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解毒
蛇頭落地時,景丹正好走入山洞。
她僵在原地。
“這是……”
她還沒問完,就見那半截蛇頭彈跳起來,沖着任清歡又是一口!
與此同時,任清歡劍穗上的鈴铛急急響了起來,說明洞外出事了,他只能疾退數步,拉開距離。
因為離得太遠,想要顧及兩邊,唯有一個辦法。
“讓開!”
他喝道,扔掉手中的劍,取出一支沒有尾羽的明鏡箭镞,彎弓搭箭,屏息凝神,一箭刺穿蛇口上膛,又刺透蛇頭,擦過景丹額發,穿出水簾。
簾外,一只白色的獸類被一箭釘死。
洞內,那蛇頭倒地不起,再也動擔不能,蛇屍橫在潮濕的洞內,氣氛詭異陰森。
洞外也安靜了下來。
景丹身上傳來俠盟的鈴铛聲:“沒、沒事了……”
景丹也是驚訝不已,半天才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竹葉青。”
是啊。
任清歡默默地想。
景丹話說到一半,才突然意識到什麽,大喊一聲:“!謝小竹也是條竹葉青啊!”
任清歡看着地上的蛇頭,陷入沉思。
是啊。
謝小竹,鏡花谷谷主,原形也是竹葉青。
師父曾說,謝小竹原本有化神修為,應當繼承仙界最大的妖修門派,但是因為從前與人一戰傷到了識海,所以修為回到了金丹期,并一直止步不前。
這樣出身的人,必然野心很大,任清歡認為,這次試劍,是他欲将整個人間收進囊中的第一步。
可結果,他就這麽死了?
說實話,剛才那一擊确實很難招架,感覺得到,攻擊者的水平應該比師父更厲害,如果沒有提前拔劍的話,自己是要先躲閃的,但也說不上可怕。
怎麽似乎,比那個白猿劍仙還弱?
任清歡疑惑地用劍撥動了一下蛇身,心中突然産生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難道說……
是我很強?
他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見小貓跳到蛇身上,張開嘴“嗷嗚”一口,咬住了蛇的七寸。
“弱弱!”任清歡手忙腳亂地拎起小貓,瘋狂地甩了甩,企圖甩掉它嘴裏叼的東西,“不要亂吃髒東西!快吐掉!”
小貓被他甩暈了,仍然死死叼着,等他冷靜下來,才在他掌心吐出了一塊蛇鱗,然後就張大嘴巴,露出小尖牙,乖乖讓他清洗,偶爾才不滿地“喵”兩聲。
蠢師兄,這麽大的蛇,逆鱗可是很貴的!
平時連壺好酒都不舍得買,還不知道怎麽賺錢,哎,人生不易,貓貓嘆氣。
以後還是得靠自己養活師兄啊。
“什麽?”
另一邊,景丹用刀挑起蛇屍,找到了一只乾坤袋,打開一看,震驚地喊了出來:“它真的是謝小竹!”
這袋子裏裝了無數財寶,品類繁多,甚至比百聞山莊的窖藏還豐富,而且最重要的是,袋內最靠外的法器層裏放着一只宋篤行的乾坤袋。
“就是它,是它殺了我師弟!”
景丹雙手顫抖地回頭,卻發現任清歡在……
給貓漱口。
“如果是真的,洞外就危險了,”任清歡邊說邊收拾小貓,弄完了才接過乾坤袋看了一眼,“你先看看他們,阿茹那死了嗎?”
方才那一箭,任清歡聽着像是釘進了什麽有皮毛的東西裏,但是水簾的聲音對他的判斷力影響很大,他也不能确定有沒有命中。
景丹探頭到水簾外,卻道:“沒什麽問題,也死了。”
幻術這種東西,最怕被提防,只要懷疑到施術的時間、地點、媒介,就能瞬間破獲。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任清歡把宋篤行的遺物扔給景丹,又從袋子裏抓出一把桃花,剩下的沒再多看,收了起來,“鏡花谷又不是只有這兩個人。”
景丹也有些……不能接受。
謝小竹和阿茹那,居然就這麽死了?
雖然是師弟大仇得報,自己應該開心才對,可是景丹卻有些郁悶,感覺師弟的死太不值當,而自己……
像是一個笑話。
任清歡沒注意她的心情,直接走到水簾前,探出半個身子打量。
洞外的阿茹那已經沒了人影,地上只躺着一只銀狐的屍體,被他剛才一箭穿心,其他鏡花谷弟子也已跑了,不知是去求援還是怎樣,總歸成不了什麽太大氣候。
俠盟的三人與葉知微毫發無傷。
任清歡揚起手中的一把桃花,四人紛紛接住。
“狐貍屍體上有東西嗎?”任清歡得到否定的回答,便道,“都進來吧。”
于是外面四個人全進了洞天。
嚴尊洞天有三十六處,這裏就是謝小竹偶然間打開的唯一一處溶洞,取名桃花小洞天,因為溶洞深處長着一片桃林。
這些桃樹仿佛被時間遺忘了,永遠停在最絢爛的一刻,滿樹桃花盛開,偶有花瓣飄落,跌入無情的溪水順流而下,不知去了哪裏。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據說詩酒仙嚴尊怕人觊觎他的好酒,就在這裏設下了第一重屏障,只有客人手持這裏永不枯萎的桃花,才能進來喝他的美酒。
任清歡懷疑,謝小竹就是單純撞了大運,在溪水下游撿到了一片桃花,才進來的這裏。
但當他們順流走入桃花林深處時,卻見溪水裏逐漸摻雜了點點血跡。
一白衣女子,立在桃林中回眸,正是岑逸思的那個跟班。
“我建議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也不要順原路返回,”她聲線溫柔,卻溫柔地讓人有些害怕,“這桃林裏有機關,我的兄長是金丹後期的修為,卻也已經死在了機關陷阱裏。”
小貓往任清歡的懷裏縮了縮。
葉知微皺眉道:“你的兄長?”
“岑逸思岑閣老,”她答道,“乃是與我孿生的兄弟,我名叫岑绮思。”
衆人都暗暗吃驚。
現在仔細回想,岑逸思的容貌,似乎真與她有幾分相似,只是區別實在太大,讓人聯想不能。
“他是怎麽死的?”任清歡問。
岑绮思擡頭,看向溶洞頂端,卻見那些神秘美麗的鐘乳石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把把明鏡般的利劍,正懸在衆人頭頂!
“走錯一步,”岑绮思道,“就要喂給桃花做養料了。”
任清歡懷疑地問:“岑大人絕頂聰明,也破不了這種劍陣?”
別人都不覺得稀奇,但任清歡聽聞過岑逸思的政績,一直暗中猜測此人其實是個天才,不然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握整個王庭,統治人口最多的東南。
岑绮思搖頭道:“他已經破了。”
衆人震驚。
他們入洞天,不過才一柱香的時間啊!
就連連若都不敢說自己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破了合歡宗自己的護宗大陣。
“你們可以随我來看,不要走錯,”岑绮思向前走了幾步,彎彎繞繞,還回頭溫柔道,“走錯會有劍掉下來。”
一向活潑的貓貓在任清歡懷裏一動不動。
任清歡一手護着貓,一手持劍,讓衆人走在他後面,自己跟在岑绮思身後先走。
所幸,一行人沒走兩步,就平安無事地來到了桃林中央。
這棵樹下放着一張桌子,兩張凳子,桌上擺着兩只酒杯,桌下躺着一具滾圓的屍體,屍體上覆滿桃花花瓣,仿佛在吞食屍體一樣,已經快看不清屍體身上帶着血跡的白衣了。
別處的落花沒有幾片,只集中在岑逸思的屍體上,看來真的是在吃人。
岑绮思不去看他的屍體,似乎不忍,道:“他走到這裏時就發現,所謂的三十六小洞天,其實都是騙局。”
這次任清歡也有些吃驚。
他不擅長看陣法,不知道這些都是怎麽得出的,但能從別的地方看出奇怪之處,比如這桌上沒有酒壺,溪水聲也消失了。
“三十六洞天是謝小竹的一面之詞,按他所說應分布在整個嚴尊山上,這裏便是入口,”岑绮思繼續道,“但是溪水到這就停了,全部往回流去,形成閉環,說明整座山已無出口,那又何來三十六洞天呢?”
她說話間,岑逸思的屍體已經被桃花吞剩了一半。
“可是如果水不往外流,”葉知微問,“謝小竹最初是怎麽得到的飛花令?”
“洞口有風,”任清歡回頭看了一眼出口的方向,道,“謝小竹應該是在這裏埋伏許久,等到了一朵飛出來的花瓣。”
岑绮思贊許地點了點頭。
葉知微追問:“那岑逸思又是怎麽死的?”
岑绮思這次又低頭,看向桌上的酒杯。
“他喝了杯裏的酒,毒發身亡,”岑绮思道,“現在已經沒有酒了。”
任清歡上前一步,發現兩只酒杯都是空的。
“不對,”經葉知微一提醒,景丹也發現了疑點,“我們剛才問他是怎麽死的,你說是劍陣的劍,可又說他破了劍陣,現在才改口說是毒酒,但酒已經沒了,怎麽證明酒裏有毒呢?”
岑绮思道:“剛才你們問我,他是怎麽死的,我并沒有回答。”
那時她确實沒有說話,只是擡頭看了看頭上的劍。
可她說的既有道理,又沒道理。
葉知微又問:“你一開始讓我們不要往前,也不要往後,可是卻又帶我們來到這裏,而且你自己也是先随岑逸思走到了這裏,又來到我們面前的,那為什麽卻走不出桃花劍陣呢?”
岑绮思嘆了口氣,只道:“我沒有說謊。”
衆人都開始懷疑這個女人了。
任清歡卻把貓遞給景丹,拿起一只杯子,确認杯壁無毒,繼續問:“岑逸思這麽謹慎的人,為什麽要親自試酒呢?而且這裏有兩杯,他都喝了嗎?”
岑绮思深深地看了任清歡一眼,答:“他把兩杯都喝了,因為他說這兩杯酒就是小洞天裏唯一的寶藏,傳說中的‘不老春’。”
金丹修士,喝什麽不老春呢?
這更加匪夷所思了,任清歡卻點頭道:“有道理。”
衆人又懷疑地看着他,他只從景丹懷裏抱回貓,道:“沒有出口,三十六洞天必然是假,我們先試試能不能從原路返回。”
岑绮思只随着他們走了兩步,就停在了桃花林中。
沒過多久,任清歡憑借驚人的記憶力,帶着衆人原路走到了桃林外。
“她果然是個騙子!”景丹路過蛇屍,踩了一腳,把蛇屍裝了起來,“害人到頭終害己,若是跟着我們,她不是也就出來了?”
葉知微卻反問:“她真的走不出來嗎?”
景丹沉默片刻,聽任清歡道:“也許……她是不敢出來了。”
這裏是鏡花谷的地盤,與她同行的可靠戰力已經死了,說不定岑逸思在飛鴻踏雪閣的死士還會懷疑到她身上。
但……任清歡總覺得,還是很奇怪。
別人倒無知無覺。
出了山洞,衆人禦劍趕路,直奔俠盟,葉知微借給任清歡一臺飛行法器,雖說不及禦劍的速度,但也能跟上大部份人的速度。
鏡花谷水多,很多洞穴都在水下,在他們離去時,沒有妖阻攔,只在水底遠遠觀望。
……
他們一路換了不少方向,兜兜轉轉,有驚無險地回到俠盟時,正好過了七天,連若在無人處化為人身,驚喜地告知師兄:“毒真的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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