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奶香味

後面幾站車裏就空了許多，到夏溪鎮前街的時候車裏已經有了空位，兩人在車上沒有再對過話，一直到下了車，528緩緩開走，福央走的那條路明明已經是綠燈，尹牧偏頭看他：“你不過馬路？”

福央嘴巴抿着，表情透了些許的遲疑和糾結，他微微擡起頭看着尹牧，吸了吸鼻子道：“為什麽你身上這麽香啊？”

福央還想聞，但又不好意思靠上去。

尹牧愣了下，片刻後勾起唇笑了：“你覺得香？”

福央點點頭，尹牧身上的味道不是洗衣粉或洗衣液的味道，但又不像一些女生在學校偷偷噴的有些甜膩的香水，非常清新好聞，有一股清爽的水感，怎麽說，就是聞起來很舒服。

尹牧朝他點頭：“我下周給你帶一瓶。”

福央頓了頓：“你是噴的...香水嗎？”

尹牧眨了下眼：“嗯，之前在家裏打翻了一瓶，沾到了今天穿的襯衫上。”

福央這才恍然大悟，眼睜睜地看着交通燈從綠變紅，尹牧擡腿準備走，沒忍住伸手拍了拍福央的頭頂，心情甚好地道別：“下周見。”

福央點點頭，尹牧拍自己的力道很輕，像幾滴雨水打在頭頂，看着尹牧的背影穿過馬路。

周六中午，微博上某個人氣很高的名為“MountainYin”的測評博主發了一條微博，微博內容是這樣寫的。

“上次對銀色山泉的測評有失偏頗，投票和試聞的都是女生，這款是男香，應該讓男生來測試，下個月我會做一次男香測評和投票，大家可以開始為自己身邊的男生報名了。”

這個博主從一年前開始做各類美妝、護膚品測評，有時候也有一些電子産品、攝影設備的測評，測評得非常專業，而且從不打廣告，微博上除了測評內容和自己拍的一些照片就沒有別的了，本人專業又低調，做了剛兩個月就吸了一大波的粉絲，現在算是微博上最紅的幾大測評博主之一。

更可貴的是這位博主從來不露臉，不像其他博主恨不得九張圖放滿自己的自拍，大家都只知道這是個男生，并且他的手非常好看，同時拍的照非常有意境有想法。

周末兩人一起去了學校，到了宿舍尹牧放好東西便帶着香水去了福央的宿舍，福央正在分發自己的周末作業給左鄰右舍的同學抄，尹牧拎着袋子等福央發完才敲了敲他宿舍的門，一宿舍蹲在地上就着床抄作業的人瞬間跟炸毛的貓一樣紛紛擡起頭，捂住作業朝門口看。

尹牧抿了抿嘴，朝福央把手裏的東西揚了揚：“你出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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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央放好書包就聽話地跟着尹牧到了宿舍走廊，尹牧把白色小袋子遞到福央面前：“給。”

福央嘟了嘟嘴，只看到小袋子裏放了個白色的小盒子，包裝地非常精致，他擡起頭：“這是什麽？”

尹牧的手還提着袋子，見福央一頭霧水的樣子不禁懷疑起他的記憶力：“周五說帶給你的，你喜歡的香水。”

福央呆呆地啊了一聲，語氣沒多少歡喜，倒是透出了驚訝：“你真的給我帶了？”

尹牧點頭，見福央一直不接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低頭把袋子挂福央手指上了，挂完後尹牧便松開手，福央趕緊抓住，一張小臉上嵌着雙疑惑懵懂還滴溜溜轉的眼睛：“我拿了也沒用啊，學校又不許噴香水，而且噴香水好…n…”

那個字還沒說出來福央及時住了嘴，尹牧低頭淡淡地盯着他，聲音比剛剛低了些：“你覺得娘？”

福央立刻搖頭：“不，不是，我覺得我噴會有點…你就不會！”

尹牧目光裏閃過一絲戲谑：“為什麽我噴不會？”

福央咬着下唇，臉上帶了些便秘似的表情，眉頭糾結着努力從腦中搜刮詞句來圓場，臉色慘烈地仿佛當場就要哭出來，尹牧剛準備開口替他圓場，福央突然出聲了：“我、我覺得你好看，好看的人就得香香的，我、我不好看，噴香水會有點浪費。”

尹牧頓了下，半晌盯着福央憋紅的臉蛋笑了，他突然湊近福央，伸手拉過福央的手腕，凝視着他動來動去的眼珠子，啓唇：“你也挺好看的，只是這款香水和你的氣質不搭，等下次我買奶香味香水的時候給你帶一瓶。”

福央愣愣地盯着尹牧，尹牧朝他眨了眨眼，松開人的手腕轉過身下樓。

福央站在原地頓了起碼有兩分鐘臉上的紅暈才消下去，他根本不記得尹牧跟自己說了什麽，他只看到尹牧突然放大的臉，眸子裏的戲谑……

“怎麽又靠我這麽近！”

福央從心底生出一股氣，氣呼呼地嘟哝着，上次在乒乓球館尹牧突然靠近自己，自己花了好久才從當時突如其來的沖動裏緩過神，他覺得自己面對尹牧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是正常的，但只要尹牧離自己一近，自己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

上次尹牧看着自己的時候福央盯着他淡粉色的唇形美好的嘴巴，特別想親一親，當時吓得福央差點哭出來，他覺得自己都像流氓，怎麽能看尹牧好看就想親他。

今天、今天福央居然期待起了尹牧親自己！

這時候有同學從福央宿舍裏抄完作業背着書包出來，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福央的肩膀，把福央吓了一大跳，福央目光裏透了些惡狠狠：“打我幹什麽？！”

那男生一愣，摸了摸頭：“哎呀我打重了，謝謝你啦小福娃，我抄完了。”

福央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知道了，那男生好奇心重，看福央手裏拎了個漂亮的小袋子就湊過去看，還伸手想碰，福央迅速把袋子往後一縮，小臉板了起來：“幹什麽幹什麽？”

那男生哎喲喂了一聲：“什麽東西啊，我想看看。”

福央把香水袋子藏背後，噘着嘴朝宿舍走，邊走邊道：“不告訴你。”

尹牧送福央的香水福央到期末了都沒用過，只是有幾次偷偷打開聞了聞，每次聞到這個味道就想起那次在公交車上被尹牧抱在懷裏的感覺，然後自己膽戰心驚地臉紅，邊沉迷于那個味道邊罵自己臭流氓。

寒假兩人沒怎麽見，在外面讀大學的或者工作的寒假都回來過年，羊羊炸雞店的生意忙了起來，福央用四五天的時間把寒假作業做完就整天在炸雞店裏幫忙，直到開學福央因為整天吃雞腿薯條胖了五斤，本來有點無顏去學校了，結果發現班裏許多同學都胖了，自己還算變化不大的。

開學第一天就是大掃除，福央負責擦走廊的窗戶玻璃，他踩着凳子拿着抹布吭哧吭哧地擦，熱地想把棉襖脫掉，便聽到下面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福央。”

福央啊了一聲，差點沒站穩，尹牧皺着眉一把按住他站的凳子，擡起頭看驚魂未定的福央，福央捋了捋自己的小心髒才顫巍巍從凳子上下來，臉上終于透了笑意，眼睛亮亮地看着尹牧：“好久不見！”

尹牧盯了他一會兒才點頭，下一句話便是：“你是不是長胖了？”

福央一頓，來學校一天了都沒人跟自己說過這句話，沒想到第一個說出口的是自己最想見到的尹牧。

福央頓時苦哈哈地拉下臉：“嗯，是的，胖了五斤。”

福央原來的下巴是尖尖小小的，現在整個臉型有些偏圓，雖然是胖了，但看起來年紀更小了。

福央沮喪地看着尹牧：“你來我們班找人嗎？”尹牧朝他點頭：“祁螢在嗎？”

福央睜大眼睛：“誰？”尹牧重複：“祁螢。”

福央的聲音低了兩個調，他轉過身重新爬上凳子打開正在擦的玻璃，朝裏面正在做板報的人喊道：“祁螢，有人找！”

尹牧挑了下眉，福央剛剛的語氣可不算好，叫了人他自己也不回頭，又開始吭哧吭哧用力擦着玻璃，把玻璃擦出“呲呲”的聲音。

祁螢被叫了之後便放下手裏的粉筆從後門出來，看到站在走廊裏高挑的男生，尹牧平時都冷若冰霜，此刻站在那裏眉目卻十分溫柔，沒了平時的冷淡。

祁螢覺得自己莫不是看錯了，這時在走廊上和在教室裏打掃衛生一直在暗中觀察的同學們早就忍不住了，祁螢一邊朝尹牧走他們一邊嗷嗷地起哄，等祁螢走到尹牧面前，大部分人都放下手裏的活紛紛開始看八卦。

祁螢被起哄地耳朵都紅了，尹牧皺了下眉，周圍環境太吵，他擡起頭朝福央道：“我先走了。”

福央咬了咬牙，從喉嚨裏勉強憋出一個哦字，連頭都沒回。

祁螢跟着尹牧朝樓梯口走，大家還在關注，此時在班裏掃地的一個女生餘光突然瞥到站在走廊凳子上面對着教室擦玻璃的福央，定睛一看吓個半死，她大叫：“福央你幹嘛翻白眼！”

還把黑眼珠子全都翻了上去，跟恐怖片似的。

她這麽一喊大部分在教室的同學紛紛朝福央看，福央此時已經恢複正常，瞪了一眼那個喊出聲的女生便把抹布往放在地上的盆裏一扔，跳下凳子端着一盆髒水大步朝洗手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