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進了醫館後, 蘇廣白便請他坐在了椅子上。

“小公子,我這頭總是疼得很,不知道是何緣由啊?”老乞丐笑呵呵看着蘇廣白。

他渾身像是在泥裏滾過,身上也有股刺鼻的味道, 尋常人必然會有些不适, 但蘇廣白卻沒覺得有什麽。

“老先生,我先幫你把把脈, 看看病因出在哪。”蘇廣白說話總是溫溫和和, 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那老乞丐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他将髒兮兮的手伸在了桌上, 任由蘇廣白替他把脈。

蘇廣白眉心輕蹙, 而老乞丐卻在觀察蘇廣白, 似乎是想從他的眉眼間看出什麽來。

待到他診視完畢, 老乞丐便笑問:“小公子, 可看出什麽來了?”

蘇廣白沉聲道:“老先生, 你的脈象着實古怪。不似普通百姓, 但也不像是修士,更像是介于兩者之間。”

“而且仔細查看的話, 會發現您體內像是有兩股脈象, 只是其中一個更微弱些。”

“這樣的脈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蘇廣白尴尬道:“而且, 我沒有看出你的病症,實在抱歉。許是我學藝不精吧。”

那老乞丐一直帶着笑, 在蘇廣白慢慢說出自己的發現時,他的眼睛也漸漸亮了。

等到蘇廣白全部說完後,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白小歡吓了一跳,連忙往衛存身後躲。衛存蹙着眉看向老乞丐, 神色間有些提防。

“您笑什麽?”蘇廣白好奇道。

老乞丐撫了撫都已經打了結的胡須,道:“小公子果真有幾分本事,老朽沒看錯人!”

“啊?”蘇廣白怔住:“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乞丐解釋道:“小公子年歲小,不知道也正常。或者說,這世間知道我這種脈象的人,屈指可數。”

“而你,是我遇見的第二位能探查出我脈象之人。”

蘇廣白驚訝道:“那第一位是......”

“第一位當然是老朽我本人了!”老乞丐心情很好,居然都開起了玩笑。

蘇廣白失笑:“老先生是在逗我?”

“是,也不是。”老乞丐定定地看着蘇廣白,道:“小公子,老朽是這世間僅剩的醫師族後裔,我行走世間幾十年,終于找到合眼緣的醫者了。”

“醫師族?!”蘇廣白震驚,他下意識朝懷裏的小憨看了眼,小憨歪了歪頭,看樣子是也沒聽說過。

老乞丐嘆息:“小公子沒聽過也實屬正常,畢竟我們族輩已然沒落,如今在世的,或許就只剩我一人了。”

“我輩族人全都是醫者,我們不同于這世間許多的丹修,也不似公子這般凡人之軀亦可行醫,我們是自出生以來,便能濟世救人的。”

“太多的,老朽暫時還不便向你透露。但老朽想求公子一件事,不知道公子可否答應?”

蘇廣白問道:“何事?老先生不妨說說看,我能幫一定幫。”

老乞丐忽然笑了,道:“請公子暫且收留我一段時日,我曾是家中管家,公子府中應當正缺人罷?”

“你這老頭!”白小歡實在機靈,聞言立刻急道:“你說了這半日,不就是想在我們府中謀職嗎?直說便是,還說什麽醫師族唬我們!”

老乞丐也不惱,笑道:“若是這麽說也行,就是不知公子能否給我個機會?”

蘇廣白沉默了,他想了想,道:“老先生等我一下。這府裏添人口的事,不是我一人說了算,我們先商量一下,再給您決斷。”

“那是自然。”老乞丐笑呵呵的。

蘇廣白抱着小憨,和衛存一起去了正堂,白小歡自願留在醫館看着老乞丐,生怕他不小心亂動藥材弄壞了什麽。

“小憨,你瞧方才那人可信嗎?”蘇廣白急忙問小憨。

小憨沉聲道:“這種行走江湖的老先生,會有什麽奇特的經歷也說不準。只是這醫師族我确實也沒聽說過,但瞧着那人的氣度,确實也不像普通人。”

“至于要不要留他,還是蘇蘇做主。總歸這府裏也住得下,即便他心懷惡意,我也能保護你。”

蘇廣白抿了下唇。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老乞丐看着很合眼緣,就好似他們許久之前就應當見過一般。

可他又确實不曾見過,前世也不曾有印象,除了前段時日那一面,蘇廣白真就是第二次和他相見。

雖然有些意氣用事,但蘇廣白還是想試一下,說不定他不是壞人。

說不定他們家又能添一位新家人呢?這麽大的府,總歸要熱鬧些。

“這樣,我去考考他,若是他真的認識那些藥材,或者能說出研制丹藥的方法,我就暫且相信他。”

衛存和小憨都點了頭。

蘇廣白便再次回到醫館。

“老先生,您應該也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為了以防萬一,我可能要先考考您。”

老乞丐捋了捋胡須,贊賞道:“不錯,有防範意識。小公子請問。”

蘇廣白道:“先生可知煉制凝血丹的藥材和用量?還有靈犀丹,您能說出其中的三味藥材嗎?”

“當然,您可能未曾見過靈犀丹,我手中現在有一粒,您可以先看看。”

“不必。”那老乞丐笑道:“老朽曾有幸見過一回。”

他安坐在椅子上,語氣不疾不徐,竟是真把凝血丹的藥材和用量說了出來。

更令在場衆人驚訝的是,他居然能說出靈犀丹中用到的五類藥材。而這還只是他看了一眼,聞過一次的發現!

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他還說出了衛存的病症:“這位公子患有離魂症。”

蘇廣白已經不能再驚訝了,聞言驚喜道:“先生也知道離魂症!那您可知道醫治之法?!”

“醫治之法沒有。”沒等蘇廣白他們失望,他又道:“只是這位公子的魂魄,應當是被什麽東西強行抽離出體內的,是為了替他保命而為之。”

一直窩在蘇廣白懷裏的小憨耳朵直直豎着,忍不住盯着那老乞丐看。

莫非真遇上高人了?!

那老乞丐看了看衛存,又不經意地看了眼小憨,意有所指道:“強行離魂本就是逆天改命之道,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将殘魂融合回體內的。”

“在沒有找到正确的醫治之法前,再如何嘗試都是無用功罷了。”

衛存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反正是下意識朝小憨看了眼,而小憨整只狼都嚴陣以待。

他知道,眼前這位老先生,是看出來什麽了,而他選擇了替他瞞着蘇廣白!

蘇廣白急道:“那真的就沒有醫治之法了嗎?”

“有病症,自然就會有醫治之法。”那老乞丐老神在在。

白小歡急道:“老師傅,您別這麽說半句留半句的好不好?知道您是想顯得自己很神秘,但這是關乎衛存哥哥的大事!您莫要再藏着掖着了!”

“小歡!”蘇廣白攔了好幾次也沒攔住這孩子的話。

那老乞丐吹胡子瞪眼:“你這小娃娃如何這般沉不住氣?!你還不如一只狼穩當!這般沖動,可別浪費了自身的天賦才是!”

他看出小憨是狼了!蘇廣白心頭一緊。

不僅是他,就連方才大呼小叫的白小歡都愣住了,一時間都不太敢說話。

那老乞丐又道:“這離魂症之說,我曾在一個殘本上見到過,只是那本子缺了一半,後面記載的醫治之法,我就未曾見過了。”

“若想找到醫治之法,只要找到那個殘本,應該就可以了。”

蘇廣白和小憨相視一眼,這說的不會就是他們手裏那本吧?

“我去拿。”衛存似乎看出了蘇廣白的心思,留下一句後就跑了。

沒幾下他就又回來了,手上還拿着那個印着圖騰的殘本。

老乞丐一見那書,竟唰地站起了身,渾身都在抖,視線緊緊盯在那本書上。

衛存看了蘇廣白一眼,蘇廣白颔首,衛存便将書遞給了老乞丐。

老乞丐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而是急忙翻出衣擺內側擦了擦手,這才小心伸手,雙手捧着将那書接了過來。

這一下,屋裏的幾人都驚訝不已。

那老乞丐沒翻開書,只定定地看着封皮上已經看不出原本樣子的圖騰,清明的雙眼中漸漸蓄滿了淚。

他小心地探出手指,在那圖騰上輕輕描繪,顫聲道:“原來,這就是您說的天命......”

他這話不知道是在和誰說,但想必是對他極重要的人。

“老先生?”蘇廣白心裏有了一個猜測:“這書頁上的圖案,莫非就是醫師族的圖騰?”

“正是。”老乞丐嘆了口氣。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連忙擦了擦眼淚,又将那書遞還給衛存,衛存卻沒接。

蘇廣白道:“先生,這既然是您族中的書,那便還給您罷,這上面的內容我們已經看過了,也正在找剩下的半本。”

老乞丐垂眼看着手裏的殘本,心情難以言喻的複雜。

好一會兒,他才從情緒中抽身,開玩笑道:“人老了,見着這些舊物就不免感傷,讓列位見笑了。”

“這是哪裏話?”蘇廣白溫聲道:“老先生,您是大才!我們府上若是能得您青眼,便是我們小輩的福氣。”

“這話不錯。”老乞丐笑起來,又恢複方才那副神氣的模樣。

“既然小公子願意留我在府上,那老朽就不客氣了。”老乞丐道:“對了,我本名一個福字,小公子就喚我福伯吧。”

蘇廣白立刻道:“福伯,那今後就麻煩您為我們操心家事了,當然,能幫我們操心操心病情就更好了!”

“府上還有許多空房間,您可以随意挑選住處。”

福伯擺手,笑道:“我瞧着這旁邊的屋子不就空着嗎?我就住在那裏罷!”

隔壁臨街的屋子,蘇廣白一直沒想好做什麽,現在勻給福伯住也可以。

“好,那我們幫您收拾屋子。您要是住不慣了,就再搬回院裏來。”

說定後,蘇廣白和衛存,還有白姨和白小歡,大家都動了起來,全都幫着福伯收拾屋子。

很快,這屋子就收拾了出來,最後還得是白姨收尾,整個房子都布置得幹淨又溫馨,福伯很滿意。

之後,福伯又好好洗了個澡,換了新衣裳,還将胡子剃了。

這一下改頭換面,單看臉,就是說他四十歲出頭都有人信。但他卻頂着滿頭白發,按他自己的說法,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白小歡都可以叫他一聲爺爺!

做好這些,晚飯之後,福伯又道:“小白啊,我看這府上連個防禦的陣法都沒有,要不我給弄上一個?”

蘇廣白等人:“!!!”

這您會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多了些?!

“怎麽了?”福伯驚訝:“這世間會陣法的人多了去了,你們為何如此驚訝?”

蘇廣白撓了撓頭:“也不是,就是發現您好像什麽都會些,晚輩們自嘆不如。”

“那就多跟着老朽學學。”福伯朗聲笑着,從自己的破包袱裏拿出了許多雜七雜八的器具,道:“來,小衛把小憨也抱來,伯伯給你們演示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上班沒摸上魚,回到家才寫的,時間就晚了。

明天早點給寶貝們更新,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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