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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有兒子, 尉遲瑾心跳如雷地愣一會兒,而後又裂開嘴笑,笑得傻裏傻氣。沒過多久, 又忽地覺得委屈起來。
蘇錦煙懷了他的孩子居然不告訴他,還将他趕走,不願跟他做夫妻。中秋圓月本是該團圓之日, 可妻兒卻不要自己。
尉遲瑾悶悶地又喝了口酒。
“你不高興?”蘇穆知側目問。
“并非,”尉遲瑾搖頭:“離開荷州之前,她對我說了許多話,說不想回京不想再跟我做夫妻, 讓我成全她。”
“她性子如此倔,甚至連懷孩子都不告訴我。”尉遲瑾挫敗地仰頭看夜空:“我尉遲瑾從小到大從未覺得做什麽事如此艱難,唯獨蘇錦煙讓我無所适從。”
聽他這搬話,蘇穆知‘啧’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算了?妻兒不要了?”
“如何會不要?”尉遲瑾道:“就在今晚宮宴之上我才拒了聖上賜婚, 這輩子除了她, 我不想再娶別的女人。”
“我只是有些煩悶, ”尉遲瑾嘆氣:“她心硬如鐵,我該怎麽做她才能對我回心轉意。”
聞言, 蘇穆知笑了笑,閑閑地道:“庸人自擾。”
“何意?”尉遲瑾斜睨他。
蘇穆知說道:“我雖是阿丸的長輩, 但從小阿丸與我最親近,拿我當友人一般看待。她想什麽做什麽大多也會與我商量, 說不上最了解她, 但比起其他人,她心裏想什麽我自然能猜透一二。”
“阿丸從小失母,她父親另娶後,就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甚至小小年紀便要學着做買賣。彼時我問她,蘇家家財龐大,往後的嫁妝也夠她無憂一輩子,何必這般辛苦去學男子做買賣?”
“你猜阿丸如何說?”蘇穆知問。
“如何說?”尉遲瑾動作停了下來。
“她說,她覺得靠自己心裏更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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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穆知繼續道:“彼時她才十二歲,可她為何會有這般想法?無非是在蘇家沒有人真正關心她罷了,她母親去世後,父親的另娶讓她覺得自己被抛棄。我母親蘇老夫人又是個重男輕女之人,對于蘇家女兒的期望就只是聯姻,希望日.後能為蘇家攀一門關系。”
“因此,阿丸從小就不是個容易将真心掏出的人,除非......”
“除非什麽?”尉遲瑾聲音微啞。
“除非你對她極好極好,”蘇穆知道:“好到讓她放下心防,對這個世間無所顧忌。”
“我曾經贈你的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用意就在此。”
尉遲瑾今日喝了很多酒,可整個人卻是沒有半點醉意。聽了蘇穆知那番話之後,他忽然變得輕松起來,腳步越越來輕快。
下了城牆後,尉遲瑾吩咐:“回府收拾下,今夜出發去荷州城。”
說完,他翻上馬,正欲扯缰繩離開時,就見迎面行來一輛馬車,緩緩到了他跟前。
随後下來一女子,面上清冷高傲,只微微福身行了一禮:“尉遲世子。”
“你來做什麽?”尉遲瑾騎在馬上,淡漠地看着來人。
紀涵青面上含着淺笑,似乎并未對宮宴上的事惱怒。她緩緩說道:“尉遲世子莫要誤會,我只是因為心裏有疑惑而不得解,特來求問。”
“說。”
“尉遲世子,”紀涵青又行了一禮:“想必你也清楚,娶我為妻對你、對璟國公府都有極大的好處,但你今日卻不顧聖怒當衆拒婚。”
“我只想問,”紀涵青面上是貴女的驕傲,精致且不失禮貌的笑恰到好處:“你那前妻不過一商戶女子罷了,我紀涵青哪點比不上她?”
她話落,周遭寂靜無聲,夜風吹得涼人,連耿青都忍不住打了個擺子。
尉遲瑾總算正正經經地瞧了紀涵青兩眼,嘴角也含着笑,但笑得意味不明。
好半晌,他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很想知道?”
“是。”紀涵青說道:“我乃紀家嫡女,也是衆多紀家女兒中出類拔萃之人,傾慕者如過江之卿。我紀涵青自認為要配你尉遲世子還是綽綽有餘的,且堅信尉遲世子與我結為連理定能生活美滿。”
“嗤——”尉遲瑾毫不客氣的譏諷道:“衆人交口稱贊的世家貴女,卻在男人面前口口聲聲說婚配之事,可還有廉恥之心?”
“何謂廉恥?”紀涵青道:“婚配之事乃人倫常情,怎的就不能說出口了?世間禮法對女子約束過多,所謂婦德婦言之誡命只不過是你們男人自私的借口罷了。”
紀涵青口才了得,尉遲瑾懶得跟她扯這些,他坐在馬上懶懶地道:“你既然這麽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也無妨。”
“聽好了,”他語氣嚴肅,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比不上她。”
話落,紀涵青笑容微僵,卻仍是鎮定地問:“我不聽虛言,我想知道具體是哪裏比不上。”
“你哪裏都比不上。”尉遲瑾道:“她聰明,長得好看,還很會掙錢。”
“最主要的是,她哪哪我都喜歡,連脾性也極是合我意。”
說完,尉遲瑾冷冷地收回視線,夾緊馬腹,吩咐身後的耿青:“回府。”
而後揚長而去,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的燈火之中。
紀涵青定定地站着,風吹起她的衣袖,單薄的肩隐在黑暗中,清冷且執拗。
“小姐?”婢女勸道:“咱們也回吧?”
“我不信。”紀涵青眸色深沉,喃喃自語:“我不信這世間還有人比得過我。”
她袖中的手緊緊攥成拳:“他尉遲瑾遲早會明白,我才是誰也比不得的那個。”
荷州城。
近日城內人心惶惶,先是聽說城外有賊匪出沒被官府剿滅了,後來沒過幾天荷州城第一大富商段晉鴻被下大牢判斬首。
聽說罪名是勾結賊匪為禍百姓,同時與市令大人沆瀣一氣霸占商市為虎作伥,此事是京城來的欽差大人親自來查出來的,證據确鑿。
此消息一出,衆人嘩然。
沒想到段晉鴻居然是這樣人面獸心之人,百姓唾罵,商客們不齒。
然而段晉鴻被斬首後沒多久,荷州城又出了件大事,荷州知府龔乾因玩忽職守被貶職。
因此,在這些沸沸揚揚的事件中,蘇錦煙購買了荷州城十萬畝茶山,且被何承舉薦為荷州善堂堂主之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善堂裏,蘇錦煙依舊着了身男子衣袍,近日她肚子長得快,衣裳也穿得越來越寬松。對于衆人都贊同她當善堂堂主之事,她有些遲疑。
何承如今對她是心悅誠服,見她遲遲不表态,便催促問:“蘇東家可是有什麽顧慮?”
聞言,蘇錦煙嘆了口氣,謙虛道:“實在慚愧,蘇某有一事瞞了各位。”
見她說得這般鄭重,衆人紛紛低語,各自猜測到底是何事。
何承這幾日見慣了她攪動風雲的手段,這個蘇景一來,荷州城幾乎驚天動地,因此聽了她這話也心裏咯噔。
略微忐忑地問了下:“到底...是何事?”
蘇錦煙站了起來,将遮蓋住耳朵的碎發往後別過去,又将身上衣裳扯緊了些,露出微微凸起的肚子。
“不瞞各位,”蘇錦煙換回原本的聲音:“蘇某并非男兒之身,蘇某乃女子,且懷有身孕。”
“這......”
此話一出,整個善堂的人都驚了,今日前來議會的商客皆是荷州城大大小小有頭有臉之人,年紀幾乎都在蘇錦煙之上。
衆人紛紛好奇地朝她打量,但又礙于禮數不好對女子打量過多,瞧幾眼又別過眼竊竊私語起來。
蘇錦煙站着大大方方地由他們打量,面上始終帶着從容淡定的笑意。
片刻後,她轉身對着仍是震驚不已的何承,拱手一禮:“何老爺子,這些日子多謝您關照,往後也請多多指教,感激不盡。”
何承吶吶不能言語,半晌才擰眉問:“蘇東家真是女子?”
蘇錦煙笑道:“如假包換。”
“也是因忌諱女子身份,所以不願當這善堂堂主?”
“确實有此顧慮。”
“非也非也,”何承摸着胡須,恍然大笑,反而對她行了一禮:“老夫做了大半輩子生意,閱過形形色色之人,卻是十分佩服蘇東家這樣的。”
“若是之前聽到女子從商,老夫興許會嗤之以鼻,”他說道:“可如今,見了蘇東家的本事和智謀,才真正明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正是這理,”善堂裏其他人也附和:“女子又如何?想當年我白手起家之時,我那婆娘也跟着我走南闖北,本事不比一般男兒差。”
“就是就是,”又有人說道:“出門經商憑的是本事,可不是憑男女之別。”
“說得沒錯,”一人起身也朝蘇錦煙行了個禮:“若是今日我們因蘇東家是女子,而覺得不配當這善堂堂主,那真正該自慚形穢的人是我們啊。”
何承聽了之後,也笑道:“蘇東家,這下,你意如何?”
說心裏毫無觸動是假,她蘇錦煙努力這麽久,不就是想堂堂正正與女子身份站在世人面前麽?
良久,她後退一步,向衆人躬身一拜:“蘇某承蒙各位看重,今日便應下這堂主之位,往後,定與衆人齊心協力,共創荷州城商市輝煌。”
離開善堂後,霜淩趕緊給她系上鬥篷。
“小姐,天氣漸寒,咱們趕緊回去吧,”她說:“今早出門時,奴婢還吩咐婆子做了您最愛喝的甜湯。”
蘇錦煙鑽進馬車,車門關閉後,隔絕了外邊的冷風。
中秋過後,荷州城的天氣大變,早晚冰涼如水。她透過窗簾子的縫隙看外邊晨光,吩咐道:“不急回去,先去縣衙一趟。”
自從她被救下山之後,檀玉也似乎忙得不可開交,且又正值秋收之際,聽說他時常往田地裏跑。
蘇錦煙這會兒去縣衙也是昨日打聽過他的行蹤,得知他今日上午會在縣衙議事。
到的時候,衙役認得蘇錦煙,趕緊請她進去:“蘇東家稍等,大人正在忙,興許過會兒就得空了。”
蘇錦煙接過衙役遞來的茶,笑着感謝。坐了一會兒百無聊賴,索性起身出門站在臺階上曬太陽。
清晨的陽光溫暖和煦,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她又有些犯困起來。就這麽靠着廊柱,手掌蓋着眼睛,微微阖眼假寐。
“咳咳—— ”
蘇錦煙睜眼,扭頭一看,檀玉不知何時過來了,正站在臺階下。
他背手看着她,眼裏的笑意比秋日的晨光還溫柔。
“檀玉哥哥忙完了?”蘇錦煙問。
“并未,不過...”檀玉笑意從眼角又蕩開了些,說道:“我聽說你來了有一會兒,便先過來看看你。”
“我的事不急,”蘇錦煙道:“檀玉哥哥先忙完再說。”
檀玉走上臺階,邊說道:“你的事,在我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官袍着身,襯得挺拔俊朗,聲音清清潤潤的,仿佛湖面水波漾開陣陣漣漪。
那漣漪惹得蘇錦煙心中沉重。
對于這樣的話,自從蘇錦煙從賊匪窩裏得救之後,他總是不經意間說了許多次。平時蘇錦煙不知如何應對,便裝作若無其事。
但今日,她想說點什麽。
“檀玉哥哥,”蘇錦煙道:“我此來,是想與你道別的。”
檀玉動作頓了下,眼角的笑意也淺了下來:“何故?”
“安頓好荷州這邊的事,我便要回宜縣了。我往後打算在宜縣長久住下來,那裏民風淳樸,景致也不錯,且有我熟悉之人。”
“還...回來嗎?”
“會偶爾回,”蘇錦煙道:“我在荷州買了茶山,也在這邊開了鋪子。之前與你商量在安縣建茶葉作坊,我會盡快派人過來交接此事,往後,還請檀玉哥哥多多關照。”
檀玉眸色暗了下來:“你何須與我這般客氣?你的事......”我向來都會全力辦好。
“檀玉哥哥。”蘇錦煙笑了下:“大夫說大概還有五個月我就要生了,屆時孩子滿月後認你作義父如何?”
聞言,檀玉心裏酸澀地疼。
“阿丸,”他說道:“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意,你若是現在不想嫁,我可以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
“檀玉哥哥,”蘇錦煙說道:“你未來将前程似錦,也定能尋得溫柔可意之人。”
她緩緩說道:“我只求你一樣,勿要因我誤了年華,否者我這輩子将良心難安。”
荷州百裏之外的小鎮客棧,此時大雨傾盆。尉遲瑾站在回廊上看着漫天雨幕,手指不停敲打欄杆。
“世子爺,”耿青過來請他:“晚飯做好了。”
“嗯。”
尉遲瑾心裏急切,自從知道蘇錦煙懷了他孩子,又聽了蘇穆知說的那番話之後,整個人熱血沸騰。一路上想了許多種與妻兒見面的場景。
歡快的,其樂融融的,感人肺腑的......
他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若是兒子就叫尉遲明誠,若是女兒就叫尉遲婧淑。
如果是兒子,他一定要親自教養,得讓他聽話,乖乖聽他娘親的話。要孝順,要聰明,還要才高八鬥如他一般英武不凡。
若是女兒,嗯...那就好好寵着,不讓她哭,不讓她急,要星星月亮他也得給。首飾随她買,銀錢随她花,女婿......不行,不能有女婿。
未來生活一片美好,尉遲瑾對着漫天雨幕笑的溫柔。
一旁的耿青看得毛骨悚然,适才還見他家世子爺愁眉緊鎖,這會兒又笑得春心蕩漾,實在是......滲人得很。
“世子爺?”他又喚了下:“您先用飯如何?免得一會兒飯菜涼了。”
“船塢那邊,何時能開船?”尉遲瑾問。
“屬下今日讓人又去詢問了,”耿青道:“但船家說,這兩日暴雨,河面不平靜,不敢貿然開船。”
“唉——”
尉遲瑾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等着見妻兒等得心尖子都發疼了,恨不得插翅過去與她們母子團聚。
“對了,世子爺。”耿青禀報道:“上京又派人快馬送信過來了,您可要看?”
“不看。”免得心煩。
他拒婚之後,當晚直接離開了上京,璟國公原本來卯着勁兒要好生教訓他一番,結果與皇後談完事回到府上,卻連個鬼影都沒見着,氣得破口大罵逆子。
尉遲瑾一走了之,上京的事也懶得管了,他此刻眼裏只有妻兒,其他的皆如雲煙。
他打算好了,等屆時将錦煙哄好了帶回京城,再親自入宮向皇後姑母請罪。
天放晴這日,蘇錦煙便帶着人離開了荷州城。
她早之前讓張叔回去宜縣買了宅院,家具用品以及奴仆婆子都準備妥當,如今回去就能直接住下。
她們從荷州城乘船南下,到了淮江又開始上岸乘坐馬車。巧月擔心她路上颠簸,在馬車裏墊了厚厚的一層軟被,可直接躺下。
因着買茶山的事已了,蘇錦煙心情輕松,這一趟就差不多直接躺回了宜縣,在路上的這幾日整個人又肉眼可見地胖了一圈。
以至于下馬車時,霜淩驚呼道:“啊呀,小姐的肚子好像又大了許多。”
蘇錦煙低頭瞧了眼,這會兒才是五個多月,可肚子就像吹氣兒似的呼呼地長,自己都吓了一跳。
“這......”她遲疑地問:“估計得長多大?會不會難看啊?”
霜淩好笑:“若是小姐都難看,那這世上就沒有好看的人了。”
此話不假,蘇錦煙雖因懷孕胖了許多,可她本身骨架小,且瘦弱,即便懷孕胖了些,也只是臉上稍微多了些肉,腹部大了些。若是從身後看,倒一點也不像懷孕婦人。
馬車進了宜縣城門,蘇錦煙躺了一路,索性下馬車舒緩舒服筋骨,打算走着回去。霜淩和巧月護在身邊,後頭跟着随從小厮和婆子們照看東西。
時隔兩個月又回來,蘇錦煙心情居然有些感慨。
來宜縣之前并未想在此地久留,而如今一切安定後,居然最想留的地方就是這個小縣城。
一行人緩緩在街上走着,經過街口拐角時,卻見不遠處圍了一大片人群,隐約還有孩童的哭聲。
蘇錦煙停下腳步:“霜淩,你去看看那邊發生了何事?”
霜淩擠進人群打探了片刻,回來禀報道:“小姐,是個寡婦帶着幼兒在哭,聽說是因為不檢點被哥哥嫂嫂趕出了家門。”
蘇錦煙蹙眉:“聽誰說的?”
“周圍瞧熱鬧的人說的。”
“過去看看。”
蘇錦煙不是多管閑事之人,但是聽見幼兒的哭聲驀地想起曾經做的夢,夢裏的孩子也是這般哭,哭聲揪心得很。
她擡腳走過去,小厮們趕緊上前去給她開了條路出來。百姓們見來了個衣着華麗的婦人,也紛紛小聲了些。
那寡婦看起來實在年輕得很,約莫十五六的模樣,懷裏抱着着個幼子,看起來才幾個月大,張着小嘴兒哭得撕心裂肺。
霜淩蹲下去詢問:“你們到底為何而哭?”
那小寡婦被人指指點點抱着孩子縮成一團,聽見聲音便擡起了頭,嗓音嘶啞,顯然是哭了許久的緣故。
“貴人,”她說:“我沒有不檢點,我們母女從外地來投奔哥哥嫂嫂,可嫂嫂嫌棄我帶着孩子不幹活,鐵了心要将我趕走,更是污蔑我與人通奸,說我的女兒是同那奸人生的。”
“可我...”她眼淚又掉下來:“可我真的沒有。”
聞言,周圍瞧熱鬧的人指指點點的變少了,風向所有轉變。
“你從何處來?”蘇錦煙問:“你婆家人呢,就不管你們?”
小婦人搖頭:“貴人,我婆婆見我生的是個女兒,便将我趕了出來,我實在是沒地方去了才獨自帶着孩子投奔哥哥,卻不想......”
“你可有路引?”蘇錦煙問。
“有有有,”小婦人從懷裏掏出來給她看,希冀地求道:“貴人,我是正經的良民,我如今盤纏也被她們扣了去。求貴人行行好,我會縫補會繡花會許多事,貴人若是不嫌棄,收留我們母女時日,只求貴人給口飯吃就行。”
蘇錦煙接過她路引瞧了下,見這母女兩大秋天的衣衫單薄,于心不忍,便說道:“霜淩,将她們帶上馬車,咱們回去。”
張叔在宜縣東城繁華之地買了座宅院,四進的院子,外院有書房有馬廄,內院有園子還有個養魚的小池。聽說前主人是個儒雅豪紳,後來被族中子弟接去養老享福了,這才将宅子賣掉。
園子雅致,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即便是秋日,繁花小樹也修剪得極好。蘇錦煙轉過照壁見路面青石板上雕刻的花紋,會心一笑。
想來主人家是個活潑之人,雕刻的盡是些可愛的動物。
丫鬟婆子是早就買好了的,高小姐聽說她要回宜縣住,還親自把關調.教了一遍,使喚起來也極是順手。
蘇錦煙走得有些累,進了屋子後便坐在軟塌上讓巧月揉腰。
“小姐?”霜淩端着東西正要進門,見門外來人便笑道:“範小嫂子和孩子過來了。”
範小嫂子和孩子是之前在街上收留的那對母女,小婦人抱着孩子在門口跪下來:“多謝貴人收留我們母女,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想着先給貴人磕個頭。”
“霜淩,”蘇錦煙道:“扶她們起來。”
門外風大,蘇錦煙讓這對母女進門說話。小婦人已經添了件厚衣裳,孩子也臨時讓人買了兩件穿上。這會兒得閑下來,蘇錦煙盯着她懷裏的孩子看的稀罕得很。
小兒吃飽後就睡着了,粉嫩小嘴微微嘟着,睫毛極長,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臉頰肉乎乎。
哎呀,怎麽看都怎麽稀罕。
蘇錦煙不知不覺唇角含笑,過了會兒,她問:“你丈夫是怎麽去的?”
聞言,小婦人神色黯然:“我丈夫是個秀才,去年去州府趕考之後就再沒回來過,聽同去的人說是死了,可憐連個屍骨都沒留下。我婆婆原先看在我懷着身孕的份上,還對我和顏悅色,可得知我生了女兒,立即就不喜了,說我跟鄰居林家兒子有私,還說女兒是野種,她們不認,便将我趕了出來。”
“這可太氣人了!”霜淩聽了後憤憤不平。
小婦人低頭嘆氣:“這世道可不就是這樣麽,若是沒個男人在家中,誰人都能欺負你,連孩子都要被人指指點點是野種。”
蘇錦煙聽後,直皺眉,心裏也悶悶的。
等那婦人走之後,霜淩收拾好東西,見她心情不大好,便問道:“小姐,孩子又鬧你了?”
蘇錦煙沉默搖頭,在思忖問題。過得許久,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吩咐道:“霜淩,你好生張羅張羅,我打算招贅。”
“诶?”
“那婦人說的沒錯,”蘇錦煙說:“我雖不想理會世俗眼光,可卻隔絕不了世俗眼光。我不想孩子以後出生被人暗地裏指指點點是野種。”
“所以,”她說:“那就趁現在來得及,給他找個爹試試。”
蘇錦煙作了這個決定,安靜了兩個月的宜縣,因為剛來的女富商要大肆招親,又沸騰起來。
要求還挺簡單——男的,長得好看就行。
沒一技之長沒關系,女富商有的是銀錢,死了妻的鳏夫也不要緊,女富商不在意。
如此一來,不僅宜縣沸騰了,十裏八鄉其他州府的都沸騰了。
因此,尉遲瑾到達宜縣的時候,街上人頭攢動,客棧人滿為患,實在疑惑得很。
“為何宜縣總是這般熱鬧?”
耿青戰戰兢兢不大敢說,遲疑再遲疑,才小心翼翼地禀報:
“世子爺,夫人她......要招親了。”
尉遲瑾聽後先是愣了下,随後委屈與氣怒相繼從心底湧出來,将他填的滿滿的。
他千裏迢迢從上京趕來與她們母子團聚,好不容易等暴雨停歇趕到荷州,卻又聽說她回了宜縣,這才又馬不停蹄趕來宜縣。
卻不想....竟然聽到這麽個消息....
猶記得在山洞中時,她口口聲聲地說不想嫁人,不想嘗試與人白頭偕老。然而他才離開沒多久她就要另尋新歡。
這個滿口謊言的女人!
實在可惡!
尉遲瑾越想越氣,氣得要炸了,當即詢問了蘇錦煙的住處,就闖進府中。恰好見堂屋外頭站了許多俊朗公子,個個皆是興致勃勃等着相看。
這場景刺激得尉遲瑾眼睛紅得要滴血,又聽得堂屋裏傳出媒婆高聲介紹。
“蘇娘子聰慧能幹,就是男人死得早,身世可憐。”
尉遲瑾氣得黑了臉,三兩步入了堂屋,咬牙切齒道:“帶我兒子另嫁他人?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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