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咬咬

小貓的毛毛炸了。

但是它的尾巴只猶豫了一下,就又開始晃動,恍若無事地“喵”了一聲。

任清歡無情揭露:“別裝了,師妹,你覺得我可能放我的貓跟一個疑似內奸的人出屋,卻不去管嗎?我只是出門在外,習慣了行走時隐蔽行蹤,不是故意偷聽的,但你跟葉若微說的話,我确實一字不漏,都聽見了。”

貓貓:“……”

喵的。

身為神獸,它的聽覺和嗅覺都是一流的,在走廊無人處說話時,白老爺和山莊的夥計拿着寶貝、怕被別人聽見,所以就是沒有腳步聲,也被它發現了,沒想到師兄只是普通地走兩步路卻反而發現不了,師兄也太逆天了……

這回它裝不下去,只能從師兄腿上跳下去,背對着師兄,變成人形。

連若等了好一會,師兄也不說話,于是悄悄回過頭,自己找了個無聊的話題,悶悶地說:“葉二姑娘不是內奸。”

“嗯,”任清歡輕聲道,“但是她和蘇巧盼都對我說過謊,所以兩個人都有嫌疑。”

他這次與這兩人同行,就一直留心想揪出內奸,剛發現一點苗頭,就被連若直接指出了。

連若低低“哦”了一聲。

随後又陷入沉默。

紅绡殿一別,不過幾日,突然再次相見,任清歡看着面前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師妹……”

雖然方才對着貓貓能正常講話,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也算順利,但是一想到最重要的事,他就很難開口。

連若也是忐忑不安,眼神飄忽。

“師妹,”半晌,任清歡才握拳,起身看着她,把她吓得退了兩步,嗓音沙啞地問,“你是不是因為被葉輕舟下了毒,才跟他走的,是嗎?”

……

“他想用你化神!”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我能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

……

她同葉知微的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方才葉知微和小貓又瘋狂沖着能解毒的珠淚使勁,任清歡不可能猜不到。

“你不想離開我的,是嗎?”他問。

有那麽一瞬間,連若還以為師兄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是公的、不、男人,所以要來揍自己,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師兄怎麽會打自己呢?可能是看過太多次師兄暴揍宗門裏的男弟子,産生幻覺了吧……

連若差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是緊跟着,聽到師兄的問題,連若卻笑不出來了。

“是的。”他答。

任清歡再也沒有多想的餘地,一步上前,把她擁進懷中。

他抱得太緊,太用力,連若的心肝全都在疼,疼到指尖也發酸,虛弱地貼在他肩上。

任清歡嗅到了她發絲間的味道,與這些天每夜夢裏的一樣。

夢裏她走了,只留下一句:“師兄,保重。”

但現在她說:“是的。”

是被迫離開的。

是想要陪在你身邊的。

“師妹!”任清歡忽然很能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脫口而出,“我喜歡你,師妹,你嫁給我吧!”

他終于在連若的耳邊,完整地說出了這句話,只是嗓音啞到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似的。

雖然百歲之後,自己可能無法一直陪在她身邊,但還是不想放開她,不想把她交給別的任何人。

別的事都來不及再去細想,他現在只想擁有師妹,再也不讓她離開。

連若睜大眼睛,淚水還是滾落了下來。

他原本以為,上次已是永別了。

雖然這次相見是他算計來的機會,但葉輕舟忌憚師兄到這種程度,竟真會同意放他回來,他其實是沒有抱過指望、不曾想到的。

在地庫裏撞見師兄時,他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一見面就生撲上去。

他的師兄就玉樹臨風地站在那看着他,眼裏有細碎的光。

你這些天,還好嗎?他想問。

你想我了嗎?

你……你怨我嗎?

可他卻直接抱住自己,說出的話還是和當初一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的肩膀還一直留給自己依靠。

如果只是一個人的話,就可以很堅強,可以裝作無情地一走了之,也可以裝作深情地跪着流淚,但是在他懷裏,連若就變得分外虛弱,放下了一切防備,像個孩子一樣啜泣着。

他說:“師兄,對不起,不是我要負你……”

“不是你的錯,”任清歡緊擁着她,心也跟着痛了起來,“不要道歉。”

連若抿着唇流淚,肩膀不停抽動,方才與葉知微交談時幹練的樣子已無影無蹤。

“也不是我想要說謊的,師兄,”他抽泣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擡起頭揪着他的衣襟,撒嬌似的問,“你真的不怪我嗎?”

“不怪你,不就是個小妖嗎?”任清歡的牙齒有些癢癢,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我不是說過嗎,你是什麽我都喜歡你。”

連若看着他的側臉,由衷地想,他真好看。

師兄真好。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我、我也喜歡你!”連若終于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心裏懸了多年的石頭終于落地,抽抽嗒嗒的,“我、我是說……”

任清歡心疼地給她擦眼淚,見她越來越嬌氣,哭得停不下來,只好捏住她肉呼呼的臉頰,義正嚴辭道:“但是以後不許再對我說慌了,什麽要事不來找我,反而去跟葉若微說,還用幻術變成小公貓來迷惑我,這些我都給你記在賬上了,如果再這樣,我絕對不會再原諒你。”

連若:“……”

師兄……

那個、不是……

師兄……

哎,算了,蠢師兄。

全世界最蠢的師兄。

連若心中五味雜陳,無奈地雙手捧起他的臉,心想:啊,這就是我喜歡的傻瓜嗎?

為什麽平時看起來很聰明很厲害的,一到了我這裏就變蠢呢?

他也牙癢癢,張嘴咬了一口師兄的下巴。

任清歡用額頭頂了一下她的額頭,又咬她的側臉。

兩人無比幼稚地互相咬了幾口,任清歡才開始害羞。

他一害羞,連若也開始扭扭捏捏,看起來更加秀色可餐,任清歡只想把她整個吃了,看得挪不開眼睛。

連若臉頰通紅地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啊!

太、太過了……連若咬緊嘴唇,幹脆屈膝蹲坐在他旁邊,抱緊膝蓋。

任清歡戀戀不舍地松開放在師妹腰上的手,但卻仍然拽着師妹的袖子,另一手撫摸着師妹的手指,讓她不得不把遮擋着自己雙眼的手拿下來,癡癡看着她,猶猶豫豫地說:“那、你随我回去,我們就成親吧?”

連若手上軟了,身上也酥了,但是擦幹淨臉,又重拾起了當師妹的自信,挺胸擡頭,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額頭:“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呢,等試劍會結束再跟你說吧。”

總不能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女人吧?

如果不跟他說開了,可能他真的會這樣以為直到天荒地老……所以其實連若早就想要等試劍結束,就跟他坦白了。

任清歡卻以為他說的是解毒的事,連忙取出剛拿到手的珠淚,問:“這東西是真是假?”

“我說的不是這個,”連若搖頭湊近,把下巴放在他手心裏讓他托着小小的頭,距離很近地盯着珠淚,突然伸出食指,像彈玻璃珠一樣彈了一下,“能看得出,沒有毒,但是有沒有功效就不一定了。”

幸好任清歡早就知道師妹手欠,看到珠啊球啊就想彈着撲着玩,原來還真是個小貓咪……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飛出去珠淚,又還給師妹。

這回連若直接就着他的手吞了。

舌尖輕蹭過任清歡的指尖,仿佛蹭在他心上。

“有沒有用,就只能等七日之後,看看我會否毒發了。”連若溫柔地捏了捏他的臉,說,“你不用擔心,如果毒發,就讓葉二姑娘送我回到葉輕舟身邊,他不會殺我的,我精通醫理,時間長了一定可以給自己解毒。”

任清歡沒有說話。

他已經做出決定,不能再讓師妹一個人去冒險了。

連若依偎在他身邊,捏了捏他的手,柔聲說:“不要擔心啦……”

任清歡忽然摟緊她的細腰,把臉埋在她的頸間蹭了蹭,問:“你就這麽相信葉若微,反而不相信我嗎?你跟她說的那個大妖是誰?”

連若失笑:“你怎麽連女孩子的醋都要吃?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又是救風塵又是被托孤的,我只是聞到了危險的臭味,不确定是什麽妖,說不定就是你救的那個狐貍精呢。”

任清歡被她逗笑了:“什麽托孤,別胡說,那狐貍精是爐鼎,景丹她……”

他表情嚴肅起來。

“她其實已經是俠盟的二當家了,”任清歡握緊連若的手,說,“俠盟的宋盟主幾年前就說過,自己感覺到可能大限将至,我懷疑鏡花谷從哪裏得來了風聲,不然不應該這樣瘋了似的沖宋大哥下手。而且……

“如果鏡花谷的野心膨脹到這個地步,很有可能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月見書院。”

月見書院長年沒有院長,主事的楚明知若死了,便會同沒了宋篤行的俠盟一樣,不堪一擊。

“所以我才說危險啊!”連若連忙拍了拍他,道,“我捕捉到了阿茹那的坐騎,正好給你用來逃跑,你還參加什麽試劍會?”

“什麽?”任清歡迷惑了,“阿茹那還真的有坐騎?”

“對啊,”連若伸手去掏他的乾坤袋,“飛得可快了,不過還是沒有我厲害,我一下子就抓住了。”

任清歡看着她驕傲的小樣子,只覺得她真的可愛。

越看越可愛,好喜歡。

真的好喜歡。

在她離開自己之後的這幾天裏,任清歡都過得渾渾噩噩,直到現在,眼裏才突然有了顏色,從噩夢中掙脫。

連若認認真真地翻找,他認認真真地看她。

不過剛找出來,連若的興奮勁兒就被一聲吆喝打斷了

百聞山莊的拍賣正式開始,第一樣藏品是一枚多餘的飛花令。

宋篤行的飛花令在景丹手裏,現在又多出一枚……

說明很可能是……又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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