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2. 也好
車內安靜下來。
白橙迷迷糊糊聽見那話,以為他生氣了,立刻改口。
“小舅舅...”她依舊堅持,“我不去醫院。”
眼底暗藏的情緒被收起,譚啓深沒再說什麽,讓于信改道回蘭苑。
轎車在大雨中疾馳。
半小時後,雨勢仍未有停歇的跡象。
家裏阿姨去院外接了醫生過來,傘收攏放在主廳門邊的架子上,褲腿被雨水打濕也顧不了,只等醫生換好鞋後,将他往樓上引。
醫生在闡述病情後開了藥。好在情況還不算太糟,人雖意識模糊,但只是由于感冒發燒造成的,加上剛才又淋了雨,身體受不住才會累垮。
吃完藥睡了一下午,白橙的臉色确有好轉,燒也退了。
人醒來已是晚飯時間,阿姨送湯上樓,譚啓深換身衣服,去樓下處理工作郵件。
沒一會,王姨端着餐盤下來,盤裏的餐食滿滿當當,幾乎沒動過。
譚啓深掀眸掃了眼。王姨領會他的意思,停下來,“人是醒了,不過沒什麽胃口,東西沒吃幾口就放下了。”
茶幾上傳來震動。他收回目光,“嗯。”
“我還是去給她做點別的吧,這生着病不吃東西怎麽行。”王姨邊說邊往廚房走。
桌上除開電腦和一些工作文件,還放着兩部手機。
此刻,粉色外殼的那部屏幕閃爍着,上面備注寫的是“顧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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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自顧自響了一會,屏幕自動陷入黑暗。沒過幾秒再次亮起,就這麽重複了兩三趟,直到對方終于确定沒有人接,這才偃旗息鼓,放棄了。
譚啓深沒管,垂眸翻閱文件。
大概過了三分鐘,又有電話進來。
不同的是,這次是他的手機。
“喂?”男聲出現在電話裏,“你家外甥女沒來上班,現場找我幾遍了,要不你幫忙催一下。”
“她病了。”譚啓深說。
聞言,顧靳有些詫異:“病了?怎麽搞的。”
“這個問題,我倒想問問你。”他合上文件,姿态閑散,話音不疾不徐,壓迫感極強。
“什麽意思。”顧靳被這話弄得半天摸不着頭腦,“我又不能未蔔先知。”
譚啓深拿過桌案上一疊通告單,拎出兩個時間點相近的演出念出來。
越往後,電話那端越安靜。
像這樣的通告其實還有很多,有時候一下午都能排滿,連吃飯的時間都擠不出來。跑演出強度大,加上工作室最近事多,雙重壓力下,就是鐵人也需要休息。
可是白橙沒有。
“這...”顧靳似乎消化了好一會才想到解釋,“工作方面不是我安排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也是因為她唱得好,歌手才願意用她。”
“不管如何,人病了是事實,我只看結果。”
“行,這次算我不對。”顧靳自認理虧,“下次安排通告我替你看着點,絕不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這總行了吧。”
譚啓深沒接話,也不再出言反駁,顧靳就當他默認了。
正事解決,後者又半開玩笑地說起來,“你這外甥女來頭不小啊,能勞動你親自保駕護航,認識你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你為了女人動氣...”
“挂了。”
沒等顧靳說完,譚啓深便摁滅手機,放到一旁。
太聒噪。
-
立夏後天亮得早。
昨夜的暴雨洗刷污垢,晴空湛藍高朗。
一覺醒來,白橙臉上已無病氣,身上輕松不少。
她揉着頭發坐起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手機。果然,未接來電的提示快把整個屏幕都擠爆了。
白橙咬着牙刷翻閱聯系記錄,這才想起來,昨天下午有個活動沒去。
給藺染發完消息,她給現場負責人打電話,卻沒人接。
糟了,不會被拉黑了吧。
躊躇間,手機傳來震動。
是藺染:[你醒了?]
白橙垂頭喪氣地打字:[嗯。]
剛發完,對方直接把語音通話抛過來。
“......”她接通,站起來去衣櫃找衣服,嗓子還有點啞,“抱歉沒回你消息,我昨天不太舒服,就直接回家了。”
白橙沒提遇見譚啓深的事,畢竟在發着高燒在路上暈倒這種事說出去也不怎麽光彩。
可她不提,不代表藺染也不提。
藺染:“我知道,你舅都跟我說了。”
“?”白橙愣了一下,“他找過你?”
“對啊,就說你生病的事。”藺染原原本本告訴她,“我昨天不是着急嘛,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沒接,後來是他打給我,我才知道你已經到家了,不然我都差點開車去福山找你了。”
難怪她昨天找不到手機。
“我還忘了問你呢。”藺染想起來,“你去樂音兼職怎麽不告訴我?”
“沒想瞞你,開始不确定能不能進就沒說。簽約之後事太多,我又給忘了。”白橙一頓,“不對,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譚總說的啊。你昨天生病沒法去,他讓我幫你請假。”
“請假?”
“啊,你這樣還怎麽唱歌,我請了三天,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所以,譚啓深都幫她安排好了。
她也沒有被樂音拉黑,而是正在休假。
見她不回,藺染忍不住打趣:“話說回來,傅明修雖然不靠譜,但這婆家還真不錯。有人在背後給你撐腰,以後嫁過去都不用愁了。”
“......”
-
這一病,白橙收獲了十幾條慰問短信,以及兩個視頻通話。
短信來自平日裏關系比較好的朋友,視頻來自傅家的長輩。
昨天那位家庭醫生是傅致鴻的老戰友,這事想瞞都瞞不住。
老爺子在視頻裏百般叮囑,白橙一一應下,并且保證不論晴雨天下次出門一定帶傘,這才把老爺子哄去睡午覺。視頻挂斷沒幾分鐘,譚語琳的通話請求發過來。
“橙橙啊,你身體怎麽樣,好點沒?”
白橙把窗簾拉開,“好多了,您別擔心。”
“我怎麽能不擔心呢。”譚語琳看她氣色恢複過來了,這才緩了口氣,“你下次要去哪,一定得讓明修陪着,也好有個照應。”
“嗯,知道了。”白橙嘴上應着,心裏壓根沒把傅明修列入可以依靠的選項。
指望他?
還不如指望雨早點停。
“對了,我讓明修給你帶了點吃的用的,你這幾天在家休息,讓明修帶着你四處逛逛,花一樣的年紀,別總埋頭工作,把身體都累垮了。”
譚語琳表情溫和,面容柔善,頗有點諄諄善誘的意思。
白橙雖然不喜歡傅明修,但能感覺到譚語琳為她着想的一片心意。
這麽多年,因為有傅家長輩的關照與縱容,她才不至于活成一座孤島。所以有些事情,哪怕心裏再不情願,只要譚語琳開口,她都會照做。
包括試着去和傅明修相處。
洗完澡下樓,王姨把做好的午飯端上桌。
跟譚語琳在電話裏說的一樣,傅明修已經在樓下等她。
今天是周末,譚啓深沒去公司,正在餐桌邊用午飯。他斜靠着椅背,垂眸翻閱手中的財經雜志,家居服套在身上,削弱了幾分令人望而卻步的冷淡。
白橙拉開椅子,坐在對面。
鑒于昨天的“救命之恩”,她還是抹開面子,笑眼問候:“小舅舅,中午好。”
“嗯。”他沒擡眼,目不斜視地應了聲。
“昨天謝謝你啊,送我回來。”
譚啓深:“謝就免了,我希望這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一貫的長輩口吻。“......哦。”
話題終結,白橙悶頭喝粥。
餘光注意到傅明修朝這邊走來,“你們聊什麽呢。”
傅少爺終于忍不住被當成透明人的待遇,直接過來質問她:“我坐在那這麽久,你沒看見?”
白橙垂着眼,自顧自夾起對面盤裏鹹菜,面露不解,“誰在說話?”
“......”傅明修氣不過,一把将那菜盤搶過來,“現在看見了?”
筷子錯位,湯汁濺了幾滴出來,恰好弄到白橙新換的T恤上。
她放下碗筷,瞪着他,“衣服,你給我洗。”
“憑什麽,我又不是故意的。”傅明修狡辯。
白橙習慣了他跟小孩一樣蠻不講理的性格,抽出紙巾擦了擦,“你不洗也行,我不會跟你出去。”
這一下,掐準了傅明修的軟肋。
他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生動,從呆楞到驚訝再到妥協,白橙把他的心路歷程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而後,聽見傅明修問:“我媽都跟你說了?”
“說是說了。”白橙接着說,“不過得看我心情。”
傅明修隐約覺得不對,把她拉到客廳這邊,“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去,這樣的話你就沒法跟阿姨交差。同樣的,你下個月的生活費恐怕也要大打折扣。”白橙平靜敘述,輕描淡寫幾句便澆滅了他一半的氣焰。
傅明修面露不悅,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思索幾分鐘後,妥協:“成,衣服我幫你洗,這總行了吧。”
白橙瞥他一眼,“本來就該你洗。”
礙于譚啓深就在背後,他壓抑着聲音:“那不然你還想怎樣?”
考慮過後,她說:“這樣吧,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跟你去。”
傅明修警覺起來,“什麽條件。”
“還沒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訴你。”
“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傅明修的表情變得古怪,“別不是什麽讓我娶你這一類的條件吧,我告訴你,這我可不幹啊。”
白橙實在是佩服他的腦回路,“放心,你同意我還不願意呢。”
傅明修:“......”
“你先考慮考慮。”
白橙撇開他走回餐桌,将吃完的飯碗放回廚房,順便把譚啓深面前的空碗一起收拾了。
等洗完碗回來,傅明修終于下定決心,“我答應你,不過今天出門都得聽我的!”
她抽張紙巾擦手,“成交。”
“什麽時候出門啊,你不會還要睡午覺吧。”
白橙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往樓上走,“給我五分鐘換衣服,馬上下來。”
“那你快點啊。”
叮囑完,傅明修又想起什麽,端起笑問坐在一旁的譚啓深:“舅,下午有空嗎?”
譚啓深掃了眼手機上滿滿當當的工作計劃表,合上雜志,面不改色道:“有。”
“那太好了,跟我們一起去吧,有你在也能做個見證,拍幾張照片,免得我媽不信。”傅明修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場三人都能聽見。
白橙眼皮一跳,剛想回身開口阻止,奈何半個氣音都沒發出來,就聽見——
“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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