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3. 是獨屬于她的
四周極靜, 室內拉着窗簾,摒棄掉外部所有光線。
手機的熒光鋪在側臉上,映出她此刻略顯呆滞的神色, 感覺心髒被人攥着狠狠揉了一把。
“...你說什麽?”白橙以為自己聽錯了。
全然沒有意識到問這話的時候,連聲音都在發顫。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在這難熬的分秒之間, 聽筒裏忽然沒了聲音。
那種細微地、頻繁發出的電流聲被瞬間截斷。
她心裏“咯噔”一跳,拿下來看, 才發現手機正在進入關機狀态。
“......”怎麽這時候沒電啊。
懊惱歸懊惱, 白橙馬上下床去拿充電器, 結果翻了半天都沒找到, 而後才記起, 剛才吃飯的時候阮桃手機沒電,借了她的充電線去用。
發現剛才做的都是無用功, 她從行李箱旁站起來,筋疲力盡地坐在床上。
停下動作, 耳邊響起剛才譚啓深說的那些話。
只覺得臉頰燒得慌,捂着臉走到落地鏡前一瞧, 才發現從臉蛋到脖頸都紅了個徹底。
還好不是當面說的。
她忽然有些慶幸。
匆匆換掉睡衣, 白橙下樓去前臺借充電器,回來也沒心思再睡了, 索性蹲在床頭櫃前,等手機開機, 幾乎是屏幕亮起的下一秒,就找到通話記錄裏置頂的那個號碼,回撥過去。
平緩不斷的嘟音在此刻聽起來格外難熬,長達數十秒的等待過去, 對面仍然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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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甘心,又試了幾次,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
“滴滴——”
房門在此刻被人打開,阮桃邊和人通話邊走進來。
如同私密的個人世界被驚擾。
白橙坐起來,捋過耳側的發,裝作正在看手機的樣子。
“姐,你沒睡啊?”結束通話,阮桃把手機放到桌上,順手拉開窗簾,讓光透進室內。
坐在床上的人下意識摸了摸脖頸,沒擡眼,“嗯。”
阮桃沒注意到她的動作,手機一直來電不斷。
白橙的心緒也根本無法平靜,她聽見阮桃随口應付了幾句什麽,邊翻出換洗衣物往浴室走。
剛預備松口氣的時候,阮桃忽然從浴室門口探出頭來,說:“對了姐,剛才我在門口碰見謝思雨,她讓我跟你說一聲,晚上吃飯的時間改到七點了,你趕緊準備吧。”
“嗯,知道了。”白橙心不在焉地回。
阮桃眨眨眼,終于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诶,你的臉怎麽那麽紅?”
“......”她別過臉,重新蹲下來在箱子裏找衣服,“沒有,你看錯了。”
見她回避,阮桃疑惑着縮回腦袋。
沒一會,浴室裏傳來水流的聲音。
-
房間裏有其他人,白橙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打電話。
去赴宴的時間臨近,她挑了件素雅的連衣裙換上,剛化完妝,門鈴就響了。
謝思雨壓低墨鏡看她幾眼,似乎不敢相信:“你就打算穿成這樣去赴宴?”
“不行嗎?”白橙覺得沒什麽不好的。
只是對比謝思雨這明星似的打扮,她這素衣長裙看着有點樸素罷了。
兩人平日交往不深,謝思雨私以為穿衣風格能透露出人內心的潛意識,認為白橙這麽打扮就是沒有将這次飯局放在心上,對她的戒心也少了些,“算了,到時候別說我沒提醒過你,走吧。”
白橙回屋跟阮桃打了個招呼,然後同謝思雨一起下樓,去停車場坐上接他們的專車。
彼時,車裏已經有人在等她們了——是上次比賽的第三名,白橙記得她好像叫虞沁。
對比謝思雨的張揚驕縱,虞沁則內斂安靜許多。
在謝思雨和前排的老于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她也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很少說話。
其實這次比賽前三名有四個人,白橙和陳樂螢是并列第一。
謝思雨問起這事的時候,老于有些支吾,過了會才說:“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時間沒辦法調整,她之前的安排最早也是明天才到樓市,估計趕不上這茬。”
提起陳樂螢,白橙不由得想到傅明修,以及被她逃開的那場訂婚。
不知道爺爺現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會不會很生氣...
如果發現她已經逃走,明天的訂婚會取消嗎?
還有...她現在只要不想其他事情,那句“我會喜歡你”就一直在腦海中盤旋不去。
堆疊起來的思緒就像怎麽解都解不開的線團一樣,越纏越緊。
-
飯局定好的時間是晚上七點。
白橙她們到的時候,包廂裏還沒有其他人,等到快七點半才陸陸續續來了一兩位。老于帶着她們挨個打招呼,來的人裏有幾個是白橙熟悉的面孔,也有平時在樂音很難見到的權威音樂人。
其實不僅是樂音,加入這場飯局的,還有頌星影業的管理層。
按理說這倒也不稀奇,畢竟《天籁之音》本就是由樂音和頌星聯合發起的,業內人私下碰面很正常。
只是,這場飯局說白了只是一個小型的“引薦會”,這樣芝麻大點的小事,讓兩個國內權威的娛樂公司如此興師動衆,真的有必要嗎?
白橙在心裏這麽想着,面上卻沒有表露分毫,跟着老于敬了一圈酒後才落座。
約莫能容納下二十個人的大桌已然坐滿,不過主位那裏還空了三個位置,看樣子是有什麽重要的大人物還沒到。
觥籌交錯間,包廂的門再次打開。
侍者推門後便候在兩旁,人還沒露臉,白橙就聽見身邊有人喊了聲——“晴姐!”
那人起聲去迎,在場大半的人一同站立等候。
見她還愣着,謝思雨忙拉住她的胳膊,随同周圍的人一并起身。
在人頭攢動的前景中,白橙在遮擋的夾縫間,逐漸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小時候總有人說,她長得像媽媽多一點。
以前白橙覺得這是一句聽了會令人幸福的話。
每當別人說起,她都會笑着去看陳晴的臉,心裏很是雀躍。
但五歲之後,那句話就在她生命裏出現得少了。
在陳晴離開後的很多年,她都避免去談論“母親”這個詞彙,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要站在鏡子前,白橙心裏就會冒出要毀掉那張臉的想法。
白向武發現了這一點,為她找了心理醫生做咨詢。
她那時才明白,其實想毀掉的并不是那張臉,只是想欺瞞自己已經被抛棄的事實。
随着年歲見長,她的樣貌也随之變化,那點屬于陳晴基因裏的顯症幾乎已經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站在一起,外人恐怕很難發現。
畢竟,她們身份有別。
在白輝犧牲後的第二年,陳晴就與北城盛名赫赫的世家子弟成了婚,并依靠對方在娛樂圈的背景,不到兩年就成為當時歌壇炙手可熱的音樂人之一。
她是個美人,但美得并不鋒利,五官端麗,眉眼盈盈,笑起來更見風韻。
在娛樂業如此匮乏貧瘠的時代,陳晴用她美麗的外表和清麗的歌喉,俘獲了大堆男粉絲的心,不少歌曲流傳甚廣,歌曲曲風風靡一時,街頭巷尾都挂着她的海報,磁帶專輯更是随處可見。
那些年,陳晴的名字火遍了大江南北。
直到現在,當今歌壇仍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白橙如今的歌唱天賦,可以說有一半都是陳晴賦予的,這一點她不可否認。
國內音樂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來參加比賽的時候白橙曾經想過這一點,如果她們在某一天面對面,她會以什麽心情去面對陳晴。
只是當時不知道,這一天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陳晴被衆人簇擁走向主位。
白橙仍沒緩過神來,倒是謝思雨眼尖發現了,随着陳晴一同走入的還有一個人,“那是陳樂螢?她不是說不來嗎,怎麽跟陳老師在一起。”
坐在旁邊的老于刻意避開她的目光,陪同桌人斟酒談笑。
沒多久,陳樂螢就站在陳晴身邊開始自我介紹:“各位叔叔伯伯大家好,我是陳樂螢。”
這話一出,衆人的臉色皆是疑惑,但也并不妨礙他們熱切的點頭說好,直到有人忍不住開口向陳晴詢問:“晴姐...這位是?”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快由陳晴本人解答。
她笑着将陳樂螢拉到自己身邊,陳樂螢則親昵地挽住陳晴的手,聽着她向衆人介紹:“這是我女兒,丫頭不知深淺,瞞着我來參加這個節目,沒想到成績還不錯,這次淘汰賽拿了第一,以後也有勞大家多多關照了。”
衆人這才恍然,有人連聲附和,有人謙卑問好,陳樂螢也被安排在陳晴身邊坐下。
飯桌那頭熱鬧得像一場許久未見的團圓會,謝思雨聽着看着,臉色倏然發沉,手中的酒杯放下來,摔出不小的聲響,“好啊,搞了半天我們都是陪襯,今天真正的主角在這呢。”
白橙低垂着眼,沒搭腔。
這些年,她一直有意屏蔽掉外界關于陳晴的消息,不去想不去看。
她以為陳晴會跟她一樣,現在看來事情并非如此。
陳晴不但沒有被往事所束縛,她活得快樂圓滿,家庭幸福,還有了一個和她差不多大女兒。
白橙覺得好笑。
原來這麽多年,只有她一個人被困在回憶裏。
自從陳晴出現後,飯桌上的風向也變了。
開始讨論的話題從節目質量新人培養,轉移到了陳晴和她的女兒身上。
謝思雨被人壓了一頭心裏不爽快,打算盡早離席,被老于把好話說盡才肯留下。
“我的祖宗诶,這是什麽場合,鬧不得,等會完事了我馬上送你回去。”
白橙獨自喝了兩杯酒,胃裏難受,跟老于打了聲招呼走去洗手間。
想盡快逃離這裏的想法驅使她加快腳步,好在侍者适時打開了門,她剛剛覺得慶幸,卻沒料到是門口有人要進來。
胃裏翻騰得很,白橙強拖着身體往前走,沒留意,一頭撞進了來人懷裏。
除了她,包廂裏的人都在同一時間看見了這幅場景。
與剛才陳晴到場時的喧鬧相反,分秒之前熱絡的交談聲陡然沉寂下來。
“譚...譚總,您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有聲音從後方傳來,語氣帶着點受寵若驚和難以置信。
白橙在身後那一片寂靜中擡起頭來,鼻尖正好凝滞在男人唇側極近的位置。
譚啓深斂着眸,周身凜冽的氣質因着她的闖入而盡數收斂。
那瞳仁裏蓄着的某些情緒,只有白橙能看見,是獨屬于她的。
忽然鼻頭一酸,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口,話裏藏着無盡地委屈和依賴:“求你,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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