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年級第一了不起

尹牧是了解福央的性格的，從上學期開始差不多每隔一個月就對自己突然躲閃冷淡，接着過個幾天又好了，尹牧已經習慣了。剛開學這幾天福央在食堂、宿舍樓見到尹牧都很冷淡地打招呼，尹牧覺得這又到了福央一月一次的別扭期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開學一個多月，福央對自己的态度還是不冷不熱，甚至有故意躲着自己的嫌疑，這學期第一次上體鍛課，尹牧拿了自己寒假新買的一副球拍往乒乓球館走，本想着把球拍給福央，好緩解一下兩人不知為何突然疏遠的關系。

走進乒乓球館他一眼就捕捉到福央，福央正坐在邊上的椅子上和旁邊人講話，尹牧朝他走過去，福央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擡頭看了自己一眼便立刻慌張地挪開視線，急急忙忙拉着旁邊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男生迅速朝最近的乒乓球臺走。

尹牧前進的腳步頓住了，他盯着福央站在乒乓球臺前略顯緊張地打球，低頭看了下自己手裏的新球拍，抿了下嘴，腳步一轉朝福央剛剛坐的休息區走去。

尹牧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目光時不時掠過福央，有兩次捕捉到福央心神不寧看向自己的目光，一對視福央便立刻慌亂地撇開目光。

尹牧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樣子也絕對算不上好，他嘴唇緊緊抿着，目光中透着冷意，就那樣沉默地坐在那裏，讓人不敢靠近。

平時體鍛課老師是不會來的，今天大概是因為本學期第一次上課，所以體育老師突襲了乒乓球館，一下子便看見唯一一個坐在休息區一臉欠了他八百萬樣子的尹牧。

體育老師目露兇光，他是個三四十歲的糙漢子，才不像那些年輕女老師一樣看到這樣的男學生就會變溫柔，該罵還是得罵。

“你的搭檔呢？！”

體育老師走到尹牧面前，尹牧垂了垂眼，站了起來，但沒有說話。體育老師的破鑼嗓子吼一聲便響遍了不大的乒乓球館，他死死盯着尹牧：“體鍛課是讓你們鍛煉的！不是讓你們偷懶的！知不知道？！上課半個多小時了，你一直坐在這兒？！”

尹牧比體育老師高，他只能微微低着頭安靜任訓，體育老師還想接着罵，邊上突然插進來一個清亮的帶着喘的聲音：“老師老師！他是跟我們一起的！”

這個聲音尹牧熟悉，不過他沒有轉頭去看那個人，還是保持原來的樣子，福央手裏捏着球拍，看到體育老師訓尹牧的瞬間就丢了球跑過來了，他的臉通紅，鼻尖還帶着汗珠，目光澄然幹淨，還透了些焦急。

體育老師狐疑地看了眼這個個子不高的男生，又轉過頭看着尹牧，語氣不佳地問：“他說的對不對？你們一起的？”

尹牧還沒回答福央便搶答了：“對的對的！他剛打完下場，我們三人輪流打的！”

體育老師嚴厲地瞪了一眼福央：“誰讓你插嘴的！我問他呢！”

尹牧的頭偏了偏，目光裏沒什麽溫度地看了眼福央，福央眼神裏讓他說“是”的信號已經呼之欲出了，尹牧看向體育老師，搖了搖頭，聲音冷靜平穩：“我沒和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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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老師臉上帶上了微微驚詫，這學生一看就是沒打球，這時候有人幫他說話那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沒想到他根本不領人家的情。

尹牧後來再沒看福央，福央呆呆地站在那裏，臉色泛着白看着尹牧跟體育老師走出了乒乓球館。

尹牧走後和福央打球的男生勾住福央的肩膀，語氣中透着無奈和調侃：“看，人家根本不鳥你，幹嘛幫他說話。”

福央煩躁地揮開那男生的手，把尹牧放在椅子上沒拿走的一副球拍拿了起來。

福央一直心事重重直到晚自習，他聽說尹牧被拉到體育組辦公室受教育了，還要寫檢讨，晚自習結束的鈴聲一響他便從桌肚裏掏出尹牧留下的球拍第一個跑出教室朝三樓跑。

他等在十一班門口，心中七上八下的，雖然來找尹牧了，但他還是很沒底，怕尹牧還在生氣。

尹牧果然還在生氣，福央确定他看到自己了，但他愣是沒停，眼神一瞥便朝樓梯口走，福央跟在後面不敢出聲，只能拿着球拍默默跟着。

等走了一半，周圍沒有太多學生，福央才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聲音低低地喊了聲尹牧。

尹牧腳步頓了頓，眼神透着倨傲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的球拍落在乒乓球館了。”

福央把球拍拿到靠尹牧的那邊手上，眼角勾着些微的笑，極力想讓尹牧看自己，尹牧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聲音磁性中透着涼意：“扔了吧。”

福央一頓，三兩步追上尹牧，語氣已經有些急：“尹牧，你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

福央的聲音透着歉意和酸意，尹牧終于停下，眸子裏劃過哂笑：“你道什麽歉？”

福央抿了抿嘴，勇敢地看着尹牧表情不佳地臉：”我不應該不和你打乒乓球，我……”

他們倆走得慢，周圍只剩稀稀拉拉幾個學生在朝宿舍走，尹牧看着福央快哭出來的樣子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攥過福央的手腕，把人拉到邊上的小涼亭裏。

涼亭上方懸着燈，福央臉上的歉意和可憐被尹牧看得清清楚楚，到了涼亭尹牧便放開他的手，聲音比剛剛又冷了幾個度：“福央，你說實話，是不是想跟我絕交？”

福央睜大眼睛，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片刻他才着急激動地搖頭：“沒有！我沒有想跟你絕交。”

尹牧看着福央眼底氤氲出的一點點紅，心裏驟然一緊，但表面上還保持着冷然：“那你這一個月不理我、躲我怎麽解釋？”

福央垂了垂眼，把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澀努力壓下眼眶，聲音細細地透着些緊張地抖：“我…我…你和祁熒談戀愛了，我……”

尹牧瞳孔驟縮，立刻打斷福央的話，語氣裏帶着強硬和不悅：“誰跟你說的？”

福央表情愣愣地擡起頭看比剛剛更兇的尹牧：“啊？你天天來找祁熒......大家都說你們談戀愛了…”

要不是面前的人是福央，尹牧早就揍人了，他被傳過很多次和這個那個談戀愛，自己從來沒放在心上過，唯獨這一次心中窩火得狠。

福央有些驚恐地看着尹牧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他往後縮了縮，尹牧臉色難看地開口：“以後你有什麽問題先問我，我沒談。”

福央張了張嘴：“好。”

尹牧恨鐵不成鋼地盯着福央，福央也不敢動，就那麽縮着被尹牧在涼亭裏盯着。這幅景象很像……

“那邊！幹什麽呢！打人啊！”

尹牧的氣還沒消幹淨邊上巡邏老師就走過來了，尹牧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福央縮在他面前看起來還有些瑟瑟發抖，看着特別像校園暴力。

于是尹牧莫名其妙又被訓了一頓。

兩人終于和解朝宿舍走，沒人誰先開口說話，等走到宿舍樓下了，福央才又弱弱地說了聲對不起，尹牧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解釋：“我找祁熒是因為她姐姐在和我…我家合作，有些事需要通過祁熒溝通，而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天天找她了？我找她一周不超過兩次。”

福央在暗地裏切了一聲，不服巴巴地嘟哝着：“上周就三次。”

尹牧挑眉，順着福央的話問下去：“這樣啊？那上上周呢？”

“三次。”

“嗯，那第二周呢？”

“兩次。”

“第一周？”

“三次。”

福央話音落下，尹牧好久沒說話，等福央覺得過于安靜才擡起頭看尹牧，尹牧正沉默地盯着自己，目光有些……讓人看不懂。

宿舍樓前姜黃色的圓形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路上已經沒有了學生，耳邊是宿舍樓上學生們杯盆相撞的洗漱聲。

福央怔了下，腦中有根弦突然震動，心髒砰砰跳了起來，他覺得緊張、還有些喘不過氣，但不知道為什麽。

福央噘了下嘴，努力讓自己正常回來，朝尹牧道：“走了拜拜。”說着就朝他的宿舍樓走，卻沒料到手突然被捉住，尹牧攥着福央的手腕，把人輕輕拉到自己面前，兩人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一個人，尹牧朝福央眨了眨眼，捉住他不停躲閃的目光：“為什麽你會記得這麽清楚啊小福娃？”

福央的臉驀地紅了，像是火山爆發血液一下子沖到頭頂，尹牧從沒叫過自己小福娃……福央被叫得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忘了尹牧問自己什麽問題，他氣急敗壞地瞪了眼尹牧：“誰叫小福娃！我是福央！”

尹牧低頭饒有趣味地看着福央的耳朵尖都紅了，輕輕哼笑了一聲，眼神裹了些笑意朝福央點頭：“嗯，知道了，那你回去吧，晚安。”

福央立刻轉過身朝宿舍樓走，尹牧站在原地盯了幾秒才轉身朝另一邊走，剛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帶了些狡辯的聲音：“我記憶力好，你來我們班幾次我當然記得，我都考年級第一了你還把我當普通人啊！”

尹牧聽到聲音後便回頭，兩人隔得不近，他只能看到福央擡着下巴，轉過半個身子看着自己，話音落下後便又轉過身快步朝宿舍走，尹牧站着沒動，片刻後他便聽到福央那棟樓宿管阿姨的聲音，語氣無奈地大聲念叨：“年級第一年級第一，年級第一你還最後一個回宿舍啊！趕緊上樓洗漱，馬上關燈了！”

尹牧沒忍住勾唇笑了，這才轉過身朝自己那棟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