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東宮。

“這件案子你辦得很好, ”太子一手搭在尉遲瑾肩上,贊賞地拍了拍:“此事之後,我欲向父皇請封你官職, 戶部和刑部你想去哪個?”

尉遲瑾心不在焉地搖搖頭:“再說吧。”

太子挑眉:“你這是這麽了?為何像丢了魂似的?”

尉遲瑾下江南查案的同時一邊忙着追妻,這時瞞不過太子。

太子跟尉遲瑾從小一塊兒長大,見尉遲瑾天之驕子矜貴高傲慣了, 此時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為情所困的樣子實在是稀罕得很。

“她還是不肯跟你回來?”太子忍着笑:“啧啧,世人只說江南女子溫柔嬌意,卻不想她竟這般剛毅決然。”

尉遲瑾不想聽他笑話,擺擺手:“我先回去了。”

他之前先是忙于定城審案, 又匆匆趕去荷州城剿匪,再連夜趕回上京,已經十幾天沒睡過一趟好覺了。這會兒只覺得疲憊得很,哪有心思聽他說這些。

“哎, 不急。”太子攔住他:“我還有事與你說。”

“何事?”

太子道:“想必你也得了消息, 母後欲中秋為你賜婚。”

“我沒興趣。”尉遲瑾道。

“大丈夫何患無妻, ”太子勸道:“既然她不肯跟你回來,何須苦等守候?”

“表兄, ”尉遲瑾行了一禮:“此事還請表兄多多為我周旋一二,我無意娶那紀家小姐。”

太子見他态度堅決, 搖頭嘆氣:“既然無心娶親,那入仕做官種要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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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 尉遲瑾正色:“表兄希望我選什麽?”

“依你的能力, 無論戶部還是刑部皆可勝任,此事看你。”

“那就刑部,只不過...”

“不過什麽?”

“我不想這般快就上任。”

太子詫異:“你還想去找她?”

“并非,”尉遲瑾搖頭:“我只是想出京散散心, 等此事交接清楚,我便走。”

太子好笑:“你是真散心,還是打算躲婚事?”

兩者都有,一來尉遲瑾沒心思娶親,二來他現在但凡閑下來就想起蘇錦煙,心裏實在難受,想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見他沒說話,太子無奈:“既如此,孤應你就是,紀家婚事那邊我盡量為你周旋。只不過,刑部職缺可不能空太久。”

“好。”

尉遲瑾回到府中,徑直往錦逸院的方向走,然而到院門口後又忽地停下來。

“世子爺,怎麽了?”耿青問。

尉遲瑾愣了下,之前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往這裏走,可此時到了門口才想起來這裏是錦逸院,突然沒了勇氣走進去。

這裏是曾經兩人住的地方,有過許多甜蜜美好的回憶。而這些回憶,曾經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殘忍。

裏頭所有的一切,哪怕是她呼吸過的空氣都令他覺得像刀子似的往他心上割,一寸一寸,不見血地疼。

他閉了閉眼,腳下轉了個方向:“去書房吧。”

尉遲瑾這一睡,就睡了個昏天暗地,直到次日下午午時才醒來。國公夫人憂心急切地等在門口,見他收拾好了,才端着吃食進去。

“瑾兒啊,”她心疼道:“你這趟去江南怎的瘦成了這樣?”

她左看看又看看,又摸摸尉遲瑾的臉頰:“不僅瘦了,還憔悴了許多。”

國公夫人薛氏轉頭斥責耿青:“你們是怎麽服侍的?他在外可是吃不好睡不好?”

耿青摸摸鼻子,趕緊告罪:“屬下該死。”

“該死該死,你們就只會說這些話,”國公夫人扯着尉遲瑾的衣裳,習慣性地要去檢查他身上是否有傷。

以往每回尉遲瑾辦案回來,身上種是多些傷口,這回也依舊是不放心。

但尉遲瑾沒讓她看:“母親,兒子沒事。”

“沒事怎的不讓我看看?”她态度堅決:“快轉過去,我要看了才安心。”

扯開他上衣,前頭還好,就手臂上一道淺淺的細痕,已經結痂了,可轉到背手,整個人都吓傻了。

“這是怎麽回事?”

尉遲瑾的後背烏黑的一片,明顯是旖青十分嚴重,像被什麽重物狠狠撞到了。

薛氏用手輕輕按兩下,心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疼不疼?”

“嘶——”地一聲,尉遲瑾龇牙咧嘴。一開始不覺得疼,可這旖青不像傷口,極其難愈,且時隔多日有越來越疼的架勢。

“這是怎麽弄的?”薛氏問:“你被人打了?”

尉遲瑾扯了個笑,趕緊安慰她:“去荷州剿匪的時候,不小心被石塊砸了。”

“那得多重的石塊?砸成這樣?骨頭沒事吧?”

“沒事,”尉遲瑾道:“已經請大夫看過了。”

見他說的雲淡風輕,可薛氏還是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淚,邊說道:“我苦命的兒,整日裏奔波辛苦,為他天家命都快搭上了。我不管,你以後可不許再走了,也不許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瑾兒,”她說:“我聽皇後娘娘說了,過了中秋,你就可以留在京城做官。而且皇後娘娘也為你尋了一門親事,就是那山東紀家......”

“母親,”尉遲瑾邊吃東西,邊說道:“那親事我不同意。”

“為何?”薛氏不解:“那紀家小姐我見過了,容貌才情極好,且聰明讨喜,實在不輸任何貴女。”

“總之,我不願娶,母親幫我回絕了這事。”

“胡鬧!”

這時國公爺進了書房,他聲如洪鐘,站在門口擋住了一大片光。薛氏剛想開口,也立即停了下來。

國公也揮手讓衆人下去,然後在椅子上坐下來。

“你此去江南雖是辦案,可你做了些什麽我也一清二楚。”國公爺說道:“錦煙固然好,可她若是一心離去,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我與皇後已經商量好了你的親事,這紀家小姐衆人稱贊,配你不虧。”

“況且,”他呷了口茶,繼續勸道:“紀家是山東望族,世代書香門第,紀大學士更是聞名天下的大儒,門生無數。你若娶了紀家女子,于你、于太子、于我們尉遲家都有好處。”

尉遲家放下筷子,誠懇地說道:“為了太子為了尉遲家,我曾經按你們的意思聯姻,可這一次,兒子不想再這麽做。”

“兒子想為自己活一次。”

聞言,璟國公一愣,他這個兒子平日裏向來寡言,還從未聽他用這般語氣和态度跟他說過話。

仔細想來,倒是父子倆第一次交心。

過了會兒,璟國公嘆了口氣:“為父年輕之時也如你這般意氣,可後來才知曉,家事國事當前,個人之事不足挂齒。”

“我們璟國公如今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危機四伏。”他說:“你皇後姑母不得聖上寵愛,在宮中如履薄冰,太子殿下也才是這兩年才初涉政,政權未穩。貴妃娘娘寵冠後宮,其子雖小,卻聰慧多智且頗得聖上喜歡。另有三皇子虎視眈眈,外家勢力雄厚,随時也能扳倒太子。”

“而我們尉遲家與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走錯半步皆會萬劫不複。”璟國公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個女人不應該成為我兒的軟肋,也不該成為我尉遲家的絆腳石。”

“孰輕孰重,”璟國公說道:“你自行考慮。”

說完,他起身出了門。

尉遲瑾坐在桌邊,沉默無言,良久,雙肩妥協似的頹了下去。

荷州城。

蘇錦煙坐在城內最大的酒樓雅間裏,面對滿桌子的豐盛飯菜竟有些興致缺缺。

“菜不合口味?”蘇穆知問。

“并非,”蘇錦煙搖頭:“只是近日天氣轉變有些沒胃口。”

“對了,”她又問:“六叔是如何得知我被山匪劫走的事?我此前只讓山上的婆子去蘇家鋪子裏報信,卻也沒想到六叔來得這般快。”

“我還沒出荷州,就收到了張叔的信。”蘇穆知道:“他求救官府無門,便立即派人通知了我。”

那日在城外被流民沖散後,張叔他們也不知道蘇錦煙去了哪裏,只知道是消失了,去官府報信結果反被訓斥一頓,說龔知府治下不可能有流民出現,若是再胡言亂語則要下大牢。

張叔無法,只得另外想法子,趕緊寫了信給蘇穆知求助。蘇穆知彼時正在荷州邊境優哉游哉賞景,收到信後就立即趕了回來。

卻不想,尉遲瑾早一步将蘇錦煙救了出來。只不過,他到之後卻沒見着尉遲瑾的人影。

蘇穆知看了眼蘇錦煙的肚子,問道:“孩子的事,他還不知道?”

随後不等蘇錦煙回答又兀自點頭:“也是,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不肯走了。”

“你為何不願跟他回京?”蘇穆知又問:“往後孩子出生總歸需要有個父親才好。”

“六叔何時也這般俗見了?”蘇錦煙笑道:“我眼裏的六叔向來都是獨來獨往、逍遙天地之人。”

“此言差矣,”蘇穆知交疊腿往後一靠,懶懶道:“我只是以人之常情來考慮此事罷了。”

“何謂人之常情?”

“常情便如此時的你,”蘇穆知揭穿她:“分明心裏也不舍,為何就非要将人趕走?”

“我哪有不舍了?”蘇錦煙垂下眼,卷長的睫毛掩住眸中思緒。

“莫要嘴硬,六叔還不了解你麽。”蘇穆知笑問:“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蘇錦煙頓了片刻,說道:“我們不是一類人,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此話雖俗,卻是真理。”

“我出生商戶之家,并非有意自貶。但現實就是如此,我嫁給尉遲瑾在世人眼裏就是高攀,就是不屑,就攀龍附鳳。尉遲瑾以後是要入仕做官的,且依他的能力定然前程似錦,若是有人說起他的妻子只是個商戶女子出身,他可否會因此蒙羞?”

“情濃之時他海誓山盟,可深情最是抵不過時間,若是以後情淡了,我又該何去何從?”

“屆時,曾經這些海誓山盟終究也不過是一場笑話。”

聞言,蘇穆知面色一言難盡,即是詫異又是無奈。良久,他嘆了口氣:“你啊你,為何小小年紀就這般多思多慮?”

“小心孩子還未出世,人就老了。”

蘇錦煙也笑起來:“再說了,若是孩子想要個父親,以後學那高家小姐招贅便是。”

蘇穆知飲了杯酒,慢條斯理地打了會兒折扇,才又說道:“阿丸,你料盡世間千般情态,卻終究算錯了一樣。”

“什麽?”蘇錦煙問。

“真情無悔。”

京城,皇宮。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宴,每年聖上都會以邀請重臣入宮同吃宴席以示恩寵。不過今年跟往年有些不一樣,衆人或多或少都得了些消息。

皇後娘娘欲在今日請旨給璟國公府世子賜婚,這婚事已經傳了許久,如今尉遲世子下江南辦案回來,且案子辦的極漂亮,說不定除了婚事,今日還會加官進爵。

又是賜官又是賜婚,實在是雙喜臨門,衆人暗自羨慕。

尉遲瑾在宮門口下馬車與女眷們分開後,就跟着璟國公一同前往宣德大殿,剛入了宣德門,卻見一名內侍匆匆過來。

“尉遲世子,老奴在此等候已久。”

“何事?”

“皇後娘娘說許久未見尉遲世子,想請您過去一敘。”

聞言,尉遲瑾也沒推辭,點頭道:“我這就過去。”

“瑾兒,”璟國公走近一步低聲囑咐:“我前幾日與你說的話,你務必牢記。”

尉遲瑾沒應聲,行了一禮與璟國公告辭離去。

尉遲瑾被宮人帶到了一處偏殿,他皺眉,正想尋個宮女問皇後在哪,便見屏風處轉過一個窈窕的身影。

“尉遲世子安好。”那女子行了一禮,舉止大方得體:“皇後此時正忙,請您稍等片刻。”

“嗯。”尉遲瑾只瞥了她一眼,便站着等候。

“尉遲世子。”那女子娉娉婷婷,又喚了他一聲。

尉遲瑾斜睨過去。

“小女子姓紀,名涵青,久違尉遲世子棋藝了得,此時正巧得閑,可否賜教一二?”

尉遲瑾這才明白過來,這名女子并非宮中侍女,而是那個山東大儒的孫女紀涵青。皇後姑母此次邀他前來,想必真正用意便是見這人。

想到被自己的皇後姑母擺了一道,尉遲瑾心裏不大舒坦,面色也就沉了些。

“紀小姐得閑,可我不得閑,我此來是見皇後姑母,并非與你對弈。”他冷聲道:“既然皇後姑母此時沒空,那我等一會兒再來。”

尉遲瑾說話毫無半點客氣,甚至是有些無禮,何況面對的是即将要跟他賜婚的女子。若是別人想必早就要哭了,可紀涵青卻是從容地笑了下。

“尉遲世子,”她直言:“實不相瞞,我也并非想與此種方式與你見面,但興許再過不久咱們就要賜婚,索性便也抛了矜持與你說清楚。”

“你想說什麽?”尉遲瑾轉頭。

“我知尉遲世子心裏還有前妻,但我紀涵青并不介意,畢竟你我以前從未相識。”

“只不過,”她說道:“希望尉遲世子能夠公平對待,我紀涵青有心與你結為夫妻,不求日.後琴瑟和鳴,但求能得夫君接納。”

尉遲瑾聽她說完,唇角挂了摸似笑非笑的嘲意:“你就這般确定能與我做夫妻?”

“難道你還能抗旨不成?”

尉遲瑾腳步一頓。

紀涵青趁機道:“尉遲世子可要想清楚了,娶我為妻,我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尉遲瑾冷笑一聲,寒着臉出門。

過了會兒,紀涵青的婢女走過來說道:“小姐,尉遲世子果真如您之前說的那樣,桀骜難馴。”

“再難訓又如何,我紀涵青定會讓他心悅誠服。一個商戶女而已,如何跟我比?”紀涵青轉頭問道:“皇後娘娘呢,我們先過去見禮。”

中秋宴席鼓樂喧鬧,君臣其樂融融。

一場歌舞作罷,女眷席突然有人站起來:“皇上、皇後娘娘,今日佳節和美,紀涵青鬥膽欲舞劍一曲助興,願皇上皇後娘娘萬福安康。”

“哦?”皇後甚是驚喜:“久聞紀大學士之女才情絕佳,詩詞歌賦無所不通,卻不想還會舞劍。”

“既如此,”皇後轉頭詢問皇上:“皇上允了她如何?也讓臣妾開開眼。”

京城貴女們也不乏才女,可會舞劍的才女卻是少見,皇帝笑道:“好,準了。”

紀涵青當即從身後婢女手上取過一把木劍。她今日有備而來,穿了一身白衣長裙,長發高高束起,既有女子的柔美,又不乏男子的英氣,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她身輕如燕,動作行雲流水,一把長劍舞得意氣飛揚,贏得衆人喝彩。結束時還特地往尉遲瑾的方向瞧了眼,卻見尉遲瑾低頭飲酒,看也未看她。

尉遲瑾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紀涵青心底的征服欲。在山東,幾乎所有世家公子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來了京城,也照樣令許多貴公子愛慕不已。區區一個因情失意的尉遲瑾罷了,她心底自是有把握讓他喜歡上自己。

因此,不急一時。

舞劍結束,皇帝大贊:“不愧是紀大學士之後,頗有其祖父風範。”

“皇上過獎了。”紀涵青福身拜謝。

“皇上,紀家小姐賢淑知禮,德才兼備,依臣妾看啊...”這時,皇後又開口了:“竟與璟國公府的尉遲世子十分般配。”

“今日良辰美景,”皇後笑道:“皇上何不學那月老也做一回媒,成全這對佳人,也好全了今日花好月圓之意。”

這種事,皇後私底下早就跟皇上商量過,此時說這些話無非就是将場面做足罷了。

皇上賣她面子,便也笑道:“如此一看,兩人确實般配。”

“璟國公府世子尉遲瑾在何處?”

尉遲瑾冷眼瞧着這場熱鬧,起身上前行禮道:“臣在。”

“朕今日借此良辰,賜婚你與......”

“皇上,”尉遲瑾跪拜下去:“臣不能領旨。”

話落,殿內頓時寂靜,落針可聞。

皇後面色鐵青,尉遲瑾瘋了不成?不僅打斷聖上說話,還敢抗旨不尊。席上的璟國公府衆人也趕緊跪下來,不敢言語。

好半晌,璟國公才戰戰兢兢地上前去:“皇上,逆子近日因江南案子憂心思慮,難免頭腦不清,還請皇上恕罪,這樁婚事老臣替逆子應下了。”

皇上僵硬的面頰這才不緊不慢地扯了個笑,冷眼看向尉遲瑾:“尉遲世子如何說?”

“皇上,”尉遲瑾再拜下去:“臣罪該萬死,斷不能領旨。”

這下,皇上面上的笑也維持不住了,好端端的宮宴因為這場賜婚鬧了個無趣,他沉着臉看了皇後一眼,眸中愠怒。

太子見勢不妙,趕緊出來打圓場:“父皇,您有所不知,尉遲世子從江南回來連夜趕路不眠不休,前日在兒臣東宮都差點站着睡着,聽說回府又是躺了一天一夜,想必這會兒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依兒臣看,這賜婚也不及一時,”他笑道:“等尉遲世子何時頭腦清明了,兒臣自會拎着他進宮領旨。”

一國儲君出面圓場,總算将此事勉強兜了下來。

席罷,尉遲瑾匆匆離了皇宮,太子內侍追了上來:“尉遲世子,殿下有請。”

尉遲瑾步履踉跄,聞言打了個酒嗝,擺手道:“我知表兄想說什麽,你回去跟他說,改日我上門謝他。”

他接過侍衛遞來的馬江,翻上馬翻了好幾次也沒能成,還差點跌倒。內侍見了搖頭無奈,轉身回去禀報去了。

尉遲瑾好一會兒才坐上馬,望着虛空的夜色,眼裏漸漸清明。

“世子爺,回府嗎?”

尉遲瑾沒說話,夾緊馬腹縱馬離去。

西城角樓。

尉遲瑾迎風而站,隔着欄杆望向腳下萬家燈火,煙花璀璨,到處都在熱鬧。

他愣愣地望了一會兒,提起酒壺兀自飲了一口。夜風将他的衣擺吹得簌簌翻飛,近處一道煙花炸開,散發的光瞬間映亮了他冷白的臉。

深邃的眸子裏頭是笑,卻笑得蒼白落寞。

忽地,耳後的風一動,尉遲瑾凝眉低喝:“誰人?”

“尉遲世子好雅興,”來人灑脫不羁調侃:“竟獨自在此賞景。”

尉遲瑾立即轉過頭:“蘇穆知,你為何在此處?”

蘇穆知手上提着壺酒,還十分惬意地帶了兩只酒杯,說道:“一人飲酒有何趣味?來,我與你一起。”

他将酒壺放在窗沿上,将另一只酒杯遞過去。

尉遲瑾沒接,揚了揚手中的酒壺,道:“我喜歡用在這個。”

蘇穆知也不勉強,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回答他剛才的話:“我昨日到了京城,太子留我過中秋,聽說你在此,就順道來了。”

“啧,”蘇穆知故作嘆息,舉起酒杯道:“原本也是件美事,卻不想這中秋越過越沒滋味。”

“好像....”蘇穆知斜眼去看尉遲瑾,有幾分看好戲的意思:“缺了點什麽。”

尉遲瑾拿起酒壺跟他碰了下,仰頭就是一口酒灌進嘴裏,凸起的喉結冷冽地滑動。

顯然不悅。

但蘇穆知看熱鬧不嫌事大,繼續添柴火:“我剛從荷州過來。”

聞言,尉遲瑾動作停下,眉間微動。

“你猜我家阿丸與我說了什麽?”

這句“我家阿丸”實在刺耳得很,尉遲瑾沒好氣:“我并不想知道。”

“她說...”蘇穆知幽幽地:“若是孩子以後想要個父親,那就招贅便是。”

“什麽?”尉遲瑾眯眼,喝酒喝得腦子頓頓的,沒明白過來他這話是何意。

“你可還想要你的妻兒?”蘇穆知直接問。

“妻...兒?”尉遲瑾咀嚼了下這句話,而後眸子漸漸放大,不敢置信地:“你是說......”

他忽然心跳加快,連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我我我我我有兒子?”

蘇穆知見他一副傻了的模樣,搖頭無奈:“還不快去?再晚了,你兒子都要喚別人做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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