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斬蛇

第一件藏品就引起了很大轟動,但任清歡一直低着頭,久久無語。

他看着連若手捧着的麻雀,半天才說:“這就是你給我找的……飛行坐騎?”

“嗯啊!”

連若小雞啄米般點頭。

“你別看它現在很小,其實可以變很大的,而且飛得可快了!快,變!”

她搖晃了一下半死的麻雀,麻雀一動不動。

“它還活着嗎?”任清歡戳了它一下,還是不動,“不是被你咬死了吧?”

“別裝死,”連若比他不客氣多了,拎起麻雀的翅膀抖了抖,“再裝死我就把你吃掉!”

這回麻雀彈動了一下翅膀。

“別,”任清歡連忙制止師妹的小貓咪行為,“它可能有傷。”

“不會吧?我看它剛剛飛進地窖的時候還好得很,不至于啊?”連若摸着它的小肚子聽了一下,驚呆了,“哎呀,怎麽連妖丹都聽不到了?”

連若擅長音律聽診,又把它拎到耳邊,仔仔細細地聽了一遍,赫然發現,它已經變成了一只蔫蔫的普普通通小雀妖!

“啊?”連若當場就怒了,“啪叽”一聲摔掉,“要你何用!”

任清歡連忙接住麻雀,怕它被師妹玩死了,把它收進乾坤袋,并找東西修補了一下破損的袋子,免得被它飛出去跑了。

“別生氣了,我本來也不打算走,”他按住連若揉了揉,“我一定要給宋大哥報仇。”

“多危險啊?”連若晃了晃他的胳膊,“我不許你去!”

“不會的,”任清歡捏住她的後頸,安撫她道,“我心裏有數,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連若被他拎住脖子,乖乖變回了貓貓。

只是這回,跟着任清歡回到大廳的貓貓合攏了後腿,不再亂跑,老實地蹲在任清歡的懷裏,尾巴也向下垂着,謹慎地蓋住了兩顆小巧可愛的鈴铛……

不但沒有說服師兄,還露了怯,叼回來的小麻雀卵用沒有……貓貓很傷心。

任清歡倒很開心,抱着它不停撫摸,摸到從旁邊小屋裏溜出來的蘇巧盼連連側目。

“大師兄啊,”蘇巧盼躍躍欲試道,“這個貓貓好可愛哦,能給我摸摸嗎?”

“弱弱怕生。”任清歡把貓貓在懷裏藏好,不給別人看。

蘇巧盼嘟嘴。

但貓貓從任清歡的懷裏探出半張小臉,看着她,大大的狐貍耳朵動了動,水汪汪的圓眼睛眨了眨。

連一向不喜歡小動物的蘇巧盼都動搖了。

“哎呀,”她忍不住走近,擡手想摸貓貓頭,“這個若若怎麽這麽乖啊?”

比連若可愛一萬倍啊!

任清歡不想讓她碰,抱着貓挪了一下,貓貓卻自己探出頭來,給蘇巧盼摸了摸頭,并趁蘇巧盼沒注意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了爪子,猛得撓花了蘇巧盼的臉!

“啊!”

蘇巧盼瘋了,趕緊退後,捂住臉大叫。

“天吶,我不會破相了吧?天啊……”

這貓跟連若一樣讨厭!

“別靠近,”任清歡命令她坐遠一點,“我提醒過你。”

葉知微遠遠看着,仿佛看到剛才想摸貓的自己,臉有點疼。

蘇巧盼在一邊找了半天丹藥,屋裏才終于安靜下來,只聽臺上的白老爺講解。

“衆所周知,飛花令只有八枚,”白老爺手撚一朵桃花道,“分別在俠盟、合歡宗、月見書院與飛鴻踏雪閣的手裏,但我們在拍賣之前偶然從月見書院的主簿手中得了一枚,臨時加了上來。”

任清歡抱着貓貓輕聲說:“宋大哥說在十裏外的孤館遇見楚兄,好像是丢了一個學生,也許就是這枚飛花令的原主人。”

連若:“喵喵!”

一定是被鏡花谷暗算了!

不過別管是誰的,葉知微和蘇巧盼都要搶。

任清歡雖然對葉知微說,已經決定把師妹的飛花令送給蘇巧盼了,但實際上卻沒有告訴蘇巧盼。

他想利用這件事試探蘇巧盼,葉知微也料到了,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蘇巧盼沒有拼命加價,手裏還有餘錢時,就收了手,理由是“還要留點錢給宗主買禮物”。

看來她也不是單純的壞,只是太蠢。

任清歡抱着貓貓,順着毛毛,唏噓不已。

但是最終葉知微也沒有拍到手。

一是因為試劍危險,連若的話在先,葉知微也不是那麽想去了,所以沒有出高價,二是因為有位富豪一開場就喊出了天價,瞬間炒熱了氣氛。

葉知微不解道:“人間還有誰有如此財力?”

難道是百聞山莊自己擡價?

“飛鴻踏雪閣的閣老——”

任清歡假意同衆人介紹,實則在對貓貓說。

“——岑逸思岑大人,把持王庭朝政多年。東南一帶,百姓交上去的賦稅至少有一半進了他的口袋,很難不富。”

蘇巧盼也為合歡宗辦過不少外務,聽說過他:“哼,岑胖子人心不足,早晚死在一個‘貪’字上。”

岑逸思雖然只同蘇巧盼差不多高,體重卻有三百斤。

他身為王庭的人,穿白,像個大雪球,目标很明顯,即使是沒見過他的人,聽描述也能一眼認出來,所以他平日行蹤很是隐蔽,輕易不出內閣。

景丹也啞聲開口:“我也聽說過他,養了不少死士,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不知道這次怎麽親自來了。”

任清歡撓着貓下巴,道:“王庭內部也有勢力傾軋,岑逸思剛愎自用,疑心病最重,我猜他一定是被對手離間,導致一時無可信之人,所以才親自出來。”

不得不承認,任清歡說得最在點上。

葉知微又問:“可是既然無可用之人,怎麽還要買飛花令?”

之前混在地窖前圍觀的衆人裏,葉知微仔細觀察過,只有一個穿白的女子,行事低調,想來就是除了岑逸思以外,另一枚飛花令主人。

難道王庭還要來第三個人?

“為了排除潛在對手。”

任清歡忍不住捏了捏貓貓的大耳朵,被肉墊拍了一巴掌,才讪讪地松手。

“岑逸思腰纏萬貫,花這點錢,就能少一個人進嚴尊洞天,還是很合算的,而且在別人看來,這枚飛花令也不是他拍下的,甚至根本猜不到岑逸思就在這裏。”

“那是誰……”

葉知微剛說完這三個字,就反應了過來。

“是你們!”景丹握拳道,“岑大人好算計。”

誰都知道,合歡宗只有兩枚飛花令。

但是誰都看見,任清歡是帶了兩位美女來的。

那麽他們三個人要怎麽分兩枚呢?

而且其中一位美女紅紗覆面,常與仙界打交道的人其實能猜出幾分她的背景,更何況合歡宗背靠葉家,葉家還能缺錢?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任清歡冷靜道,“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岑逸思尚且自顧不暇,已經淪落到要親自試劍的地步,王庭也已呈頹勢了。”

連若卻悲觀地想:四大門派中,三個已亂成一團……

鏡花谷野心之大,難道是想一舉奪取人間?

謝小竹如此嚣張,他背後的妖窟又做何打算?

難道整個仙界,也要開始動蕩,重新洗牌不成……

這時,任清歡握住了貓貓的小爪子。

他的手指按住粉紅的肉墊,仿佛在安慰自己,連若的心情也逐漸沉靜下來,決定相信師兄這一次,大不了真出什麽事,自己陪師兄一起……

既然生在亂世,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歸宿。

其實,任清歡的心思卻十分單純,那就是:肉墊好軟啊,太治愈了……

師妹真好!

我永遠喜歡師妹!

接下來的拍賣平平無奇。

合歡宗的整個廳內,只有蘇巧盼後來拍了一罐煥顏散,說是帶回去孝敬宗主,實則估計是要偷用一點治療臉上的貓抓痕,再沒有人買過東西。

百聞山莊秉持中庸理念,後面拿出來的幾樣藏品一樣比一樣普通,白老爺還大吹特吹,說得天花亂墜,仿佛是個沒聽說過“珠淚”、“不老春”這等奇物的俗人,很快就結束了一天的流程。

是夜無事。

任清歡貓不離手,與師妹一屋,宿在山莊內,同在一院中的隔壁分別住着俠盟與合歡宗的人。

他睡前特意圍着院子繞了兩圈,但仍未見到月見書院的紫衣,只看見了幾個匆匆路過了幾個白色身影。

第二日,衆人一早啓程,前往嚴尊洞天。

嚴尊洞在嚴尊山,嚴尊山上嚴尊泉,因嚴尊飛升之前又自稱詩酒仙,這裏特産一種美酒,據說就是嚴尊自創自釀、自飲自誇的絕世烈酒:春宵醉。

可惜這附近形勢緊迫,師妹現在又是貓貓,不能給酒測毒,任清歡是不敢喝了,還想着師妹如今高門大戶,自己不能亂花錢,就只随手提了二兩山泉水,準備帶回宗門再說。

試劍的諸位要手持飛花令,步入嚴尊洞,阿茹那早早等在洞前,笑道:“各位英雄仿佛也沒剩幾個,我猜大家互相都認識,就不介紹了吧?”

景丹握刀的手不停發顫,但還是克制住了。

确實少了很多,首先就是月見書院仍無一人。

其次,俠盟只剩景丹。

然後是合歡宗,因為找回了師妹,任清歡最終沒有把飛花令贈予蘇巧盼,而是打算抱着貓兒一起去,勉強算是一人半。

這樣看下來,居然唯有王庭二人齊全,分別是走路呼哧帶喘、拿着把扇子扇風的岑逸思,與他身旁跟着的一個白衣女子。

這女子眉目如畫,氣質出塵,似乎是岑逸思的跟班,而岑逸思有宰相氣派,不屑于與衆人寒暄,這女子也就沒有多說。

于是只有任清歡回敬阿茹那道:“你們鏡花谷自己不是也只出了你一個人?”

阿茹那笑答:“有我一人足矣。”

任清歡又道:“有我一人,殺你也足矣。”

阿茹那仍然笑道:“這我也是信的,不過洞天內藏玄機,你一個凡人,還是小心點為妙。”

任清歡倒不怕這些,只怕等在外面的俠盟三人與蘇巧盼被殺,便給他們一人留了一只雨霖鈴,叮囑無論如何,絕不能進洞。

白衣的兩位似乎着急,走得快一點,任清歡次之,景丹最後。

因為洞前有水簾,任清歡還一手抱着貓,時刻小心不能再被鏡花水月中招,所以進去之前就拔出了劍,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被他防住了!

一入溶洞,頭頂鐘乳石上就盤踞着一條有任清歡上臂那麽粗的青色大蛇,直接沖他吐着信子沖了過來,蛇口大張!

任清歡信手一劍,斬斷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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