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尉遲瑾撫摸蘇錦煙的肚子, 邊問道:“再過些時日,我帶你回京如何?”

蘇錦煙一頓:“那順州這邊的事呢?”

“我此來順州主要是為查背後主謀和平息民亂。”尉遲瑾道:“現如今順州的情況基本算穩定了,幕後操縱之人也快要浮出水面。”

蘇錦煙笑:“已經查到是誰了?”

“嗯。”尉遲瑾繼續道:“此事我不宜與你多說, 但你放心,不用多久我就會了結這邊的事情。我想帶你回京城,屆時生孩子也方便些。”

“錦煙...”尉遲瑾仔細地打量她的神色:“你是擔心回國公府不自在嗎?”

尉遲瑾安撫道:“你放心, 我會陪你一起,另外紀家的事我親自去宮中跟皇後姑母說清楚。”

蘇錦煙沉默,其實關于回京她早就預料過,只是沒想到這般快。所謂物是人非, 也不知屆時到了京城是個什麽樣場景。

她在江南待慣了,也自由慣了,喜歡獨來獨往。可若是回京......

尉遲瑾問:“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蘇錦煙搖頭, 換了個話頭:“我在想如何盡快解決開渠之事。”

尉遲瑾道:“這不急, 等你處理好我們再走, 說不定屆時我也剛好辦完事情。”

“既如此,”蘇錦煙道:“那我聽你的便是, 等處理好開渠之事,我就跟你回京城。”

“你放心, ”尉遲瑾說:“我母親定然喜歡你,我父親也是。至于皇後姑母, 可以慢慢來。你在國公府若是悶了可以給我寫信。”

尉遲瑾想到什麽, 說道:“婉儀公主是你的好友,得閑了還可以去找她玩。”

說起婉儀公主,蘇錦煙會心一笑:“确實是許久未曾見到她了。”

“對了,”蘇錦煙說:“我還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尉遲瑾問:“何事?”

“關于開渠之事, ”蘇錦煙道:“我此前已經去信給商客們,邀請他們來順州做買賣。但要想讓這些人能在順州留下來,官府肯定得出面做主,好讓他們安心。”

“另外,恢複順州的民生,少不得需要這些商客出力,因此我便也想将開渠之事一并與他們商量。若他們肯出力,順州開渠自然也不是問題,只不過商人逐利,沒有好處自然不會做。我這有個想法,是這樣的......”

蘇錦煙将自己的想法細細跟尉遲瑾說了遍,尉遲瑾聽後覺得很是可行。

如今以百姓為重,但凡能讓順州起死回生,百姓們安居樂業,官府許利給商人也是歷來的慣例。

“你只管去做,我信你。只是...”尉遲瑾囑咐道:“莫要太操勞,一切還要以你和孩子為先。”

“好。”

兩人就這麽擠在軟塌上,在屋子裏待了大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霜淩端了碗安胎藥進來,蘇錦煙接過來眉頭都不皺半分,一口就喝盡,看得尉遲瑾心生佩服。

他問:“這藥,不苦嗎?”

“?”蘇錦煙眨了下眼,而後明白過來他為何這麽問,忽地起了點促狹的心思,說道:“不苦,是甜的。你試試?”

她将碗遞過去,碗底還有一點剩下的藥汁。

尉遲瑾從小到大喝的都是苦藥,沒喝過甜的藥,是有那麽幾分好奇。接過藥碗,就着剩下的藥汁也一口喝下。

然後——

尉遲瑾緊繃着臉,不讓自己有任何異樣——

眸色委屈地看着笑得一臉得逞的蘇錦煙——

這模樣,就跟害怕吃苦藥的孩子一樣,分明覺得苦,卻硬要撐着面子不肯露怯。

蘇錦煙笑得越發可樂。沒想到尉遲瑾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還有怕吃藥的時候,這樣反差的形象倒是與平常清冷矜貴公子完全不同。

忍着忍着,蘇錦煙忍不下去了,笑出聲來。

尉遲瑾好不容易緩過喉間那陣苦味,見丫鬟們也紛紛低着頭忍笑忍得辛苦,面色故作一沉,說道:“你們先下去。”

他要好好收拾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

蘇錦煙暗道不好,立即說自己有事,也跟着丫鬟們出門。然而才擡腳就被尉遲瑾拉回來,下一刻,門也被他關上。

“錦煙,你學壞了。”尉遲瑾捏着她的臉:“連為夫也騙。”

蘇錦煙求饒,但眼裏仍舊是不加掩飾地笑。

尉遲瑾看得愣了下,蘇錦煙這般嬌俏調皮的模樣鮮少見。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從蘇錦煙來了順州後,整個人就變了許多。

變得......更像她自己了。

尉遲瑾捏了她兩下,又把人抱在懷中,憐惜地親她的面頰。

“錦煙,”尉遲瑾道:“為了孩子你受苦了,每日喝這個藥,是不是很辛苦?”

蘇錦煙搖頭:“一開始覺得苦,不過後來喝習慣了就沒什麽。”

聞言,尉遲瑾更心疼了,這麽苦的藥還得喝習慣。

“錦煙,”他下巴靠在蘇錦煙肩上,低聲道:“等忙完這兩日,我帶你去看紅楓林如何?”

“好。”

過了幾日,天氣放晴,早上起來,暖陽曬在屋頂青瓦上,呼呼冒白霧。

“霜消下去天氣就暖和些了。”霜淩邊給蘇錦煙穿衣邊禀報外邊的事:“昨日何老爺子還有宋掌櫃他們都到了,張叔去迎的人,将他們都安排在城內最大的客棧歇息。”

順州城內目前客棧陸續開了好幾家,只不過生意門可羅雀。這回蘇錦煙從各處邀請商客們過來,倒是一下子把城內的幾家客棧都填得滿滿當當。

如此還不夠,張叔又派人把另一處空院子租賃下來,收拾齊整後給商客們住。

“一共來了多少人?”蘇錦煙問。

“聽張叔說約莫三十幾個呢。”

此前蘇錦煙寫信給荷州善堂的商客們,邀請他們來順州。沒想到何承卻極其感興趣,主動帶着人趕了過來。另外,宋德章也将定城的商客們都帶了過來。

“聽說這幾日陸陸續續還會有各地的商客們過來。”霜淩說道。

“我六叔呢?”蘇錦煙問:“他可到了?”

蘇穆知才是蘇錦煙邀請的重中之重,蘇穆知這些年打理蘇家生意走南闖北,結識的都是大商客。

聞言,霜淩搖頭:“這個奴婢不知,客棧裏頭沒有六爺的名字呢。”

“嗯,不急,應該是還沒到。”蘇錦煙說道:“讓他們歇息一日,明日我過去見見那些人。”

“另外,你派人去給何承和宋德章說一聲,我晚些在春風酒樓給他們接風洗塵。”

此時的官道上。

“六爺,”車夫在外頭說道:“過了前面的橋就是順州府城了。”

蘇穆知阖眼靠在車壁上,悠悠地打着折扇,一旁跪坐着個膚白貌美的女子正在哼唱小曲,嗓音跟百靈鳥似的,悠揚婉轉。

聞言,蘇穆知只淡淡“嗯”了聲,眼皮也未掀。

其實在收到蘇錦煙書信之時他就已經動身南下了,只不過一路上游山玩水耽擱了點時間。直到到了順州境內見滿目瘡痍,沒什麽好景致才讓車夫加快了速度。盡管如此,未免路上無趣,還花重金從秦樓裏請了個歌姬同路而行。

不為別的,就為那把細嫩的嗓音好解悶。

但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蘇穆知懶懶地問:“怎麽了,為何停了?”

“六爺,”車夫為難地說道:“前頭似乎過不去了。”

“不是說有橋嗎?”蘇穆知問,他們之前問路時有人這麽說的。

“有是有,”車夫道:“可橋太窄了些,馬車過不去。”

蘇穆知是走到哪就享受到哪的人,乘坐的馬車也極其寬大,幸好這一路走官道,如若不然還真沒法順利到達順州。

“六爺,”車夫道:“老奴去問問,看還有沒有其他路。”

“好。”

過了片刻,女子清冷且傲氣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你們去府城做什麽?前面都是流民,可不是你們這些纨绔公子哥玩樂的地方。”

紀涵青領着婢女和幾個藥童正在河邊清洗藥材。這些都是急着用的,怕他們搞混了,她自己親自過來分揀。

本是金枝玉葉的小姐,從早上忙活到現在,她白嫩的手都凍得紅彤彤了。

之前老遠就聽見官道上咿咿呀呀的歌聲,唱的詞兒還盡是些不正經的。擡眼望過去,見那馬車華麗,身後跟着奴仆無數,一看就是哪家纨绔子弟出門游玩的架勢。

若是以前,紀涵青見慣不慣,可來了順州這邊見到百姓們水深火熱之後,對這些平日裏驕奢.淫.逸的纨绔們就格外不順眼起來。

因此,車夫來問路,就沒好氣。

這話雖是對着車夫說的,但卻指桑罵槐明顯,車裏的人自然聽到了。

“啧啧...”蘇穆知動作停了下來,歌姬的嗓音也停了來。

蘇穆知掀簾子望出去,就見個衣衫單薄的白衣女子站在河邊,懷裏還抱着盆東西。她身形高挑,烏發也高高束起,部分發絲搭在肩上迎風飛舞,乍一看像話本子裏描述的女俠,幹練爽利。她鼻尖凍得有些發紅,但側臉而瞧是個十分标志的美人兒。

且性子嬌辣的一美人兒。

那美人兒也朝他這邊瞥了眼,兩人視線對上,還沒等他作何反應,她就很是嫌棄且厭惡地轉過頭了。

“嘿——”蘇穆知來了點興味。

活了二十幾年,有人罵他奸商的,也有人罵他負心郎的,就沒見過有人罵他纨绔的。

還挺新鮮。

蘇穆知掀袍下車,施施然往河邊走,走得就像出門散步似的閑适惬意。

他一身暗紅錦袍,腰挂精致香囊和玉佩,一把逍遙扇在大冬天搖得風流無限。

“這位姑娘,”蘇穆知拱手道:“姑娘對在下是否有些誤會?”

紀涵青轉頭瞧了他一眼,見他不僅不氣,還面上笑得春風明媚,心裏更是不喜。

但适才自己出言罵了人,原本這種事對方聽聽也就過去了,但當事人居然還走過來跟自己對質,這就讓紀涵青覺得有些尴尬。

雖然他是個纨绔,但自己罵人在先,站不住理。

紀涵青冷哼一聲,沒說話,轉過身去将盆放在婢女旁邊,吩咐道:“快些收拾,咱們趕緊離開。”

冬天的風冷,但蘇穆知覺得眼前的美人兒更冷。

見她們洗的是藥材,想必是跟那些流民有關的。想了想,蘇穆知繼續問道:“這位姑娘,在下誠心問路,可否請姑娘指個方向?”

“你們去府城做什麽?”紀涵青問。

“自然是...”蘇穆知慢悠悠說:“拜訪親戚。”

“如今府城戒嚴,公子若是沒有合理的原由恐怕進不得府城。”

這話倒不假,如今順州有些亂,尉遲瑾為防止三皇子的細作搞事,派人在城門日夜盤查。

“那依姑娘看,”蘇穆知誠心請教:“該找個什麽理由好?”

好了,确定了,紀涵青覺得這人就是無所事事到處亂串的纨绔公子哥,連正經的理由都沒有。

巧合這時,馬車上的歌姬下來松散筋骨,這一路跟蘇穆知偶爾聊天也算比較熟。故而遠遠地喊了聲:“六爺。”

聲音媚得滴水,簡直就是纨绔子弟狎.妓游玩的标配。

紀涵青不想理會這種人,見藥材都收拾好,她領着人頭也不回走了。

蘇穆知被無視了個幹淨。

他長得好看,蘇家無論男女都是極其出挑的長相,且有權有錢,走到哪裏都是受女子歡迎的存在。

蘇穆知還是頭一回體會被女子這般冷待的滋味。

倒也沒氣,看着紀涵青遠去的背影,無奈笑道:“走吧,回車上去。”

“六爺,”車夫忙問:“那老奴再去問問其他人?”

“不用,”蘇穆知漫不經心道:“跟着那位姑娘就是。”

紀涵青被蘇穆知跟了一路,心裏有氣沒處發,直到到了藥帳都還有些不舒坦。

“小姐,”婢女道:“那人沒進城,也跟着到了這裏。”

“那人來這做什麽?”婢女也氣:“不是說進城的嗎?莫不是......”

不過後頭的話婢女不敢說出來,但紀涵青也能明白是什麽意思。感情自己出去洗藥材一趟就招惹了個浪蕩子回來。

任哪個清清白白的女子遇到這種事都會氣。

但蘇穆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誤會成了浪蕩子,此時正優哉游哉地觀察流民們的情況。

這次來順州,一來是受蘇錦煙邀請,二來也是太子的意思,讓他過來幫把手,回頭掙些功績也好往上升官。

蘇穆知對于這種走過場,無所謂的态度,确切的說是對做官無所謂。太子讓他升那就升,極其配合。

他在城外溜達了近半個時辰,才進城。

當日下午,蘇錦煙午覺睡醒之後就聽說蘇穆知來了,還等了她好一會兒。

蘇錦煙趕緊換了衣裳去前堂。

蘇穆知見了大着肚子的蘇錦煙,很不可思議:“阿丸你這懷的是雙胎?”

上次見蘇錦煙時,她肚子還是扁平的,人也很瘦,完全想象不出她懷孕後會是何模樣。

當然,也沒變多少,就是肚子太大,個子瘦小,就顯得格外的吓人。

“我也不知。”蘇錦煙搖頭,而後笑問:“六叔何時到的?”

“上午便到了,不過去城外瞧了幾眼就耽擱了會兒。”蘇穆知道。

兩人見面,也并未多聊流民的情況,而是說起了旁的事。

“你跟尉遲瑾如何了?”蘇穆知也沒把蘇錦煙當晚輩,就如同好友似的直白,笑道:“我聽說他上門給你當贅婿了。”

“聽誰說的?”

“放心,”蘇穆知道:“也就太子跟我知曉,可能...璟國公也清楚?”

尉遲瑾在宜縣的動靜沒遮掩,太子清楚了,蘇穆知也就知道了。

蘇錦煙頭疼得很,但也懶得去管璟國公是怎麽想。她問:“六叔此次來準備待多久?”

“我奉太子之命來的,”蘇穆知道:“協助尉遲瑾處理順州這邊的事,因此時間會久一些。”

蘇錦煙聽了倒是很高興,有蘇穆知在,許多事都能事半功倍。

“尉遲瑾呢?”蘇穆知問:“他人去了哪裏?”

“昨日就走了,聽說西邊有些動靜,他帶人查看去了。”

“流民起亂?”

“正是。”

蘇穆知蹙眉:“我這一路來,也聽說了情況,短短半個月就好些地方起亂子,雖不算大,但總覺得事情蹊跷得很。”

蘇穆知是商人,但如今也是政客,嗅覺自然敏銳,簡短兩句話便可察覺不妥。但此時蘇錦煙懷着身孕,便也不好與她說得過深,遂改了個話頭,聊起來蘇家的事。

蘇家目前并不清楚蘇錦煙懷身孕的事,蘇錦煙和離後在蘇老夫人看來已經是對蘇家沒多大用了,也懶得再過問這個孫女。

為了彌補這場聯姻的損失,經吳氏的撮合,蘇家又看上了國公府旁支的後生。一個已經在朝中做四品官的人,此前娶了妻,但妻子去世後,留下一女,後來遲遲未續娶。吳氏心動,便想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做繼室,她把那人誇得天花亂墜,蘇老夫人也動了心。

所幸蘇錦煙父親還算清醒一些,寫信詢問蘇穆知的意思。

蘇穆知自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蘇家女兒好端端的卻要去做人後娘,說出去都丢人,便苦口婆心底勸蘇老夫人打消這想法。

蘇穆知道:“若是蘇錦芸嫁過去了,往後你再入國公府像什麽話?世人還不指着鼻子罵蘇家愛慕虛榮。”

蘇錦煙淡笑不語,蘇家之事她是不想再理的。良久後,換了個話頭道:“我一會兒讓人騰個院子出來,六叔歇息一晚,明日我們去見見那些商客。”

次日。

蘇錦煙召集衆人在城內最大的酒樓談事。

一樓大堂早早就坐滿了人,常大人代表官府出面相商此事,聽說蘇錦煙來了,便出門來迎。

他喜氣洋洋,看着堂中衆位商客就像看着財神爺一般,看蘇錦煙的身影更是覺得金光閃閃。

“夫人到了。”他站在臺階上等待,跟着他一起的還有紀涵青。

蘇錦煙下馬車時見紀涵青也在,含笑打招呼:“紀姑娘也來了?”

“我聽說今日商談開渠之事,便來旁聽一二。”紀涵青道。

下一刻,她臉色微變。蘇錦煙順着她視線瞧過去,是蘇穆知來了,此時也正下馬車。

蘇穆知顯然也不知道紀涵青也在,面上的神色微微錯愕了下,繼而又笑開來:“為何都杵在門口?”

他說話随意得很,仿佛跟自己家似的,甚至對着蘇錦煙也十分熟稔,紀涵青不禁疑惑兩人是何關系。

“這位是?”蘇穆知指着紀涵青先一步問道。

“山東紀大學士之孫女,紀涵青。”蘇錦煙介紹道:“此次也是奉旨來順州救災的。怎麽,你們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

兩人同時出口否認,卻此地無銀三百兩。

蘇錦煙疑惑地看了看蘇穆知意味深長的笑,又看了看紀涵青一臉嫌棄的模樣,不禁莞爾。

“衆人都到齊了,”這時,常大人說道:“不防我們先進去?”

“好。”

這次跟衆人商談順州商市發展的事,鼓勵商客來順州做買賣,官府提供一切便利,不僅如此,還承諾減免三年商稅。

待遇可謂十分優渥。

何承是老商客,從種種條件中嗅出了商機,帶頭便要在順州開二十家茶葉鋪子。

而跟着一起來的也紛紛不落人後,有要在順州建客棧的,有要開紡織坊的,也有做酒樓營生的。

這裏頭最顯眼的要數蘇穆知,蘇家是鹽鐵生意起家,鹽礦生意遍布各地,不僅承諾在順州開鹽鐵鋪子,還當場捐了銀錢要支持順州修路。

理由都想好了:“道路是發展的根本,路好走了,生意就行得通。”

蘇錦煙坐在側首位置,聽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扭頭瞧過去。

蘇穆知此時來參與議事是以筱州蘇家的身份來的,因此也沒人知曉他還有另一層身份。

大家聽了他這番話,連連點頭稱贊:不愧是蘇家的胸襟,生意能做這麽大,是有道理的。

蘇錦煙也很配合,自己也立即捐了五十萬兩助興。還暗自給常大人使眼色,讓常大人将這些捐赈都記錄下來,還說要在順州城門口立功德碑,更說要将這些捐赈名單上報朝廷,讓聖人表彰。

今日來這裏的商人都是富商,做了一輩子的生意什麽都不缺,就缺個名聲。因此,常大人這番話一出,頓時熱情高漲。

于是,就這麽的,接下來就詭異地發展成了一場捐赈比拼。

默默在一旁觀看的紀涵青,心情複雜。她悄悄瞥了眼蘇穆知那邊,見他往水裏丢了顆石頭後就老神在在搖扇子去了。

經過剛才的情況,紀涵青也明白了蘇穆知的身份,難怪跟蘇錦煙這般默契十足。

不愧是叔侄倆,沆瀣一氣,老奸巨猾。

但又奸得十分正義秉然,連紀涵青聽了都忍不住拍案叫好。

當然,最高興的莫過于常大人,親自站起來記名冊,笑得合不攏嘴。

事情的最後,蘇錦煙當然不忘開渠這件重要的事。待衆人捐贈結束時,她起身道:“各位,今日邀請大家來順州,蘇某人還有一項大買賣要介紹給大家。”

開渠之事,利國利民,這其中也包括商人,她将開渠過程中一應的生意買賣分工包攬出去。

有生意做,而且是如此大的生意,衆人自然高興,只不過有人提了些疑問。

“蘇東家,”那人說道:“恕在下直言,若我張某人承包了此次的木材泥沙,那銀錢之事如何算?”

“按市價算,”蘇錦煙道:“不僅如此,官府還會另外給一分的利息,若是分期年限長,每年的利息還會繼續往上翻倍。”

如此一來,為了拿到更多的利息,那就只有延長結算的年限。

這個法子,不僅商家得了利,也緩解了朝廷壓力。幾年之後順州的商市定然會發展起來,屆時光順州的稅收便可将這筆銀錢還清。

這算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不過生意好是好,可衆人卻從未聽過這樣的結算方式。一時間,堂內分分切切私語起來。

有人又問道:“蘇東家這番話可有保障。”

“自然有。”蘇錦煙道:“官府會給大家立契書。同時,此事還會由萬隆錢莊作保。”

這就是蘇錦煙最終的底氣了。萬隆錢莊的名氣誰人都知曉,此前宋德章也跟萬隆錢莊談過此事。錢莊東家對于開渠之事也十分感興趣,幾番書信往來便定下了這筆買賣。

萬隆借銀子給朝廷,同樣收一筆不菲的利息,可謂是最終贏家。

蘇穆知半天不言,一言就語出驚人。

“既如此,”他緩緩道:“我願接下三成的買賣。”

好家夥,三成就占了此次開渠的三分之一,上千萬的生意。其他人再想分杯羹就變得越來越難了。

這其中不乏見識廣博,眼光獨到之人,立即也說自己願做這筆買賣。

風向一變,事情就熱火朝天起來。這一趟議事,只不過用了半日,讓順州所有官員甚至連朝廷都頭疼不已的事,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定了下來。

常大人笑容滿面地送走財神爺們,最後看蘇錦煙的眼神都變得不同尋常,不止是金光閃閃,簡直快瞎了眼。

他端端正正地拜了一禮:“夫人,常某替順州百姓多謝夫人啊,請受常某一拜。”

蘇錦煙趕緊扶住他,笑道:“常大人嚴重了,這事是大家的努力,我一人可不敢居功。”

最後,等常大人一走,蘇穆知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似笑非笑:“阿丸,你本事不小啊。”

兩人都是再熟悉不過,她這裏頭打的什麽主意蘇穆知自然清楚。

蘇錦煙骨子裏就留着蘇家商人逐利的血,這筆買賣看似大家都賺,實際上她比誰都賺得多。賺便算了,還讓常大人當她将菩薩供起來,這本事,就挺大。

蘇錦煙不理會他打趣的目光,捶了捶站得酸疼的腰肢,說道:“六叔,你不是還要去聽曲嗎?再不去可就要遲了。”

城內有一家有名的紅袖坊,蘇穆知打聽得知後,便想去聽一曲。

這時,紀涵青走過來,對剛才所見所聞之事,心裏是極其震撼的。原先她還在想,開渠這麽大的事,蘇錦煙要如何攬下。

沒想到,她只用了半日,還是這種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法子。

而且觀察剛才那些人的情況,許多商客對她的話很是信服。蘇錦煙做事慢條斯理,從容不迫,站在堂中,無人将她當懷孕婦人看,而是個個面色極其鄭重自然。

“适才你提到的渠道勘測之事,”紀涵青說道:“興許我能幫上忙。”

蘇錦煙詫異,繼而高興:“若是紀姑娘願意,最好不過。”

紀涵青在這方面頗有研究,只不過勘測之事甚是辛苦,一個姑娘家是很難吃這樣的苦,卻不想紀涵青主動應下此事。

連蘇穆知也挑眉看她。

這種暗含欣賞的眼神令紀涵青感到滿足,但仍是忍不住瞪了蘇穆知一眼。

蘇穆知摸摸鼻子,低聲問:“紀姑娘還在生氣?”

“?”蘇錦煙見兩人的情況,再次迷惑,但也很識趣地立即告辭走人。

蘇錦煙一走,就只剩蘇穆知和紀涵青站在門口。

紀涵青剛才也聽說了蘇穆知要去紅袖坊聽曲,心裏雖然對他改觀了那麽一些,但依據看不慣這種纨绔子弟做派。

便“哼”了一聲,兀自下臺階準備離開。

“紀姑娘稍等。”蘇穆知攔下她,說道:“我想紀姑娘定然是誤會我了。”

“誤會你什麽?”紀涵青轉身。

“我昨日并非有意跟着紀姑娘,”蘇穆知道:“而是确實不知道路,所以......”

“所以呢?”紀涵青發揮牙尖嘴利的本質:“我誤不誤會又有何幹系?還是說...蘇公子希望我誤會?”

“......”

蘇錦煙回到府衙已經是快傍晚,她今日有些累,一進屋子就靠在軟塌上不想動彈。

霜淩在一旁彙報今日情況,邊從巧月手中接過溫熱的帕子給蘇錦煙擦臉。

“小姐,”霜淩道:“今日這事定下,那接下來應該可以輕松一陣了。”

“确實,”蘇錦煙點頭。

“小姐打算何時動身去京城?”霜淩又問道。

此前尉遲瑾說要回京城的事,霜淩也知曉。霜淩也極其贊成蘇錦煙去京城,畢竟再過不久就要生孩子,在順着這裏兵荒馬亂的實在不方便。

“還不知,”蘇錦煙搖頭:“等尉遲瑾回來,我再與他商量。”

這時,十七匆匆跑到門口:“夫人。”

十七向來做事沉穩,鮮少有這般急的時候,蘇錦煙頓時預感不好。

“怎麽了?”

“夫人,世子爺他...”十七艱難地說道:“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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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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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