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蘇廣白被侍從引着進了卧房。這卧房的奢華程度,讓土包子蘇廣白嘆為觀止,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待侍從放了些精致的糕點在桌上後,侍奉的人就都被蘇廣白遣出去了,屋內就只剩了他和小憨。

“小憨,你說這衛家人為何也對我這麽好?”蘇廣白百思不得其解,其實說實在的,就連蘇元良為何突然轉了性他都還沒想明白。

小憨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反正沒什麽好事。”

它答得心不在焉,蘇廣白一眼就看穿了:“小憨,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蘇廣白把小憨放到桌上,自己坐到了它身邊的椅子上:“你要是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啊,不要自己悶着,會悶出病的。”

小憨仰頭看着他,半晌才嘆了口氣,整只狼都垂頭喪氣:“我沒什麽事,就是在想我之前的身體怎麽樣了,不知道還在不在。”

“那你還記得你身體在哪裏嗎?”蘇廣白一下一下揉着小憨的頭,小聲道,“不記得也沒關系,只要還在煙南城內,咱們就肯定能找到。”

小憨心事重重:“嗯。”

“好啦,不要不開心了。”蘇廣白笑彎了眼,“等一下有接風宴,咱們一定要大吃一頓,等之後時機成熟了咱們就偷偷離開。”

“好。”小憨看着他的臉,忽然道:“蘇蘇,你臉上的暗紋是不是比之前淡了?”

“嗯?”蘇廣白怔了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有嗎?”

說着,他就站起身,從一旁的桌上拿過銅鏡,仔細瞧了瞧。

“好像是啊。”蘇廣白驚喜道,“我之前都沒發現,暗紋是淡了,我之前都看不清我自己的五官,現在倒是能看出些原本的樣子了!”

這麽一看,蘇廣白才發現,這張臉和他前世頗為相似,只是較之前棱角更圓潤了些,應該是還沒長開的緣故。

誰都不希望自己臉上頂着一片血管一般的暗紋,現在見暗紋淡了之後,蘇廣白開心壞了,對着鏡子看個沒完。

小憨卻不覺得開心,反而有些擔憂。

蘇廣白這張臉已經依稀能看清原本的樣貌了,雖不能說是十分美貌,但卻玉雪可愛,招人的很。

它忽的想起從一見面,就對蘇廣白尤其殷勤親近的蘇木青,心中湧上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讓它有些煩躁。

“蘇蘇。”小憨仰頭看着蘇廣白,溫聲道,“咱們現在沒什麽自保能力,蘇元良對你的寵愛已經讓你暴露在大家面前了,你若是再恢複了原本的模樣,有可能會更引人注目。”

蘇廣白頓住,随即垮下臉:“你說的好有道理,那我該怎麽辦啊小憨?”

小憨想了想,道:“現在還不是很明顯的變化,所以咱們只要在你完全恢複容貌之前離開,應該就沒問題了。”

“對呦!”蘇廣白眨了眨眼。

這樣一來,他既恢複了本來的容貌,又能躲過其他人的耳目,一石二鳥!

蘇廣白一把将小憨抱起來,将它頂在了自己頭頂,笑道:“我們小憨也太聰明了吧!”

小憨扒在他頭上,又好笑又好氣:“放我下來,我又不是真的靈獸。”

“可你現在是小二哈啊。”蘇廣白雙手扶着他,故意将手放松了一些,使壞道:“怕不怕?”

小憨四爪更緊地扒住他的頭,前爪的肉墊在他額間點了點:“都說了我不是狗。”

蘇廣白嘿嘿笑個不停,他就是這樣,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随遇而安,且沒心沒肺的很。

小憨和他相處了這一個來月,算是把他的性子摸清了,越是熟悉,小憨就越是覺得蘇廣白單純的過分。

他本想着叮囑蘇廣白多留意,別不小心着了別人的道,但轉念一想,反正它會一直和蘇廣白一起,屆時再提醒也可以,誰讓蘇廣白對它的話深信不疑呢?

或者私心裏,它是想讓蘇廣白也依賴它一點。小憨暗暗嘆氣,眼裏的笑意卻一點都不加掩飾。

一人一狼鬧了一陣,忽的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喧嘩,準确的說,是隔壁翠玉閣裏傳來的聲音。

來了。小憨眼底暗芒閃過。

蘇廣白卻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抱着小憨來到門邊,隔着門縫朝外看去。

這個位置想看到什麽是不可能的,不過正巧有兩個負責灑掃的丫頭走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談起了隔壁的動靜。

“那些人又開始了。”其中一個嘆了口氣,“再怎麽樣也不能這般欺辱人啊。”

另一個也跟着搖頭:“就是一群見人下菜的,之前那位得勢的時候一個個谄媚的很,現在卻都露了本性不是?”

“可不是嗎?只是我方才見那位身上還有舊傷,不少都已經化出了濃水,那些人也是,他都那樣了,還要再添新傷。”

“唉,誰叫他先前得罪了那許多人,現在這般也是因果......”

兩人說着便走遠了,蘇廣白眉心緊蹙。他別的不在意,只知道方才那兩位丫頭談到了一位傷者,且聽她們的描述,那人身上的傷當是極嚴重的。

蘇廣白想起了自己入醫學院時的宣誓:

無論至于何處,遇男或女,貴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幸福。

這誓言他一向銘記,前世十六歲入學,一直到身死,他無時無刻不遵守自己的誓言,到了現在,他依舊放不下身為醫者的天職。

他不知道她們談論的人是誰,但既然聽到了,那他就需要去看一眼,即便只是替對方治一下傷也是好的。

院外的喧嘩還在,蘇廣白依稀聽到了些許嘲笑和挖苦,而被欺辱之人自始至終都沒說過半句話。

“小憨。”蘇廣白抿了下唇,道,“她們說的人好像傷的很重,我想去看看。”

小憨窩在他懷裏,聞言有些怔愣:“你要去......幫他?”

“嗯。”蘇廣白打開腰間的包,将小憨放到裏面,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頭,“一會兒你要藏好,別出來。”

小憨仰頭看着他,一時無話。

蘇廣白蓋好包,之後就出了門,朝着隔壁院裏走去。

院裏的侍從看到後連忙問道:“蘇小少爺想去哪兒?有什麽事吩咐奴才們即可,您不用費力。”

蘇廣白聞言頓住腳步,對方人多勢衆,他顯然不能莽撞,倒不如帶上幾個家丁,也全當威懾了。

“你們幾個跟我來一下。”蘇廣白指了指一看就頗為壯實的幾個家丁。

幾人立刻垂着頭跟上來,一群人以蘇廣白為首,氣勢洶洶來到了翠玉閣。

翠玉閣大小和攬芳苑差不多,格局也相似,只主屋的地方豎着一棟二層樓閣,名曰翠玉閣。

而現在,翠玉閣樓前的空地上,正聚着四五個男子,他們嘴裏說着“廢物”“繼續狂”“叫你偷東西”等話,對着中間縮成一團的□□打腳踢。

“住手!沒看見蘇小少爺來了嗎!”沒等蘇廣白說話,他身邊跟過來的一個家丁就率先喝住那幾人。

那幾人這才回過身,一個個臉上都是戾氣,見到蘇廣白後又各個有些慌亂地行禮:“見過蘇少爺。”

“這一中午的鬧什麽?”先前那家丁繼續道,“不知道蘇少爺就在隔壁住着嗎?驚擾了貴客看家主如何發落爾等!”

那幾人慌忙跪下,朝着蘇廣白拜了又拜:“請蘇少爺高擡貴手,饒了我等吧!”

蘇廣白就是再傻,也看出眼前這一幕有些古怪,這幾人之間的對話,就像是提前排演過,連接的實在過分順暢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幾人身後,只看到了一個蜷縮着的背影。

那人身上穿着髒到看不出原本樣子的錦袍,髒亂的烏發披散着,其中還卷着不少樹葉子,就連鞋都丢了一只,光着的腳底沾着血和土,有些地方都已經發腫流膿。

那幾人還在求饒,站在蘇廣白身側的家丁假模假式地訓了那些人幾句,就轉過身開始和蘇廣白求情:“蘇小少爺,您看他們都保證今後不再這般作為,是不是就先放他們離開?”

蘇廣白勾唇:“行啊,不過離開前每人先留條腿吧。”

他這是試探,也是在證實自己的猜測,看看這幾人是否是在演給他看。

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僵住了,站在他身側的家丁許是沒料到他這般反應,竟一時不敢說話。

那幾人跪坐一團,聞言更是聲淚俱下,那驚恐的模樣可就不是裝的了。

蘇廣白有了底,看來蘇衛兩家還真的給了他很大權力,處置這幾人應當也在他的權力裏,只是不在他們的意料中。

“算了。”蘇廣白也就是吓唬一下,見目的達到便笑着對身側那家丁道:“這沒你們的事了,把他們帶下去吧,再備些溫水送來。”

衆人連忙應了,再沒說什麽,魚貫出了院子。

這是一場戲,但戲的主角分明是不知道自己在戲中的。

蘇廣白站在原地,看着那蜷縮着的身影。他沒有貿然過去,而是小聲道:“那位公子?你還好嗎?”

那人背對着他,身體一顫一顫的,還有些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傳來。

“公子,我過來了。”蘇廣白慢慢踱步,走向那人。

走近了之後,蘇廣白才發現這人瘦的過分,後背上的脊骨掩在衣袍後卻仍顯的突出可怖,一雙修長的手只剩了皮包骨,正捧着一個硬邦邦的沾滿了沙土的饅頭。

那咀嚼聲就是他啃饅頭的聲音。

“別吃了。”蘇廣白蹲在他身邊,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塊綠豆糕,輕聲道:“吃這個吧。”

那人充耳不聞,依舊啃着那個饅頭。

小憨從布袋裏躍出來,站在了蘇廣白身邊。它看着蘇廣白柔聲勸了半天那人也不動,就忽然開口吼道:“叫你別吃了!”

蘇廣白吓得一顫,驚訝地看向小憨。

小憨頓了下,才解釋道:“這種傻子你好好說話他聽不懂。”

“別這麽說。”蘇廣白戳了戳小憨的小腦袋,“傻不傻的不都是人嗎?而且他還是傷者呢。”

小憨在他指尖蹭了蹭,小聲道:“知道了。”

那人似乎也被小憨喊的吓到了,終于不再啃那個饅頭,而是緩緩轉過頭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存哥的出場略微不漂亮哈哈哈哈

存哥撓頭:嗯嗯嗯?

小憨崩潰炸毛:別讓蘇蘇看到我這副樣子ballball了!

蘇蘇嘆氣:怎麽又來一個小可憐啊?(心疼.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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