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峰回路轉

徐玖和姜之珏離去的快，回來的也快。

為了不打擾夥計們休息，兩人沒有走正門上樓，而是再次從窗戶外面又翻了進來。

埋頭吃飯的範修賢聽到響動，擡起頭瞥了一眼，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他頓了頓，咽下嘴裏的食物，笑容和煦地朝兩人擺了擺手：“我看你們一直沒有回來，宵夜都快要涼了，所以就先吃了，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

徐玖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事實上，在小二将夜宵端上來之前，她确實沒有要吃的想法，但是當三份菜色簡單卻冒着熱氣的食物被擺上桌後，她感到自己是有了幾分餓意。

只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既然已經被範修賢吃了，那便吃了罷，她總不至于饞到為了一份夜宵和他吵上一架。

而另一邊的姜之珏對桌上的碗碟更是連看都沒看一眼，方才在外面和徐玖的一番切磋，雖未分勝負，但他自認沒能贏，就算輸，自然心情非常消沉，哪裏還有什麽吃喝的心思。

兩人都在為沒能漂漂亮亮的打敗對方而耿耿于懷，再加上岳婉柔和江景雲始終未有音信，不知近況如何，房間裏的氛圍一時變得越發沉默起來。

吃飽喝足，範修賢仰躺在椅子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唔~你們怎麽了？”後知後覺的他才發現徐玖和姜之珏似乎有些不對勁的樣子。

兩人一個仰頭望着窗外遼闊的星空，一個低頭瞧着眼前斑駁的木地板，誰也沒有搭理他，甚至連半個眼神都欠奉。

範修賢思索着該如何措辭，片刻後，他緩聲道：“如果你們是想找那兩個被誤認成你們的人，他們确實曾在那座府邸裏停留過半日，只不過後來又被帶走了。”

他這話不啻晴天霹靂，徐玖與姜之珏沉寂已久的心湖猶如突然被投入一枚巨石，激起滔天的巨浪，令兩人驚訝萬分。

二人相互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震驚的神色。

“而且，你們若是想救人的話，最好早做準備。”

“為何？”姜之珏忙問道。

就像是墜落已久的落水者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來不及分辨這份情報究竟是真是假，也來不及思考範修賢為何會知曉這些隐秘，他只想在多打探一些。

“因為兩日後禮送陳國使節回國和議定鄭親王與德陽公主婚期的宮宴上，李清就要起事了。”

“什麽？！”

徐玖與姜之珏異口同聲地道。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徐玖和姜之珏甚至都還沒有準備好。

二人登時呆立在原地，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很久，又或僅是一瞬。

率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姜之珏用疑慮的目光看着範修賢，思忖道：“父皇要商定大婚之事，本王為何不知。”

“呵~自然是因着陛下素聞你不學無術，胸無點墨，才不會将此等國家要是告知于你。”比姜之珏慢了一步的徐玖先是抓住機會嘲諷了一句，然後才同樣用懷疑的語氣朝範修賢質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知道我們所尋之人是誰？”

“我是德陽公主的朋友，至于為何會知道你們在尋找何人。”範修賢朝徐玖眨了眨眼睛，“這可就涉及到一些我不願為人所知的秘密了。”

“哼~故弄玄虛。”徐玖嗤聲道，“不過，寧樂的朋友？”她下意識地朝姜之珏看了一眼，目光中帶着奇怪的笑意。

自動忽略掉徐玖的後半句話，範修賢對徐玖不相信自己一事卻并不在意，仍是那副帶着些許樂觀的懶洋洋的模樣，他笑道：“我若是你們，不論如何，總會寧可信其有，不願信其無，不是嗎。”

聽到這話，徐玖雙手抱臂，倚到一側的牆壁上，她微擡起下巴，饒有興趣地道：“是嗎？那你還知曉些什麽，不妨都說出來，我才好判斷是否要相信。”

範修賢搖了搖頭：“你們要找的人我并未見過，也不知在哪裏，我只知道李清動手抓人這一舉動，就是他準備起事的前兆。”

“不對。”一直在思索父皇為何要隐瞞自己的姜之珏反駁道，“父皇與母後甚至是皇兄皆知我的脾性，僅是失蹤個三五日，他們根本不會派人來尋，如此一來，李清趁亂造反這一假設也就不成立了。”

範修賢贊同道：“李清既然要起事，當然不會不知曉此情，所以他會在抓住你二人以後，暗中派人将失蹤一事告知陛下與國公，然後搶下尋找你二人的任命。兩日後的宮宴上，你們會被當做他手中的質子帶上宴會，以好不容易尋到二位為借口。若我猜的沒有錯，在你出城之後，陛下應該就會派人去你的府上尋你入宮，商議婚期一事。”

“所以我才會沒聽說過這事，雖然李清抓走的并非是我，但事實上，我确實已不在京城。”姜之珏恍然道，“竟然只是差在時間上。”

範修賢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滿意神情。

姜之珏毫不客氣地飛給他一記淩厲的眼刀。

“別瞪我啊，我說的可都是實話。”範修賢挪了挪身子，在椅子上坐好，“陳國那邊也會給他一定程度的支持，将重要位置的城防守兵和将領全都換成他的人，然後再帶着你們兩個進京起事。”

徐玖冷哼一聲：“李清還不算太蠢。”

範修賢不緊不慢地道：“只能說沒有笨到家，不過即使如此，都過去這麽多日了，估計換防一事也早已完成，僅憑你二人定然打不進城，我個人建議，你們還是趕快離開京畿一帶，尋個隐秘的小地方，以圖東山再起，或者就此了卻殘生吧。”

徐玖皺了皺眉頭：“什麽亂七八糟的，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要家破人亡了？”

姜之珏冷笑道：“你知足吧，你不過是家破，本王可是連國都要亡了。”

“嗯，大概就是這樣。”範修賢打了個哈欠，“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喂，姜之珏，這事你怎麽看？”徐玖神色凝重地道。

姜之珏翻了個白眼：“本王若有辦法，何至于在此和你這個白癡多耗時間。”

“呵~”徐玖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姜之珏。”

“你！去！死！吧！”

……

天邊露出一抹曦光。

透過半開的窗棂，清淺的晨光落在半趴在木桌上熟睡的徐玖的身上。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唔~什麽時辰了？我怎麽睡着了？”

她依稀記得昨晚還在和姜之珏吵架，什麽時候竟不知不覺的就睡着了。擡頭看了看四周，客房裏簡單的陳設映入眼簾，姜之珏正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仰着頭沉睡。

窗外，逐漸高升的晨陽散發的無盡光熱已十分耀眼。

還好，她還在客棧裏。

探身越過桌子，徐玖朝姜之珏的胳膊使勁拍了幾下：“喂，醒醒，醒醒。”

“嗯？”姜之珏被拍的一個激靈，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這是哪兒？本王怎麽睡着了？”

半睡半醒中，姜之珏幾乎提出了和徐玖一模一樣的疑問。

徐玖繞過桌子，朝着他腦門就是一下：“廢話，當然是在客棧裏，你是豬嗎，笨的想不出主意也就罷了，怎麽還睡的這麽死？”

姜之珏拍開她的手，揉了揉太陽穴，被徐玖這麽一吼，他總算是徹底醒了過來。

“你還好意思教訓本王，沒發現這屋裏少了些什麽嗎？”剛緩過來，他就朝徐玖譏諷道。

徐玖被他說的下意識向周遭看了一眼。

什麽也沒少啊。

“你又胡說八……”她剛要反駁，卻猛地回想起來。

“那個叫範修賢的家夥怎麽不見了？！”

“哼~”姜之珏仰頭冷哼一聲。

小小地扳回了一局，他的內心暗爽不已。

兩人正說着，身後忽然傳來房門開合的聲響。

“吱扭~”

徐玖和姜之珏一同轉過頭，手也已經按在劍柄之上。

“呃……別沖動，是我，是我。”

門外站着的正是兩人口中短暫消失了一會兒的範修賢。

他手裏端着一個托盤，盤裏擺着三人的早飯，小瓷碗裏還在冒着絲絲熱氣。

一推開門就看到徐玖和姜之珏正在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又見長劍出鞘閃着噬人的寒光，他哪裏還敢不說話。生怕晚上一步，就要被兩人當做是什麽圖謀不軌之人，斬于劍下，那才叫一個冤枉。

徐玖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默默将軟劍收回腰間。

姜之珏則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直接将收劍入鞘。

範修賢長出一口氣，轉身将門關好，端着托盤走到桌邊，将早飯一一放在桌上。

“我醒來時看你們睡得正香，不便打擾，便去樓下後廚要了幾份早飯。”他說着坐到一邊的空椅子上，取過一副碗筷，看看徐玖又看看姜之珏，“唔，你們要吃嗎？”

“吃！”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你學我做甚麽？”徐玖怒道。

“麻煩你搞清楚。”姜之珏毫不退讓，“是你在學本王！”

“笑話，姑奶奶我學你什麽？”徐玖嘲笑道，“學你的蠢嗎？”

“你若是不蠢，為何想不出救人的辦法！”

“那是你，救出婉柔姐姐的法子，本姑娘早已是成竹在胸！”徐玖驕傲道。

“哈？你這麽厲害，倒是說說怎麽救啊！”

“喲？你是我什麽人，本姑娘憑什麽告訴你！”

“那你就是沒辦法，死鴨子嘴硬！”姜之珏鄙視道。

“唆狗咬石獅，你是又蠢又笨！”

“￥%……￥&*&”

“@#￥#￥%”

範修賢被兩人吵得只覺得腦袋直嗡嗡，思慮良久，他終于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地道：“你們……能別吵了嗎。”

“滾！”

又是一個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