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宋府。
宋德章坐在椅子上面色陰沉, 眸子裏仿佛淬了毒一般。
小妾吳姨娘進門來,見了他這模樣,嬌嬌柔柔地過去給他順氣:“二爺, 發生何事了?怎的這般生氣?”
宋德章一把扯着她的手,握着溫柔摩挲,出口的語氣卻是冷如冰淩。
“遇上了個礙眼的人。”
聞言, 吳氏笑了:“喲,這宜縣居然還有能礙着二爺眼的人,我看他是嫌命太長了。”
她身子偎過去,低聲道:“這還不好辦?二爺将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收拾掉不就好了。”
“此人身份不簡單。”
“如何不簡單?”
宋德章眯眼:“已經派人去查了。”
吳姨娘賴在他懷中, 白嫩的手指在他身上撩火,沒過一會兒便惹得宋德章氣息不穩。
“小妖精,”他笑道:“今日為何這般主動?”
“二爺莫不是忘了答應人家的事?”吳姨娘嬌嗲道:“妾身哥哥的官職......”
宋德章朝她胸口掐了一把:“有你這個吸人血的妖精在,哪能忘得了。你放心, 我姐夫是知府, 你哥哥那點小官自然跑不了。”
說着, 兩人在堂屋就親昵了起來。
沒過多久,随從大汗淋漓跑過來, 看見兩人衣衫不整地在椅子上,見怪不怪, 趕緊轉過身禀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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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有消息了。”
“哦?”宋德章停了下來, 問道:“他到底是何人?”
“從京城來的, 那些侍衛喊他世子爺。”
“京城來的世子爺?”
這下,兩人瞬間便滅了心思。吳姨娘道:“京城來的世子爺,不是皇孫貴胄便是侯府子弟。二爺,可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
宋德章又怎麽會不知?
只不過今天被當衆下了臉, 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
吳姨娘觀他這模樣,思忖片刻,附在他耳邊說道:“二爺,妾身倒是有個主意......”
戲曲結束後,高家的人便直接回了府。
回府後,蘇錦煙沉默不語,看似在阖眼小歇,可一直摩挲袖口的手指卻透露了她心神不寧。
高燕凝坐在軟塌的另一旁做針線,時不時擡頭瞧她一眼,眸裏盡是擔憂。
終于在她暗自嘆氣數回後,蘇錦煙睜眼了,好笑地問:“高小姐為何一直嘆氣?”
“今日宋德章突然過來,”高燕凝歉意地說道:“那些羞辱你的話,可莫要在意。”
“你莫不是以為我因這個心情不好?”
“不是嗎?”高燕凝疑惑:“之前見你聽戲興致不高,回來也心不在焉,還以為......”
“并非因此事。”蘇錦煙搖頭:“只是遇到些其他的事情罷了。”
聞言,高燕凝遲疑地問道:“可是因今日為我們出頭的那個男子?”
随後想到什麽,她驚訝道:“莫非他便是那日闖後院的人?”
婢女進來換茶,蘇錦煙盯着碧綠的玉瓷壺看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其實,那人是我的前夫。”
“前夫?”高燕凝詫異:“蘇姑娘原來已經......”
“對,”蘇錦煙點頭道:“我跟他已經和離了,就在半個月之前。”
“蘇姑娘為何要和離?”高燕凝不解:“我觀今日那人氣質人才皆是難得,想必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
“難道高小姐對丈夫的要求就是這樣?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便可?”
高燕凝搖頭:“當然不是,自然是還要長得好,有才學,還有本事。”
“不過,”她說道:“我覺得這些那人都極其符合,為何你要與他和離了?”
聞言,蘇錦煙笑了笑:“高小姐,假如你的丈夫心裏喜歡別的女子,你會接納嗎?”
“他另有心愛之人?”高燕凝愣了下,而後不大确定地搖頭:“我也不知我會不會接納,可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心裏若是喜歡其他女子不是很正常嗎?”
蘇錦煙呷了口茶,淡淡道:“是啊,我以前也是這麽認為的,出閣之前便也想過以後的丈夫興許會納妾,所以哪怕他說要娶別人我也沒多難過。”
“那後來為何還要和離?”
“因為,”蘇錦煙有些愣神地說道:“有一天,我突然厭惡這樣的婚姻。”
想起彼時出門去見婉儀公主時,在園中見到高韻雪與她丈夫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這世上或許真的有“恩愛白頭”的事。
高韻雪與其丈夫,兩人即便十年無子嗣也仍舊恩愛甜蜜。不會像她的父親,因為子嗣而睡別的女人,不會像尉遲瑾,也因為子嗣要娶別的女人。
彼時,湖畔兩人相依的模樣依舊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她深信不疑地認為,那才是恩愛夫妻的模樣。
也更堅定了她和離的決心。
拉回思緒,蘇錦煙說道:“高小姐日.後若是要成親,倒不妨找個真心愛你之人。”
“婚姻是結秦晉之好沒錯,可也要白頭偕老、恩愛不疑。若是兩人同床異夢,卻硬要綁住一輩子,豈不是痛苦?”
高燕凝沒有喜歡過誰人,也從未想過婚事這般複雜的道理。在她看來,成親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對方好看還有才學那更是不錯。
因此,對于蘇錦煙的這番言論,實在是有些驚訝。良久,她問:“是因為他愛的人不是你,所以就和離了?”
“也是,也不是。”蘇錦煙淡笑道:“一來,是他要另娶,但我容不得丈夫與別人同床之後又來與我同床,我心裏膈應難以接受。”
“二來嘛,”她說:“與其在深宅大院裏相夫教子,我更喜歡自由廣闊的天地。”
“所以,我和離了。”
當日,尉遲瑾回了客棧,在廊下站了許久許久,随後吩咐耿青收拾東西啓程回京。
耿青詫異,看了看天色,說道:“世子爺,天快黑了,不然咱們先歇一夜再走?”
“即刻啓程,”尉遲瑾冷冷地吩咐:“回京。”
他閉了閉眼,回來的一路都想起蘇錦煙那張臉,惹得他心思煩躁。過往十數年,他尉遲瑾何曾為女人這般擾神過?
因此,他越想越氣惱,越想越憤怒。
索性立即走了的好,看不見,便不心煩了。
但做了這個決定之後,見耿青招呼侍衛們忙碌收拾東西,他又不悅起來,沉着臉地回了屋子。
沒過多久,耿青在外邊敲門:“世子爺,十七回來了。”
尉遲瑾眸子微微一動,人也立即停住,狀似随意地問道:“是她的消息?”
“正是夫人的消息,”耿青說道:“可要讓十七現在進來?”
“進來吧。”
蘇錦煙沒想到,她與高燕凝只是閑時喝茶的說話,卻被尉遲瑾派來保護她的暗衛一字不漏地聽了去。
還一字不漏地傳進了尉遲瑾的耳朵。
尉遲瑾培養的這些暗衛,個個看着木讷冷峻,但辦事極其忠心。彼時尉遲瑾只吩咐了句“有任何動靜禀報與我。”
結果,十七就來了。
聽完十七的禀報之後,尉遲瑾沉默了,良久才揮手讓他出去。
“原來是這樣麽?”他喃喃道。
不喜丈夫另娶她人,不喜在深宅內院相夫教子,更喜歡自由天地,只求一心愛她之人。
在尉遲瑾的意識裏,他從未去考慮過這些。即便是娶平妻,他也覺得如納妾般平常事而已。
身邊的男子哪個不納妾?即便是李文州,如此喜愛他的妻子,也有一房妾室。
況且,娶平妻也不是什麽稀罕之事,就他熟知的好友,晁韶的兄長也娶了平妻,且妻妾相處甚是和睦。
卻不想,她竟是如此在意此事,在意他另娶別的女人。
忽然,尉遲瑾又想起他離開半個月去郃州回府的那天晚上,兩人在水榭擁吻的時候。
彼時,她乖順溫柔,她緊張的心跳,她主動抱他,也主動回吻他,那樣的感覺是以往常任何時候都不曾有過的。
他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可後來不知什麽時候,那份柔情又突然消失不見了。
以前想不明白是何緣故,如今得知她竟是這般想法後,倒是豁然開朗起來。
莫名地,尉遲瑾胸口騰升起一股暖意,白日裏那些怒氣與煩躁也消失得一幹二淨。甚至......還有點隐秘的歡喜。
他兀自勾唇高興了半晌,又聽見耿青在外頭問:“世子爺,都收拾好了,可要現在出發?”
聞言,尉遲瑾施施然走過去打開門,刻意壓了壓唇角,說道:“今日不走了。”
“不走了?”耿青詫異。
“對,”尉遲瑾轉身,吩咐道:“讓人擡水進來,我要沐浴更衣,晚些有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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