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晚安,程懷瑾

十四/“晚安,程懷瑾。”

一條馬路走到頭,再往前走就是高速入口。

折回的當口,程懷瑾問她:“好點沒有?”

蘇芷一愣,瞬間會意過來他竟是在帶着她消食。

“好了。”

短促的一聲回應,心裏有猝不及防的緊繃情緒。

程懷瑾并未在意,已同她一起往回走。蘇芷微微落在他身後,嘴角輕輕抿起。然而笑意已然發酵,将她的心輕盈地包裹。

“你是京市人嗎?”蘇芷加快腳步,重新跟上程懷瑾。

“不是,為什麽這麽問?”

“剛剛在路上還有吃飯的時候聽到的。”蘇芷如實回答,“她說你家人都在京市,一直在問你要不要回家,所以我以為是你一個人來的北川。”

程懷瑾偏頭瞥了她一眼,“不是我一個人來北川,是我一個人留在北川。我父親和大哥從前也都是北川人,後來工作變動去了京市。”

“哦,這樣。”蘇芷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她心裏有些僥幸的竊喜,程懷瑾竟真的這樣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

并未有任何的敷衍。

讓她有種被重視的感覺,又或者說被平等對待的感覺。

他并不敷衍她。

這想法被反複驗證,也叫她笑意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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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微微吹起她的裙擺,蘇芷用手輕輕摁下朝他說道:“程懷瑾,其實你是個好人。”

程懷瑾偏頭看過來,正好與她篤定的目光對上。

蘇芷如今确定這件事,也并不怕他知道。

可程懷瑾卻只是極淡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掃開目光。

“是嗎。”

他語氣可有可無的,像是從沒在意過這件事。

“第一次聽人這樣講,”程懷瑾思索了片刻,問道:“所以你得出這個結論的基礎,是曾經覺得我是個壞人,對嗎?”

蘇芷口舌頓幹,這才發覺他竟察覺出了她之前的錯誤揣度。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又聽到程懷瑾說道:“不過你之前的判斷,也不算全錯。”

“什麽意思?”

程懷瑾擡起手示意她拐彎,“我也許并不是個好人。”

“為什麽?”

蘇芷不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程懷瑾卻并未即刻回答她,兩人拐進了射擊館後的停車停,程懷瑾把車打開讓她上車。

蘇芷将車門阖上,書包放在腳邊轉頭看着程懷瑾。

程懷瑾将空調打開,淡聲說道:“沒有人是絕對的好人或是壞人。”

“我知道,人性很複雜。”蘇芷接道,她有些害怕程懷瑾會覺得她幼稚,便也學他的樣子說些模棱兩可的大道理。

可是話剛說出口,她又開始懊悔。

——“你懂什麽。”

蘇昌銘最常對她說的一句話。

然而,程懷瑾只是嗯了聲,便倒着車子開了出去。他沒有揭穿蘇芷的“不懂裝懂”,他并不從別人的難堪裏獲取快意。

蘇芷心裏的緊張很快也被程懷瑾随後開啓的電臺所融化,他調開的是一個英文的民謠電臺。蘇芷放松下來開始聽的時候,正好到一個年輕的男人在唱歌。

他聲音很低緩也很慵懶,更像是在一個鄉村的傍晚。天色并不明朗,兩人百無聊賴坐在院前的椅子上看着面前一望無際的原野。

天邊有低沉的雲,溫柔的晚風從他們的臉龐拂過。

他在敘述,也在歌唱。

也好像那天晚上,他和她坐在家裏的院子。他們各自看着前方,安靜地說會話。

蘇芷伏在身側的窗戶上。

這一次,她依舊覺得那窗戶上的倒影被五彩斑斓的霓虹所填斥,可她也依稀看見了自己。

一雙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前方。

也看着他的剪影。

她嘴角忍不住抿起,只覺得這一刻應該被妥善地收藏。

裹進柔軟的布帛裏,從此以後只在夜裏慢慢地品嘗。

一首歌很快就結束,電臺裏響起了一段歌手的獨白。

蘇芷的英語還不能完全地聽懂他的意思,只依稀抓住幾個關鍵詞,卻無法串聯成有意義的句子。

她下意識地朝程懷瑾看過去。

“他說——”

程懷瑾開口。

他們心有靈犀。

“——這首歌是曾經和一個朋友喝完酒後在農場的院子裏寫下的,他們那天喝了一夜的酒,淩晨四點,滿屋的酒鬼只有他們兩個還醒着。”

“于是他和他的朋友一起走到了屋外,兩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從那天起,他和那個朋友再也沒有喝過酒。”

蘇芷聽到這裏,忍不住笑出來。

“我不信。”

她轉頭朝程懷瑾看過去,竟看見他嘴角很淺地勾了一下。

“我相信。”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是他那個朋友。”

蘇芷雙眼微微撐圓,半晌說不出話。

“你認識這個歌手?”

“以前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他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編曲,說不定你也聽過他的作品。”

蘇芷聽着程懷瑾的聲音,她開始重新回想程懷瑾剛剛翻譯的話。

——“這首歌是曾經和一個朋友喝完酒後在農場的院子裏寫下的,他們那天喝了一夜的酒,淩晨四點,滿屋的酒鬼只有他們兩個還醒着。”

她眉頭皺起望着程懷瑾,像是完全地不敢相信。

“你也會喝酒喝到爛醉嗎?”

“以前會。”

“那你也抽煙嗎?”

“以前抽得很厲害。”

蘇芷兩只眼睛瞪得更圓,左左右右将程懷瑾看了好幾遍。

而後,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吱唔出聲問道:

“…所以,所以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告誡我不要抽煙也是因為這個嗎?”

車輛緩緩停在紅燈亮起的十字路口,程懷瑾轉過頭來看着她。

他目光其實并不明朗,拜這昏暗的環境所賜。

可是蘇芷卻還是感到了一陣強烈的羞愧。

程懷瑾說道:“是,你不應該在糟糕的情緒下作出這種決定。”

蘇芷沉默地看着他,鼻頭突如其來地發酸。

聲音也變得粘滞:“你在街上會制止每個試圖抽煙的人嗎?”

程懷瑾最後瞥了她一眼:“不會。”随後重新啓動車子向前開去。

他說不會。

蘇芷心髒砰砰地重跳。

是因為她哭得特別得慘,還是因為她正在蹲在了他的車前,還是因為那天他的心血來潮,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原因?

他說不會。

他不會制止每個試圖抽煙的人。

他只是制止了她而已。

這想法簡直叫人難熬。

她不敢想太多,卻也還是控制不住地被這句話圈死,只能重新看向窗外。

車裏很快就切到了下一個民謠歌曲,蘇芷慢慢地從舒緩的歌曲裏抽離了自己的情緒。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蘇芷跟在程懷瑾的身後進了屋子,她把書包放在腳邊蹲下去拖鞋,程懷瑾已經朝裏面走去。

“程懷瑾!”她忽然出聲喊道。

程懷瑾腳步一滞,轉身看過去。

門廊處只開了一盞镂空紋樣的壁燈,光影被自然地切割,也被自然地柔和。

向下投下一片氤氲的光圈。

蘇芷蹲在門口,灰色的裙擺分散成一只灰色的花朵将她的下/身包裹。烏色的長發柔軟地披在她的身後,此時正揚頭看着她。

像是花園裏某支随風搖曳的花朵,柔軟卻也生命力頑強。

程懷瑾垂眸應了一聲,“還有事?”

蘇芷目光篤定,“我不會再抽煙了。”

“嗯。”

她眼角微微笑起。

“晚安,程懷瑾。”

程懷瑾眼睫動了動。

“嗯。”

而後轉身上樓。

那天晚上,蘇芷洗完澡之後一直坐在陽臺的扶椅上吹風。

夏夜的自然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完全地包裹,她還微微濕潤的頭發垂在肩頭,目光重新落在那張宣傳單上。

庭院裏透過的光亮已足夠她反複觀摩他的模樣,也像是那段在車上共聽歌謠的時光,被蘇芷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并且反複品嘗。

一晚上睡得極好,早上醒來的時候竟還五點不到。

窗外的天色已是霧青,蘇芷睜眼看了一會,忽然想起程懷瑾之前和她介紹過樓下有一個室內游泳池。

突如其來的想法,或許也是因為這段時間長久以來的壓抑與煩悶都在昨天那個夜晚消弭,蘇芷下床快速地洗漱完,安靜地穿過客廳朝樓下走去。

這是程懷瑾帶她參觀過之後,她第一次自己下來。

上次來的時候只匆匆看了一眼,這次再下來才再次感嘆這裏奢侈得驚人。以室內游泳時為發散中心,旁邊是上次程懷瑾介紹過的酒窖、健身房和影音室。

此時下面的燈被打開,将泳池裏的水照得碧波蕩漾。

蘇芷站在游泳池的邊上,心裏忍不住地小雀躍。她小學時很常在表姑媽家旁邊的小河裏游泳,也算她運氣好游了那好幾年都沒出事,不過長大後再也不敢去河裏游。

來北川念書之後能去游泳的機會也很少,即使去了也是下餃子一樣囫囵泡澡。

蘇芷嘴角忍不住上揚,随即轉身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箱子裏翻出她很久沒穿的黑色泳衣,再裹了件大浴巾便朝樓下走去。

離開卧室的時候,不過五點半。

她記得程懷瑾下樓一般都是六點半,她并非故意要躲開程懷瑾,只是覺得還無法坦然地在他面前穿着泳衣,接受他的目光。

可其實蘇芷也知道,程懷瑾從來不會随意評判。

他比任何人都尊重她。

她知道。

她只是害羞。

穿過安靜的客廳,蘇芷從樓梯處往下走。

浴巾丢在一旁的躺椅上,她蹲在池邊用手撩了撩水。

竟是恒溫的。

帶着一絲溫和的觸感,迅速地攀上了蘇芷的手臂。

她在池邊活動了幾下,縱身跳了下去。

像是墜入了另一個安靜的世界。

她慢慢嘗試着在水底睜開雙眼。

碧藍的色彩,折射着頂部明亮的照燈。

聲音被隔絕在水面之上,她像一只游魚,柔軟地随着水流前行。

她更享受這種在水裏緩慢前行的感受,仿佛自己也融成了這裏的一部分,不會被割舍。

蘇芷反複地在泳池裏折回,她游得很慢,一直睜眼看着自己朝前伸出的手臂。

被切割的冷光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織出一張流動的網,蘇芷雙腿最後發力将她送到了池邊。

她手指按上臺面,仰頭浮出了水面。

撲面而來的幹燥空氣,流動的水珠沿着她的發绺滴下。半只肩膀也裸露在空氣裏。

視線是濕漉漉的,顫動着的眼睫被濡濕成一簇一簇,她不經意地朝前方看去。

仿佛有不存在的風,吹在她的皮膚上帶來瞬間的冷意。

蘇芷忽然愣在了池邊,一切變為靜止。

只剩陣陣漣漪從她的身邊淡去。

“早。”

門口,程懷瑾朝她點了點頭。

蘇芷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口舌被驚詫封緘。

她很少看見他穿着除襯衫以外的衣服,可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煙灰色短袖,下身是一條寬松長褲。右手拿着他常用的咖啡杯,情緒松弛地站在門口。

柔和的水光同樣也打在他的臉頰上,極深的眉眼裏像是晃動着一片寧靜的湖面。

蘇芷身子慢慢地沉下了。

濕冷的肩頭重新沒入了恒溫的水中,只留出一顆仍然看着程懷瑾的頭。

“早。”她短促地說道。

“你繼續。”程懷瑾說着,便擡腳往旁邊的影音室走去。

“你今天不工作嗎?”蘇芷不知為何,忽然開口。

她依舊把自己藏在水裏,下巴磕在池邊看着程懷瑾。像是昨晚只有他們兩人的車廂裏,她格外珍惜可以程懷瑾單獨說話的場合。

“工作。”程懷瑾轉過身子說道。

“那你……”

程懷瑾頓了一下,擡腳朝她走來。

蘇芷手指暗中收緊在池邊,看見程懷瑾蹲在了她的面前。

極淡的冷香,也同他一齊帶來的陰影将她完全籠罩。

程懷瑾低頭看着她,開口說道:“醒得早,看一會電影就走。”

“什麽電影?”

“觸不可及,看過嗎?”

“沒有。”蘇芷說道,她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懷瑾,把下半句話藏在舌間。

“我時間看不完整部。”

“我可以自己看接下來的。”

程懷瑾眉尾微挑,“那抓緊。”

“好。”

蘇芷心髒跳得快要蹦出嘴角,她一個深潛,像是湖中的銀魚一般游到了上岸的地方。

程懷瑾站起身子,擡手喝了一口咖啡。眼睛看着蘇芷重新從泳池的另一邊露頭。

“嘩”一聲不小的出水,透明的流水像是一層逐漸褪去的水衣,從她的肩頭落下。

烏發緊密地披在她的肩頭,冷色的射燈仿佛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流動。最簡單的黑色泳衣,沒有任何的裝飾,沿着她的輪廓勾勒。

十七歲。

一個模糊也清晰的年紀。

程懷瑾目光收回,朝着影音室走去。

蘇芷迅速地跑回卧室洗了澡,頭發用吹風機最大風力吹到半幹,就又往樓下跑去。

途徑餐廳的時候正巧碰上在準備早餐的李阿姨,又被囫囵塞了一杯果汁和幾個小面包。

蘇芷一路心跳不止,跑至影音室門口的時候,才駐足稍微定了定心跳。

擡手推門,裏面很是昏暗。

房門緩慢地阖上,一種與世隔絕的私密感,拜這間影音室極好的隔音所賜。

靜得仿佛也一同奪走了蘇芷的呼吸。

她小步走到程懷瑾的身邊,一排單人的沙發,蘇芷躊躇了片刻坐在了程懷瑾的身邊。

“你吃面包嗎?”她小聲地朝着正在調試機器的程懷瑾說道。

“不用,謝謝。”

“哦,好。”蘇芷将面包放回自己的手邊。

房間裏唯一亮着的熒幕發散着柔和的光亮,蘇芷身子微微後移,用餘光看着程懷瑾。

他目光專注地看着前方,黑暗與瑩白,兩種對立的色彩鋪陳在他的臉頰。像是山間流動的月光,寂靜而冷。

蘇芷不自覺收攏了雙腿。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和一條灰色的短褲,膝蓋收在胸前專注地看着程懷瑾。

不一會,屏幕上就出現了影片的開頭,一個開車的男人。

“好了。”程懷瑾輕聲說道。

蘇芷立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緊盯着前面的屏幕。

程懷瑾往後倚靠在了沙發裏,連帶着蘇芷這邊也感受到了輕微的凹陷。

她忍不住地将身子朝他那裏小心地倚挪動。

黑暗的掩蓋下,她變得大膽而又野心勃勃。

視線極盡地看着他手臂模糊的輪廓,她緩慢地靠近,止在将觸未觸的距離。

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就像那天晚上,他将她攬進懷裏。

蘇芷皮膚都燙了。

心跳得要将她的胸腔敲碎,也将她的呼吸剝奪。

可是一切,都在無聲的黑暗裏。

影片裏傳來的節奏感較強的音樂,同樣附和着她爆裂的心跳。

她不敢再朝他看去,只要他微微偏頭就一定能将她精準逮住。

蘇芷強逼着自己直視前方,身子卻像是燒紅的烙鐵,僵硬而發燙。

屏幕上,那個男人正在夜裏開着車。

激揚的音樂,不斷閃過的燈光。

忽然,一聲巨大的引擎發動聲,車子如同射出的利劍急劇加速。

蘇芷情緒緊繃的身子不由驚得一顫。

極快的一下摩擦。

她手臂同程懷瑾的手臂微微相錯。

觸電般的刺而利。

他皮膚冷極了。

冰凍的月光,澆在她的皮膚上。

卻也像是無意的星火,将整片草原點燃。

她耳朵驟然發燙。

蘇芷立馬收回了手臂,連帶着身子都往後挪了大半。

心跳蓋過了影片的聲響,她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程懷瑾。

黑暗中,程懷瑾依舊一聲不響地目視前方。

他很認真,并沒有在意她的動靜。

巨大的汽車轟鳴聲。

如雷的失措心跳聲。

蘇芷緊緊地向後倚靠着,讓自己慢慢地放松下來。

雙手撫上臉頰,是冰一般的指尖。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程懷瑾,再也不敢靠近。

她是個野心勃勃的冒險家,也是個冒冒失失的膽小鬼。

屏幕裏,開車的男人極速地在繁忙的車道裏穿梭,蘇芷強迫着自己專注于劇情,她雙手環抱着膝蓋,慢慢地将心跳重歸如常。

一切都變得正常了。

發燙的、加速的。

都重新卧回了正常的軌道。

影片很快進入了正題,一個因為極限運動而癱瘓的富豪和一個有着犯罪前科而落魄的黑人。就像是兩條永遠不會有交集的直線,卻令人意外地糾纏在了一起。

蘇芷很快被劇情所引起,她聚精會神地同程懷瑾一起看着電影。

他做什麽都那樣的專注,從來不敷衍。

昏暗的影音室裏,熒光不斷地投射在兩人的臉龐。慢慢地,女孩的身影又不自覺地向他靠近了。左臂支在扶手上,作為身體的倚靠。男人的右手搭在她的左臂旁邊,手指微微扣着咖啡杯。

她支起的肩頭浮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們相錯又重疊。

卻又處處不相依。

只用一種冷冽的、沉緩的氣息,将她緊密地擁在懷裏。

後牆處的投影儀發射着五顏六色的光束,再往下去。

——黑色的身影早已融為一體。

程懷瑾離開的時候,電影剛剛過半。

他手機在黑暗裏安靜地震動,離開的時候告訴蘇芷她可以接着把電影看完,不用等他。

蘇芷點了點頭,看着他離開了影音室。

她關掉了屏幕。

一切徹底陷入了黑暗。

很安靜,也很私密。

蘇芷轉頭看向那個已經空掉的位置。

這裏已經失去了光源,所以她看不見他,但他其實還在那裏。

這想法讓她微微心跳加速。

蘇芷撐在扶手上的左手緩慢地朝那裏移去,直到她觸及椅背。

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蘇芷愣怔了片刻,随後起身離開了影音室。

回到卧室的時候,困頓的睡意來勢洶洶,她重新爬上床睡了一個冗長的回籠覺,随後上午十一點出了門。

言希同她約在了四中門口的茶餐廳見面,蘇芷需要出現一下,讓送言希過來的媽媽看見就行。

言希随後就去了阿正的酒吧,蘇芷再三拜托她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和阿正去太遠的地方,也不要待太晚。

言希信誓旦旦地朝她保證,蘇芷這才又重新坐車回家。

吃完午飯之後,她便留在房間裏寫作業。

時而的發呆,她會回想起早上的片段。

她醒得太早了,讓一切不真實地像是一場夢。

如果不是那身潮濕的泳衣,她或許真的會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夢。

蘇芷在房間裏做完了兩套數學卷子,然後抱着語文書去了後面的花園。

下午的陽光照在她裸露的腳踝上,帶來極度舒适的溫暖。

她靠着那把長椅,默背書上的古詩詞。

陽光漸漸從午後的熾熱變得柔和了,色彩降低了飽和度,連風都涼意習習。

沉沉的困意不經意地朝她襲來,她眼皮不自覺地下垂。

困頓的視線裏,仿佛閉眼走過一條雪白的走廊。

她努力想睜開眼,卻怎樣都沒有辦法。

隔着遙遠的聲線,她聽到有漸近的腳步。

蘇芷無法看見來人的長相,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睡着了?”

忽然,那聲音變得極近。

宛如沉悶午後的一支冷劑,叫蘇芷猛地睜開了眼睛。

白色的襯衫入眼,程懷瑾正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

她差點睡倒。

蘇芷連忙坐正了身子。

“對不起,我……”

程懷瑾收了手,往餐廳門走去,“困就回房間睡。”

他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蘇芷思緒仍然困頓,她坐在長椅上清醒了片刻,起身跟了進去。

李阿姨收了程懷瑾的外套,給他倒了一杯水。

程懷瑾站在客廳的中島臺處将純淨水一飲而盡,餘光看着蘇芷赤腳站在客廳的另一角。

“電影看完了?”他将杯子放回大理石臺面。

蘇芷手臂收緊在身側,“沒有。”她目光假若自然地回看着程懷瑾,等着他下面的邀請。

然而程懷瑾卻像是故意般的并未開口,垂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水杯,目光耐心地看着蘇芷。

難熬的沉默,她的僞裝也變得易碎易裂。

蘇芷耳後發燙,像是被他看穿了心意。

她心底發虛,仍然明知故問:“你在等誰嗎?”

那演技簡直太拙劣。

程懷瑾收回目光,将杯子輕輕地放回了桌面。

蘇芷頭皮發麻,看着他獨自轉身朝下樓的方向走去。

身體瞬間失溫。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程懷瑾的聲音從拐彎處傳來。怔然的一瞬,她內心開始迸發無聲的尖叫。

幾分戲谑的,卻又不拆穿: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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