆道：“你休要在此胡言，誰……誰犧牲色相了，呸。”

徐玖翻了個白眼：“還能有誰，自然是說你了，難不成你敢做卻不敢當嗎？”

“你……你……”姜之珏指着徐玖，急的連說了兩個你。

“我怎麽了？”徐玖仰起臉，滿不在乎地說道。

“徐小姐不必再追問我家王爺了，此事與他無關，皆是……”

“對，就是本王誘惑他說出了真相，”不等江景雲說完，姜之珏卻頗有幾分破罐破摔地道：“徐玖，你待如何罷？”

徐玖見他一反常态，竟大方的承認了，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懷疑。又見方才江景雲似是有話要說，心下疑慮更甚。

她慎重道：“不對，此事尚有蹊跷之處。”

姜之珏怒道：“方才追問的是你，現下懷疑的還是你，你腦子進水了！本王說是便是，用不着你在這裏疑神疑鬼！”

“殿下。”姜之珏不惜自污亦要對自己百般回護，這是江景雲不曾想到的，他心中湧出許多感動之情，可一見自家小王爺面對徐玖時擺出的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憨态，又令他好笑中帶着些心疼。

“江先生，你不必說，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姜之珏搶話也是搶出了經驗，不等江景雲開口，便先将他要說的話擋了回去。

然而江景雲卻終究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

“殿下又是何必？”他輕輕地喟嘆一聲。

言畢，他那似谪仙一般清雅的面容之上，流露出無盡溫柔之色。

不顧姜之珏幾次三番地阻攔，他朝徐玖與岳婉柔笑道：“二位見笑，引誘安文生之人，并非我家王爺，而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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