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線索初露

進了城,兩人在路邊稍作打聽,就近尋到一家客棧。

此地不比京城繁華,所謂的客棧也不過是一間稍大些的二層木樓,進得樓內,入眼只見大堂擺了幾張方桌并十餘條長凳,順着一側的樓梯上了樓,樓上三面沿走廊各有幾間客房,其餘便再無任何特別之處。

客棧不大,店夥計自然也不多,徐玖和姜之珏站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小夥計出來相迎。兩人将馬交由店夥計帶去後院馬棚過夜,徐玖又給了幾枚賞錢,囑咐他好生照料。夥計連連應聲,眉開眼笑地引着二人進了樓。

在櫃前與掌櫃的定好客房,徐玖和姜之珏先後上樓梳洗,又各自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這才回到一樓的大堂。叫過夥計,點了兩碗清湯面,幾碟時鮮小菜與幾盤雜樣糕點。

先前尋着痕跡追了整整一日一夜,兩人在路上時,不過是渴了喝些清水,餓了吃點野果,早已是饑腸辘辘。此時面對盤中餐點,徐玖尚且還能保持幾分禮儀,而姜之珏則是不管不顧,餓急了,端起碗,将臉埋在碗中,連湯帶面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看着他這副饕餮轉世的模樣,徐玖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

酒足飯飽,見時辰尚早,徐玖又要了一壺清茶,兩人就着桌上的糕點,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悠悠喝了起來。

相對無言,直到一壺茶都快見底了,先忍不住的徐玖出聲打破了眼前的沉默。

她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朝姜之珏道:“喂,都喝了一壺水了,想出來辦法了嗎?”

姜之珏回過頭正在叫夥計再上一壺茶水,突然被徐玖點名,他回過頭,神色茫然:“辦法?什麽辦法?”

“當然是找人的辦法啊!你想什麽呢?婉柔姐姐和江公子還行蹤不明你知不知道!”徐玖氣的直拍桌子。

夥計送上新茶,姜之珏先給自己斟了一杯,不緊不慢地道:“本王若有法子,哪裏還用得着等你來問。”

“姜之珏!”徐玖氣得從長凳上彈了起來。

姜之珏沒有回罵,而是破天荒地給徐玖也倒了一杯茶,無奈道:“要吵明天吵,本王今日累了。”

“沒門!”徐玖正愁沒地方發洩怒火,哪裏能放過他。她抄起碟子裏的點心,手腕一甩,就見綿軟精致的小點已經化身森森暗器,疾速朝姜之珏的額頭飛去。

姜之珏嘴上雖說着不和她吵,心裏卻是半刻也不敢放松,面前的白影一閃而過,下一刻已經被他捏在手中。

他咬了一口,餡料似乎是栗子碎,甜的有些粘牙。

徐玖看他擋住了自己丢過去的栗子糕,并不氣餒,小碟裏點心花樣豐富,她就不信姜之珏全都能攔得下來。

一手抓了一個,徐玖正準備使出一招極刁鑽的暗器功夫,給姜之珏點厲害瞧瞧,就聽大堂身旁突然響起“砰”的一聲,随即便是連連痛呼。

“哎呦~哎呦~”

徐玖手上一頓,連忙轉頭朝聲音來源處看去。

姜之珏也緊随其後。

兩人都是愛湊熱鬧的性子,自然不能錯過這般絕妙的機會。

卻見是角落裏有一桌食客,不知何故,将一桌的殘羹冷炙掀翻,正揮拳追打一個店夥計。

這兩名食客身量魁梧,一身短打扮,似是窮苦出身,可布料瞧着卻是上好的,想來或是哪戶豪族富紳家中的随扈。

徐玖和姜之珏不知事情始末,因此并未沖動上前,只是遠遠地冷眼旁觀,至于周圍其他食客則早在沖突初起的時候便做鳥獸散。

小夥計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別看被打的抱着頭四處亂竄,可他仗着自己身手靈活,模樣瘦小,躲藏在桌凳後,竟是始終沒挨到一點拳風。倒是那兩個壯漢,看着唬人,可追起來卻頗顯呆傻笨重,越是着急便越是追不上。

眼瞧着幾人鬧不出什麽人命,掌櫃的也已帶着幾個夥計跑出去尋找夜間巡邏的官兵,想到用不了多久事情便能得到解決,徐玖和姜之珏瞬間沒了興致。

兩人轉回頭,準備接着喝茶,哪知小夥計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地竟朝着他二人跑了過來,兩人下意識地起身就要阻攔。

可徐玖剛要動手,卻被姜之珏一把拉了回來。

兩人重新坐好,徐玖擡眸看了姜之珏一眼,目光中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姜之珏指了指跟在夥計身後緊追不舍的壯漢,此時這兩人正好面向他與徐玖:“你不覺得那兩人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眼熟?”徐玖順他所指仔細瞧了一眼,“是你認識的人?”

姜之珏無奈道:“你還記不記得曾在地下暗河救過幾個小姑娘。”

徐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就是那日被你一腳踢成殘廢的歹人中的兩個。”姜之珏解釋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時,徐玖的脾氣就已經上來了,待他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徐玖已經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只等話音落下,她就要沖上去撕咬幹掉這兩個敗類。

徐玖這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樣子,姜之珏哪裏還能看不出來,他一邊說着,一邊死死拽住徐玖的胳膊。

“膽小鬼!放開我!”徐玖低聲朝他吼道。

“不放!”姜之珏同樣不肯讓步,“這兩個人出現在這裏意味着什麽,用你那裝滿了面湯的腦子好好想想!”

徐玖不欲因着動作過大而引起店夥計與那兩人的注意,只好在暗中運勁想要甩開姜之珏的手,她壓低聲音道:“我只知道這群混賬是以你的名義被送進府牢,現在不僅毫發無傷地出了獄,甚至還能活蹦亂跳的欺負一個小夥計,你鄭親王就這點威望,連一個小小的府尹都能不把你放在眼裏?”

“呵~”姜之珏沒有反駁,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我無兵無權、無錢無勢,不過是仗着父皇和母後的寵愛,空得了一個親王的頭銜,如何會有威望。”

徐玖冷哼一聲,微仰着頭,不去看姜之珏:“哼~誰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後裏放的人。”

話雖這般說着,她卻悄悄散去了手臂上運起的暗勁。

姜之珏随之放開手,瞥了她一眼,如點漆般幽深的眼眸裏重新漫上光彩,他語帶驕傲地道:“本王若有如此小人行徑,天厭之。”

“啧啧,說得好像有誰關心你是不是小人似的。”徐玖随口道。

“嘁~”姜之珏冷哼一聲。

方才被姜之珏打斷時,徐玖已經有所醒悟,借着兩人拌嘴吵架的這點時間,她迅速理清了思路。

恰巧此時,掌櫃的帶了一路巡邏的官兵回到客棧。

徐玖見狀,情緒徹底恢複正常,她重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茶水尚溫。

“想明白了?”姜之珏哂笑道。

“呵呵~你方才說我腦子裏都是面湯,這句話,本姑娘記下了。”徐玖神色平靜地将威脅的話語說了出來,續而道,“他們是李清的人?”

姜之珏點了點頭,根本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而是分析道:“京中地下的河道已許多年未有人進入,之前是這群人作惡,後來又有李清将兵器藏匿其中,很難說兩者沒有關系。”

“嗯,陳國至今仍有奴隸存在,那幾個小姑娘極有可能就是被他們綁架後用來販賣至陳國的女奴,巧合過多,确實不宜打草驚蛇。”徐玖補充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逐漸将事件的輪廓勾勒清晰。

說話的功夫裏,客棧掌櫃與那兩個壯漢已經在巡邏官兵的調解下達成和解。

見官兵們轉身離開,一直注意着這邊情況的姜之珏頓時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招呼徐玖道:“那兩個人要走了,我們跟上去。”

徐玖剛拿了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聽到這話,幹脆直接拿着糕點,邊吃邊走,和姜之珏一道出了客棧。

……

此時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來往,熱鬧非凡,兩人混在人群中,時而看看小攤上琳琅的貨物,時而裝作路人在道邊閑談,甚至還順手買了兩個竹紙蒙的面具,且行且駐,始終與那兩個壯漢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穿街過巷地跟着走了一陣,二人瞧見那兩名壯漢來到一座院牆極高的宅院的後門處,扣了扣門環,有人從裏面打開角門,将兩人讓了進去。

徐玖和姜之珏見狀,順着院牆繞到前門處。

這間宅子占地頗廣,高牆黛瓦,雕梁畫棟,門楣寬敞,錾金飾銀。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門,門外石階旁兩只石獅子威風赫赫,處處彰顯着這戶人家的財勢與地位。

可令徐玖和姜之珏奇怪的是,站在門前的街巷裏仔細的瞧了又瞧,只見高大的府門上,光禿禿一片,怎麽也找不到昭示主人家身份的匾額,就連兩側門柱上常見的楹聯也沒有一對。

到處都透露出幾分蹊跷與古怪。

姜之珏遲疑道:“要不……進去看看?”

徐玖滿不在乎地點頭:“行啊。”

兩人打定主意,便沒再多慮,重新繞到院牆側面,尋了個僻靜處,戴好面具,二人各自施展輕功,躍上牆頭。

徐玖比姜之珏輕功更勝,自然當先飛上院牆,只是還沒等姜之珏上來,她又急忙退了下來,拽着姜之珏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就往街上跑。

姜之珏沒有多問,跟着徐玖一道往外跑,直到兩人重新回到小城裏繁華的街市上時,他才奇怪道:“怎麽了?”

徐玖面色陰沉地道:“院子裏有護院巡夜,身上帶着功夫,明顯不是尋常的家丁,而且險些發現了我。”

“這種小城裏的大戶人家,最多不過是富賈鄉紳,如何請得起武藝高強的護院?”姜之珏喃喃道,“更何況門屏上還沒有匾額,顯然不是積善之家,八成是在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徐玖揉了揉額角,煩悶道:“照你這麽說,這宅子多半就是李清的據點之一?”

“很有可能。”姜之珏斷言。

徐玖只覺得事情發展的越來越複雜,腦子都有些不夠用。

“那怎麽辦?”她問。

姜之珏沉思片刻,最終幽幽嘆息道:“本王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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