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尉遲瑾聞言, 先是定住,目光探究她,漸漸地, 眼裏溢出笑來。那笑意蕩漾而開,滑至眼角,像盛滿了星光。

星光太過耀眼, 惹得蘇錦煙面頰微微發燙。

蘇錦煙不着痕跡垂頭,繼續手上動作,卻依舊能感受得到頭頂那道纏綿灼熱的目光。

“錦煙,”尉遲瑾受寵若驚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剛才說什麽了?”

蘇錦煙不是臨陣逃脫之人, 既然話已經說出口了,不妨就再說明白些。

“我想了下,”蘇錦煙道:“試着接受你對我的好,不過......”

她又擡頭問:“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完全做到, 我需要時間。”

尉遲瑾薄唇輕輕勾起, 他對着你笑的時候, 仿佛滿眼都是你的影子,讓你無所遁形。俊朗的面容又帶着點得意和張揚, 立即将此事主導,占據上風。

“錦煙, 你這是答應了?想試着跟我做夫妻?”

緊接着他親昵地靠近了些,語氣勾人:“這不打緊, 你哪怕需要一輩子, 我也等得。”

蘇錦煙手上的動作加快,努力維持的鎮定,被他這副直白且不要臉的模樣擊得潰不成軍。這一刻,她只想快些收拾好走人。

可尉遲瑾偏偏矯情且挑剔得很。

“錦煙, ”他說:“你害羞了?”

“沒有。”

“那為何不敢看我。”

“我要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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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上得太敷衍了,”他攤開手掌:“你看,拇指這裏明顯沒抹均勻。”

“......”

蘇錦煙又立即塗抹上去。

“錦煙,”尉遲瑾沒放過她:“那從現在就開始如何?”

“開始什麽?”蘇錦煙裝傻。

尉遲瑾盯着她垂着的頭顱,壞笑:“當然是接受我對你的好啊。”

“你想做什麽?”蘇錦煙警惕,從旁邊的盆裏擰了塊熱帕子擦手。

“你過來一點。”

“做什麽?”

“再過來一點。”

蘇錦煙不動他就過來拉,她怕尉遲瑾手上傷裂開索性照做,挪過去一點兒。擡頭就見他那張俊臉漸漸壓下來,蘇錦煙眼疾手快地将帕子整個罩上去,而後又把他趕緊推開。

尉遲瑾哈哈大笑。

他扯開帕子,見蘇錦煙坐在床沿瞪着他,模樣可愛得想被惹急了的兔子,登時又笑起來。

過了會兒,尉遲瑾停下來,才又開口道:“錦煙,其實現在見你就在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

蘇錦煙擦手的動作微頓。

“錦煙,”尉遲瑾情緒壓抑,緩緩地說道:“你可知我今日跪在火光前在想什麽?”

“我在想,只要你活着,你和孩子還活着,哪怕這輩子你不想見我也行,只要你們安全的活在某個角落。”

“哪怕拿我的命去換,只要你們還活着就行。”

“所以,錦煙...”尉遲瑾道:“我以後不逼你了,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你想做生意随你,你不想回上京我也随你,你想做什麽我都陪着你。可好?”

良久,蘇錦煙低低應了一聲:“嗯。”

尉遲瑾又笑起來,仿佛得了糖的小孩似的,心情愉悅了一整日,甚至連吃晚飯的時候也總是時不時瞧蘇錦煙。

尉遲瑾的兩只手受傷,蘇錦煙琢磨了下,若用勺子吃飯應該是沒影響的,只不過尉遲瑾義正言辭地說大老爺們拿勺子吃飯太沒面子。

要喂!

蘇錦煙只好親手用勺子喂他。

尉遲瑾不忍她辛苦,吃得倒挺快,三兩口就吃光了,完了就坐在桌邊跟她說話。

“你今日出門可尋到了法子?”尉遲瑾問:“若是需要我幫忙,造辦局那邊我只需說一聲便是,內務府總管是我們的人,此事完全不費力。”

“尉遲瑾,”蘇錦煙道:“我非朝堂之人,做生意也非朝堂鬥争,關系民族大義。許多人跟我一樣都有資格去競選這個機會。”

“我若是如此做了,對他們來說并不公平。況且...”蘇錦煙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東西,我始終難安。”

尉遲瑾偏頭打量她,有時候對她這副倔性子咬牙切齒,今日卻又覺得可愛得很。

“你別動——”他突然嚴肅道。

“怎麽了?”蘇錦煙疑惑。

“你發絲上好像有蟲。”說着,尉遲瑾伸手緩緩靠近。

蘇錦煙聽了,頓時也不敢動了,端端正正地坐着等他将拿不知是何物的蟲子拂去。

卻不想,那修長白皙的手指轉了個彎,飛快地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

“......”

尉遲瑾得逞,又哈哈大笑。

門外站着的丫鬟們覺得世子爺今日似乎格外愛笑,從下午到傍晚,都已經笑許多次了。

耿青心裏也感慨得很,回想起今日上午的事簡直覺得就像做了個夢一般。心裏暗自祈禱,以後可別再遇上這樣的情況了,簡直要吓死人。

蘇錦煙上次去廣安街的茶葉鋪子裏試茶之後,忽地想到自己也可以依照那樣的制茶工藝試一試。

一來那樣的工藝在市場上少見,且口感獨特,二來,此種工藝使得茶葉易存放。如此工藝制作的茶從色香味來說并不遜色,只不過賣相上就需要好生斟酌一番。

蘇錦煙将之前帶來的茶樣,自己琢磨了半日,便讓張叔拿去給壩子村的那位老人家。并說明了此茶各樣的特性,以及想要呈現的效果。

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在第三日,蘇錦煙就得了消息,張叔興沖沖地拿着制好的茶葉過來給她瞧。

四四方方的一塊茶磚,面上都壓得扁平,整體色澤呈現黑褐色。如此一來,從外表上看不出茶葉整體的情況,不論是粗枝還是細葉,都已經被壓的齊齊整整。

賣相得宜。

如今市面上多以散茶為主,而茶磚卻是頭一回見,蘇錦煙打量了半晌,漸漸欣喜。

“如何做到的?”她問。

張叔也高興:“原本只是按着小姐的吩咐提了意見,卻不想老人家眉頭都未皺一下,轉身進屋拿了石磨出來,前前後後一壓,便成了。”

“老人家說了,”張叔道:“這種是熟茶的制茶工藝。”

“熟茶?”

“是的,”張叔解釋道:“也就是先将茶葉渥堆發酵,讓裏頭的滋味熟了制作而成。”

“果真有意思。”

蘇錦煙當即讓人取茶具出來沖泡,品嘗過滋味後,不得不說,茶技大師對茶的性質了解非常透徹。通過工藝,完全将茶的苦澀味修飾了,如今喝到的滋味,即香且甘甜,口感柔和順滑。

完全超出了蘇錦煙的預想。

為此,她立即寫了封信派人送過去給宋德章,要他将滇州剩下的茶葉都買下來。

上京。

“什麽?”紀涵青蹙眉不解:“你說她将剩下的茶葉都買了?”

“買了,而且不止五萬畝。”王康義道。

王康義還是紀涵青母親娘家的侄子,也是紀涵青的表哥,因着這層關系,接手了紀家在外的鋪子生意。

這些年一直打理得不錯,因此,當初紀涵青便想到了與這位表哥合作。

王康義對這個智謀過人的表妹向來敬佩,原先因為自己從商的身份一度被她瞧不起,如今卻得她看重,便不餘遺力地按着她意思去做。

王康義将蘇錦煙在滇州的動作打聽得一清二楚,甚至以多少價錢買的茶,買了多少,都打探了個透。

只不過,此舉卻讓他摸不着頭腦。

按理說,最優質的一批茶葉被他們買走了,剩下的任誰也不會要。畢竟競選皇商可是大事,又豈能以次充好?

紀涵青也同樣琢磨不透。

蘇錦煙花大價錢買這樣多的茶葉目的為何,若說是競選皇商,可誰人都知曉,只有最優質的茶葉才有競争力。當初她也是翻看地理文書想到了滇州天氣以及各樣适宜茶葉生長的因素,才讓人趕去滇州的。

卻不想蘇錦煙也派人去了那裏,彼時還覺得此女子果真聰慧,居然跟她想到了一處。可這會兒,卻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思路了。

“表妹,”王康義道:“我看那姓蘇的女子應該是病急亂投醫,不足為懼。”

“我倒不這麽認為,”紀涵青若有所思:“尉遲瑾看上的女人又豈是泛泛之輩。以次充好明顯死路一條,她是生意人又豈會不知,想必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謀劃。”

“如此看來,”紀涵青繼續道:“此女子思路奇詭,聰慧多智,确實不可輕看。”

“那......”王康義道:“咱們接下來該如何?”

“咱們依計劃行事便是。”紀涵青道:“表哥,這批茶我試過,滋味極好,只不過工藝略差了些,你再重金尋人好生探究一番工藝。”

“咱們既然得了最好的的茶,固然得贏個漂亮。”她說:“不管那商戶女是何打算,她拿到的茶葉品質不如我們,總歸落些下風。”

“再過不久就是皇商競選之日,”紀涵青志在必得道:“屆時,我親自去會會她。”

尉遲瑾手上的傷恢複得極好,傷疤都已經結痂了,只不過結痂後的傷口更難看了些。

“還疼不疼?”蘇錦煙上完藥,問尉遲瑾。

尉遲瑾用另一邊上過藥的手拿書卷,聞言,習慣性地“嗯”了一聲。

盡管蘇錦煙知道他是故态複萌,以此博同情,可看着猙獰的傷口,還是于心不忍。動作便又輕了些,幫他上好藥之後又仔細包起來。

茶葉工藝之事了結過後,蘇錦煙也漸漸閑了下來,不過也沒太能閑着。畢竟她如今生意買賣做得大,賬冊也越來越多了起來,整日裏但凡得空不是看賬冊就是看賬冊。

給尉遲瑾上藥過後,蘇錦煙又一頭紮進了書房中,桌上堆着的一摞摞賬冊,看得尉遲瑾頭疼得很。

這兩日,尉遲瑾也沒出過門,基本上蘇錦煙在哪,他就在哪。

比如這會兒,蘇錦煙坐在桌邊看賬冊,尉遲瑾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書。看了會兒他時不時過來打轉片刻,偶爾翻翻蘇錦煙的賬冊,偶爾百無聊賴地看架子上她平日臨摹的字帖。

存在感強得令人不可忽視。

終于,蘇錦煙放下筆,擡眼看他:“尉遲瑾,你近日不忙嗎?”

“昂,”尉遲瑾懶懶地道:“我這不是受傷了嗎?”

“......”

手受傷而已,又不是腳,如何就影響出門了?

蘇錦煙忍了忍,指着桌上一摞賬冊說道:“我需要集中精神做事,你可否......”出去?

尉遲瑾繞過桌子在她身旁坐下:“你每日都要看這麽多?”

“自然,”蘇錦煙道:“這不是還得養你們父子嗎?”

“孩兒他娘親辛苦了,”尉遲瑾笑着抽開她手上的賬冊,說道:“既如此,那就歇息一日也不打緊。”

尉遲瑾拉着蘇錦煙出書房,蘇錦煙問他要去何處,尉遲瑾笑而不答,只說去了就知道。

直到上了馬車,蘇錦煙才回過神來,自己被他連哄帶拖地就這麽出了門。

尉遲瑾似乎早有準備,馬車上熱茶點心,甚至打發無聊的書卷都有。

蘇錦煙瞧着外頭豔陽高照,今日天氣似乎比往日都暖和了些,索性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态就這麽坐下來。

“吃不吃?”尉遲瑾将糕點遞到她嘴邊。

蘇錦煙伸手去接,他卻沒給,硬要喂她,态度固執且誠懇。

“尉遲瑾,”蘇錦煙不大自在:“我自己來就好。”

尉遲瑾這兩日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做起這些服侍人的活兒來居然一點也不生疏,連喝安胎藥他也要試一口燙不燙。

尉遲瑾舉着糕點,像誘哄小兒似的:“張嘴,新鮮出爐的,我還讓廚下婆子們多加了蜜糖。”

蘇錦煙喜歡吃甜,難免經不住他誘惑,聽他說得天花亂墜,差點要為糕點作上一首詩了,索性張嘴一口咬住。

然而,她唇瓣不小心碰到了他手指,內心慌了下立即退開。

尉遲瑾佯裝沒看見她的異樣,低聲問:“好不好吃?”

“嗯。”蘇錦煙若無其事地點頭。

“那我也嘗嘗。”

尉遲瑾伸手在她唇邊擦了下,蘇錦煙還未來得及弄明白是何情況,就見他将手上的糕點碎末渣子含進了口中。

“......”

尉遲瑾的眼尾細長,當他斜眼看人又帶着笑時,無端有點勾人。

“果真滋味甚好。”

蘇錦煙也不知為何,最近總容易面頰發燙。所幸她向來遇事鎮定,即便不鎮定也能很好的做些什麽掩飾過去。

比如這會兒,她不着痕跡別過臉,撿起本書卷來看,狀似沒聽見他的話。

尉遲瑾“啧”了聲,也沒再勾她,而後也慢條斯理地喝茶。

但僅此一事,狹窄的車廂裏卻漸漸彌漫了股暧昧且灼人的氣息,蘇錦煙即便是盯着書卷,也總能感覺到尉遲瑾各樣的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蘇錦煙難熬之際,馬車總算停了下來。

下車後,入目的是一片湖泊,四周或紅或黃的樹木交接,映在水中影影綽綽,煞是好看。

“為何帶我來這?”蘇錦煙道。

尉遲瑾給她系鬥篷帶子,将她裹進厚實且毛茸茸的鬥篷中後,才說道:“我前日看書,書中說懷孕婦人因多看美好之物,有利于生産。”

自從蘇錦煙懷孕後,尉遲瑾就找了許多的醫術來看,皆是跟婦人懷孕有關的。

但蘇錦煙狐疑:“真的?”

“自然,”尉遲瑾牽着她的手沿着小路緩緩而上,說道:“不僅如此,也有利于婦人生産過後心緒開闊。”

山上種了大片桂花樹,此時正是秋桂開花之時,蘇錦煙站在小路中央,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心曠神怡。

尉遲瑾領着她往桂花林中走,路面崎岖,走了會兒,蘇錦煙就走不動了,微喘着氣問他:“還要多久?”

“累了?”尉遲瑾問。

也不等她回答,兀自将她打橫抱起,穿過桂花林,片刻後來到了一處涼亭。

涼亭四周都挂了簾子,将風堵了個結實。進入亭中,蘇錦煙還能感受到一股暖流萦繞,定睛一看,原來是亭子四周都燃了碳火。

看來今日之事,尉遲瑾早有謀劃。

尉遲瑾也不掩飾,将她放在軟塌上坐下,說道:“為了今日與佳人相約,我可是等了許久。”

他長身站立,微微傾身看她。面龐俊朗,鼻梁直挺冷白,下颚線條犀利且精致。乍一看分明是一張清冷矜貴的臉,可此時此刻卻因眸子裏的笑意,整個人都顯得溫柔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蘇錦煙仿佛又回到曾在國公府的時候,尉遲瑾有時也是這般笑着看她。但那個時候她卻并不理解這種溫柔笑意背後是何感情。

只以為這是他京城貴公子慣用來哄人的手段。

如今再看,心裏就起了些疑慮。

“尉遲瑾,”蘇錦煙也盯着他,直白地問道:“你從何時開始喜歡我的?”

聞言,尉遲瑾一愣,他沒想到蘇錦煙會問這樣的話。他認真想了下,說道:“興許是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了。”

“你騙人,”蘇錦煙說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迎親的船上,彼時你還送了我一錠金子,你忘了?”

陳年舊賬在這種時刻翻起來,還頗有種要好好算一算的架勢。

尉遲瑾摸摸鼻子,面色無辜,無聲求饒。

“你為何要送我金子?”蘇錦煙卻沒打算放過他,甚至還帶着點狹促。

尉遲瑾心虛一大截,再次無聲求饒,見她還想再說什麽,下意識地就湊過去将那紅唇堵住。

“......”

兩人靠近的那一瞬間,各自皆猛地顫了下。之前尉遲瑾也沒多想,然而當貼上了她的唇才反應過來。

他也就這麽靜靜地貼着,沒其他多餘動作,在心跳加快且腦海各種掙紮間,最後還是理智地、依依不舍地退開。

蘇錦煙對于這觸不及防的吻有些迷糊,直到他退開了,都還有些發愣。

“錦煙,”尉遲瑾拉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來:“我并未騙你,興許真是從那時便已經喜歡你了。”

“當時我的衣袍被火星子點燃,而你卻在看好戲。”尉遲瑾笑道:“那一刻,我心裏想的居然不是斥責你,而是惱怒自己為何在你面前丢了人。”

後來他總是記起那一幕,記得她明亮動人的眼睛。

桂花亭相約之後,好像有什麽東西悄然變了,就像春雨潤無聲一般。

尉遲瑾收到京城來的家書,這已經是第四封。他看完之後,眉頭微微蹙起。

蘇錦煙從賬冊中擡起頭來,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母親病了,”尉遲瑾無奈道:“父親以此催我快些回去。”

若是別的事還好,可孝字大過天,饒是皇帝也違背不得。

“那你回去就是,”蘇錦煙說道,她紅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尉遲瑾自然看到了,他坐過去牽起她的手摩挲:“錦煙,我去去就回,你在這等我便是。”

“既然回了,那就多留些時日盡孝。”蘇錦煙道。

她如今決定嘗試跟尉遲瑾在一起,自然便也想到了今後的情況。皇後和璟國公府對她頗有意見,兩人前路恐怕不是這麽容易。

尉遲瑾不可能為了他一直留在宜縣,況且璟國公府遲早也會知道她懷着尉遲家的骨血,今後要面對的困難,恐怕不止一點半點。

尉遲瑾也是想到了這樣的情況,趕緊安撫道:“你莫要多想,上京那邊的事由我來處理,你只管安心養胎。”

“好。”蘇錦煙笑了下:“我等你回來。”

次日,尉遲瑾就離開了宜縣,走之前将十七等人留下保護她。許是不忍見離別,蘇錦煙醒來時想着要去送他,可霜淩說,尉遲瑾昨夜淩晨就走了。

人就是這麽奇怪,但凡習慣一件事,就很難再改變。

平時每日起來,尉遲瑾厚着臉皮過來蹭早飯,可當尉遲瑾走後,蘇錦煙對着滿桌子的飯菜竟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好在沒過多久,宋德章寫信來說,造辦局的陳大人已經到了定城,應該是打算在定城競選此次采買之事。

宋德章寫信來問她是否要去定城,若是去,他那邊就準備好住處。

造辦局采買茶葉之事關乎皇商競選,如此大事蘇錦煙自然是要去的,便立即回信給宋德章。

從宜縣出發去定城,快則三四日,慢則五六日,蘇錦煙懷着身孕,提前出發,慢悠悠地在路上行了幾日。

到定城時,天氣已入冬。

宋德章早已帶着定城的掌櫃們在城門口相迎,蘇錦煙下馬車後,見着定城修繕一新的城門,也忍不住感慨。

才短短三月而已,竟像是過了許多年一般。

“蘇東家。”宋德章今日披着一身白色大氅,立在寒冷的清晨,倒是頗有一番濁世公子的模樣。

也僅僅只是三個月而已,宋德章的身上再也找不到當時狂妄自傲,反而多了份內斂和沉穩。

“我已經将定城最大的客棧包下,也收拾妥當。”宋德章考慮她懷孕,怕客棧人多沖撞了她,索性便将客棧都包了下來。

聞言,蘇錦煙好笑:“适才還感嘆宋掌櫃變了許多,卻不想還有一點未變。”

“?”宋德章疑惑。

“出手依舊是這般闊綽。”

宋德章莞爾,伸手道:“請。”

一行人入了城,等到了客棧時,卻見門口停了幾輛華麗的馬車。堂屋有嬌俏女子的聲音傳來:“怎的就不能住了?不是還有這麽多空着的客房嗎?是誰人如此霸道要全包了去?”

蘇錦煙由霜淩扶着進門,擡眼就見那說話的丫鬟,她身邊站着個紫衣錦袍的公子。

那人聞見動靜,恰巧轉頭看過來,分明是女子的眉眼,見了蘇錦煙的一瞬間,那眉眼微挑。

自帶一股清冷傲氣,開口問:“你便是蘇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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