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癸水 似乎耗費了極大的力……
似乎耗費了極大的力氣,裴景瑤終是把這句話說出口,随後便屏氣呼吸,沉默着站在雲肆面前。雲肆嘴角的笑容一僵,倒是她給忙忘了,把裴景瑤拐來時對他的承諾。她怎麽說來着,她說自己院上養了個教書先生,雲肆一時有些沉默。
晨風在林間穿過,帶起一陣沙沙之音,裴景瑤的衣角被風帶起,露出衣袖下緊緊握着的手。
裴景瑤自知要求有些過分,雲肆肯給他兄弟二人一個住處已是仁至義盡,他分明不該再提起這一茬。可裴景瑤直挺着站在原地,似乎雲肆不回答他便不肯離開。
雲肆咳了一聲,打破兩人間尴尬,看向裴景瑤的眸中有些探究。他好像是第一次開口向她讨要東西,卻是為了裴曉映。
“水魚與飛鷹,她二人都是讀過書的,教他綽綽有餘。”
聽雲肆說完,裴景瑤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他只訝異了一瞬,很快便點了點頭。
“多謝小姐,景瑤此生定謹記小姐恩情。”
他不再自稱奴,反而稱起了自己的名字。
一片落葉順着風吹落在裴景瑤頭上,雲肆步子一動,擡手在他頭上輕輕拂過。
“這是我答應過你的事,何必謝我。”
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落葉分明已經掉落,但裴景瑤卻莫名有些癢意。
“不為自己求些什麽嗎?”
聽到雲肆的話,裴景瑤眼中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如今的生活已經很好,他不敢再多求些什麽。
…………
水魚與飛鷹在聽到這個任務時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震撼,飛鷹更是有種屈辱的錯覺。雲肆說的不錯,水魚與飛鷹別說教一個幼子,就算去教太學都綽綽有餘。
一個是北疆第一謀士之女,雖偶爾會鬧些成語的笑話,但自幼學的謀略卻是真才實學。飛鷹更是北疆的勇士,她常年在大梁與北疆兩地來往,所見識之事更是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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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這二人忽然去教裴曉映所謂大梁的詩書,着實是大材小用,雲肆擡眸掃了眼兩人,她倆的抱怨立刻被壓在腹中,認命的出去商議該怎麽教。
這活雖聽着憋屈,但實際教起來卻很輕松,因為裴曉映看不見,便少了許多步驟。有時水魚能一口氣給小瞎子說上一個時辰的故事,後者聽的也很認真,神色甚至還帶上期待。
在北疆狗都嫌聽煩的故事小瞎子卻聽的如此認真,這讓水魚很是得意。有時裴景瑤也會前來聽一聽,就遠遠坐着,神色溫柔的看向弟弟。
那些藏着深意的故事裴曉映似懂非懂,但裴景瑤卻是懂得,水魚每次看見裴景瑤露出悵然的表情,心中想起着兄弟二人的身世,心情便也沉悶許多。
若是能選擇,誰又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
正是午時,雲肆坐在弟弟旁邊,聽他給自己講水魚與飛鷹同他講過的知識,偶有裴曉映不懂的地方,裴景瑤總能适時幫他解惑。
上午水魚正給裴曉映講了一首邊塞詩歌,詩中描繪了一副北疆風光。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裴曉映想象不出這種風光,他自幼便沒出過裴府,後來眼睛瞎了,更是什麽都看不見了。于是他問,“哥哥,大漠真的有那麽好看嗎?”
裴景瑤也沒見過,但他覺得應是很美的,“或許吧,等映兒眼睛能看見了,我們便去看看好不好。”
裴曉映能聽得出哥哥的安慰,可他依舊很開心的把手攀在哥哥臂膀處,幻想着那一天的到來。他是在安慰裴曉映,但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當年的裴家人死傷大半,餘下的少數便被餘生泉發往邊疆,聽說去邊塞的路很是難走,大部分奴隸都會死在半路。往者不可谏,可眼下的日子還要過。
裴景瑤垂下眼眸,看向身邊之人,随後拍了拍弟弟的臉蛋,“哥哥去做飯,你且去洗手等着。”
男孩乖巧的尋了竹竿摸索離去,裴景瑤見他安全回了屋子後才離開,他正打算轉身前去廚房,這幾日雲肆不常在,院中大部分時間只有他兄弟二人。
可就在今天,在裴景瑤從後院走出時,恰巧撞見了正進院的雲肆,還有跟着她身後的一個男人。
裴景瑤的步伐僵在原地,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那男人已然走進院內瞧見了自己。他生的高挑俊秀,氣場灑脫又随性,看起來與雲肆很是般配。
裴景瑤垂下頭,正準備轉身離去。站在雲肆後側的崖安目光一掃,在看見裴景瑤時眸中忽而一亮,接着便大步走至男人身側。
裴景瑤沒想到他竟當着雲肆的面追上自己,足下步子一頓,那男人便擋在他身前,看向自己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探究與好奇。
“你便是景瑤?”
崖安上下打量着這個男人,眼神在他臉頰處的疤痕盯了許久,忽然擡手想去摸上一摸。裴景瑤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然而他足下不便,躲開的步伐慢了一瞬。
男人的指尖在他的疤痕處輕觸一瞬,裴景瑤睜大眸子看向對方,而後連忙退了幾步,活像個受驚的兔子。崖安噗嗤一笑,看向雲肆的眼神帶上些笑意。
雲肆自然也注意到他的動作,一臉不贊同的朝崖安走來,她未告訴對方裴景瑤的身世。崖安只當對方是與雲肆春//宵一度後被撿回來的小可憐,他則是上門為人家看病的苦力。
“你吓他做什麽。”
雲肆蹙眉看向崖安,對方看見他的眼神後正了正神色,又掃了一旁伫立的男人一眼。
“少主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若姑母知道定然十分開心。”
崖安對她的威脅不甚在意,他倒是更在意面前的這個病號,方才見他腳步虛浮,臉色不佳,心中便有了些定論。
雲肆冷眼掃了他一眼,崖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指向一旁想要偷偷離開的男人。
“景瑤。”
雲肆出聲,男人的步伐一頓,轉身不解的看向兩人。他不知這男人是何身份,但能與雲肆談笑,想來也是主人輩的。
此刻被她喊住,裴景瑤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無措,雲肆話語一頓,蹙眉看了眼崖安。
都說了他膽子不大,崖安還要戲弄他。
“他是醫師,來給你和映兒看病的。”
雲肆意簡言駭,但裴景瑤十分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給他和映兒看病的嗎。裴景瑤心跳有些快,手心緊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在掌心之中,他卻和感受不到疼一樣。
“小姐說的可是真的?”
雲肆看向他眼中的希翼,覺得這對話似曾相識。
“我不會騙你。”
在确信之後,裴景瑤心中激動,再看向男人的眸中染上些歉意。方才他擡手的那一瞬,裴景瑤便已做好被打的準備,原是自己在亂想,誤會小姐與這位男子了。
“走吧,回屋去看。”
崖安打了聲招呼,率先踏步進入後院,裴景瑤在雲肆身後慢半步跟着。
“景瑤身份低微,不必小姐勞心至此。”
身份低微。雲肆撇了他一眼,心中思索着裴太傅在地府聽到這話被他氣活的概率有多大,不過三年怎麽也夠投胎了,莫約是沒可能了。
“我有錢。”
雲肆平淡無華的三個字噎得裴景瑤喉間一梗,腳下的步子也頓了一步。
她很難對裴景瑤這種小心翼翼,草木皆兵的情緒産生不耐煩,她不知裴景瑤具體經歷過什麽,但大概也是能想到的。
這種變化就好像把一只從小養大幼犬扔去山林中,幾年後再見它,它或許會對人類呲牙。可若是将它扔在鬧市中,每日都要經歷人類的打罵,還要在逃竄中提防有人把它拎去殺掉,何況它還有另一個更小的幼崽要喂食。
這這種情況下,若是來個人類抓住它,它怕是只會瑟瑟發抖,然後躺下露出柔軟的肚皮,小心翼翼着讨好對方,然後為更小的幼崽謀一條生路。
想從小狗口中得到真實信息,要先讓它信任自己。
“別杵在那當柱子了,快點進來吧。”
崖安的聲音打斷兩人的思緒,雲肆剛想進屋,就被崖安擡手攔下。
“我給男子治病,少主在場怕是多有不便。”
雲肆聞言挑了挑眉,倒是停住了步伐,只有裴景瑤一人跟在他身後進去。
房門被合嚴,崖安不動聲色看了眼門外的身影,轉身看向裴景瑤,語氣頗為輕松。
“這疤是你自己劃的吧。”
裴景瑤急抿嘴角,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狐疑與閃爍,裴景瑤眼裏的防備太過明顯,崖安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坐着椅子上。
“別緊張,我是醫師,還能害你不成,手給我看看。”
看着男人纖細的手腕,崖安默然不語,認真替男人把脈。
與他想象的病症相差不大,但症狀卻濃烈許多,裴景瑤身子虧損嚴重,再這麽耗下去怕是要折壽的。
“氣血不足,我給你開幾服藥,每日按時喝。”崖安沒把真實症狀告訴裴景瑤,随口說了個最常見的病症。
“多謝大夫。”
裴景瑤對這個男大夫并沒有什麽抵觸,但也沒什麽願意親近的情緒。直到崖安眉頭一皺,面上嚴肅的看向他。
“你癸水多久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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