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切都是誤會

謝子仿在學校裏的名頭絕不亞于莫蘇，但原因卻極為不同。

據孫放說，謝子仿是本地人，入學時的成績根本沒達到學校的分數線，是他老子神通廣大，硬将他弄了進來。不過據其他也是本地同謝子仿一個高中的人說，其實此人原本的成績極好，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本該能夠輕松進入全國最好的大學，根本不需要走後門進本地的學校。

而一開始被遮遮掩掩，但最後還是被人透漏出來的所謂“那件事情”，是指謝子仿的兩個最好的鐵哥們沖破友情奔向愛情，最後雙雙出櫃，乃至離家出走。

當初消息傳到學校的時候，是兩個人已經從家裏消失了三天，雙方家長都報了警之後。謝子仿作為平時與這兩人最鐵的哥們，被失蹤的兩人的家長一連追問了幾天，家長們一口咬定謝子仿肯定知道兩人在哪，死活哭求，要他将兩人的去向交代出來。而警察在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下，也是抓着謝子仿不放，對他曉以大義動之以情，請他說出兩個孩子的去向。

據說，整個期間，謝子仿一言不發，最後是謝子仿的母親看不過自家孩子被如此逼問，硬生生将那兩人的家長和警察掃地出門，與他們斷絕了往來，才還了謝子仿一個清淨。

可事情卻并沒有因此結束，謝子仿的兩個死黨一直沒有找到，學校裏各式各樣的傳聞鋪天蓋地，更有甚者還捕風捉影，以訛傳訛，最後甚至演變出了一個謝子仿和另兩個人本是三角關系，不過那兩個彼此喜歡，炮灰了謝子仿後不忍面對舊日好友雙雙離家的版本。

謝子仿因為兩人失蹤的事情，一個禮拜沒有上學，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就被人追問那兩個人的事情，甚至還在他面前說了很多不幹不淨的葷話侮辱兩人。謝子仿聽了，當下與那人打了起來，旁邊的人拉都沒有拉住。最後，謝子仿将那人打得住院，學校無可奈何給了他一個嚴重警告的處分。卻沒料謝子仿根本沒來領這個其實是已經從輕處罰了的處分，自那之後，便再沒有上學。

那正是高二學期末的事情，謝子仿整整曠了高三一年學，最後高考的時候還是被他老子硬壓進了考場。可到底一年沒有學習，雖原來的底子還在，但也沒能得到一個更為理想的成績，不過有他老子幫忙運作，卻到底還是進了莫蘇他們學校。

不過就因為“知情者”半遮半露的敘述，謝子仿一入學，幾乎整個系就都知道了他的這段過去。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地斷定：謝子仿跟他那兩個離家出走了的死黨一樣，也是同性戀，只不過還沒有正式出櫃。

也因此，謝子仿身上雖然有着無人質疑的第一校草名頭，但卻一向獨來獨往，甚至都不在學校住宿，而自入學以來，他身邊也的确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女生。

孫放講完了，一拍莫蘇肩膀，“兄弟，有你的，第一次出手就逮個彎的校草回來！”

莫蘇白他一眼，“那說到底，謝子仿到底是不是真彎啊？我怎麽覺得這就是一幫無聊人在瞎傳？”

曹清輝笑，“就我們所知的這點馬路消息推斷，除了謝子仿自己，誰也不知道當初他那兩個死黨跑之前，他到底知不知情；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直的還是彎的。不過，他身邊沒有女生這一點倒是真的，但男的其實也同樣沒有……”他頓了頓，神情頗為玩味地笑着繼續道：“當然，現在有你！”

莫蘇翻了個白眼，“老子跟那人不熟，好吧！”

曹清輝點頭應和，“對，我們了解，你們，頂多是基友而已，是吧？”

知道了謝子仿的過去，老實說，莫蘇有點同情他。畢竟當年的事情，其實根本跟謝子仿毫無關系，可就因為他的兩個死黨毫不負責任地跑了，所以就留了他一個人來承擔本與他無關的後果。可同情歸同情，莫蘇還是覺得那是別人的事情，所以也就沒怎麽往心裏放。一邊打游戲一邊吃了飯，玩着玩着這件事情也就被他放到了腦後，不再想了。

晚上下樓買飯，一出門就碰上了張菱。

後者言笑晏晏，“就知道你一天出門的時間就只有買飯的時候。”

“呃……”上次見面有些尴尬，莫蘇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突然想起這是男生宿舍樓下，便問：“你來這兒找人？”

“找你算嗎？”張菱看着他。

莫蘇心有點突突，“算，我還算是個人。”

張菱笑，沒到一秒，看見莫蘇為難的表情，就收起了笑容，看着他的眼色問：“為什麽唯獨拒絕我？你以前不是來者不拒的嗎？”

“呃……”莫蘇撓頭，聽着這評價好像不是什麽好評價啊，“那……我改過自新了嘛。”

張菱瞪了他一會兒，終于還是不甘心，“我是真喜歡你的。只不過你以前一直好像誰都可以的樣子，卻又對誰都不上心，所以我才一直沒對你說。現在你打算認真拒絕了也好，不過，我不打算放棄你，至少在我一直喜歡你的時候，反正只要你一天沒找到真心喜歡的人，我就追你。”

“呃……”這宣言對女孩子而言似乎太霸道，莫蘇無言以對，只能幹噎。

張菱橫了他一眼，嗔怪，“木頭，你除了‘呃’就不會說點別的了嗎？”

“……”莫蘇沉默了一下，“木頭能說‘呃’已經挺了不起的了。”看見張菱張口又要反駁，他趕緊反問：“難道不是？”

張菱被他氣得狠狠地瞪着眼，好半天沒說出話來，站了一會兒，她轉身走掉。

莫蘇松了口氣，塌着肩膀往外走。

走到上次遇見謝子仿的花壇時，發現他這次竟然還在。

站了一會兒，莫蘇走過去，挨着他坐下，很直接地問：“你怎麽這麽喜歡坐這兒？”

謝子仿拿掉耳邊挂的耳機，“我等人。”

莫蘇挑挑眉，他好像不久之前才聽誰誰誰說過，謝子仿獨來獨往。“要我陪你等嗎？”多多少少地，在見到謝子仿的一瞬間，他抽風的同情心決堤了，一個人被兩個死黨同時抛棄，這确實是一件挺慘的事情。

“不用。”謝子仿回答。

“哦。”莫蘇站起來，其實他也餓了，既然他不用，那他就吃飯去。

可沒等他邁步離開，謝子仿伸手，握住他的。

莫蘇低頭，謝子仿的手溫暖而幹燥，沒有用勁，只是輕輕地攥着他除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

莫蘇看着，謝子仿開口，“已經等到了。”

……

莫蘇盯着兩人的手指交接處看了一會兒，重坐下來，“你常看偶像劇嗎？”

謝子仿很疑惑，但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不變，“從來不看，你喜歡看？”

莫蘇囧，“不，我只是覺得你挺偶像劇風的？”

“什麽意思？”他更疑惑了。

莫蘇搖頭。

想了想，莫蘇最後直接問：“你真是同性戀？”

謝子仿沉默了一下，“不是，但我想知道，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能讓人抛下一切，一句話都不留，就那麽雙雙走了。”

這回輪到莫蘇沉默，謝子仿的話擊中了他的軟肋，他無限地同情被無辜留下來的人，就像幼時的他和母親。

“你呢？”謝子仿突然問，“為什麽不再交女朋友了？”

“呃……”話題轉得太過，除對游戲外莫蘇一向遲鈍的大腦有些反應不及，但想了想，他最終決定說實話，“其實，我有恐女症？”

謝子仿的反應是突然轉臉看着他，可還是面無表情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驚奇還是不驚奇。

莫蘇主動解釋，“雖然我跟很多女孩子交往過……可老實說……我不太會跟女生相處……我有點怕她們……所以……其實……我通常只是在她們面前乖乖聽話而已……”

“哦。”謝子仿轉過臉去，繼續看着前面。

莫蘇看他一眼，發現他雖然面無表情，可眼睛一閃一閃，分明裝着笑意。

“喂！”莫蘇推他一把，“不許嘲笑老子！老子中學的時候不是在玩游戲，就是在學習，哪有時間跟女生多處？不善長應付很自然的好吧，你見有幾個宅男不是滿嘴花花，見女生就臉紅的？”

謝子仿趕緊附和地點了頭，又轉臉看他，“那你要跟我在一起試試嗎？”

“嗯？”莫蘇也看他。

謝子仿認真道：“我想知道喜歡一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你也想知道該怎麽跟人談戀愛吧，那就拿我來當試驗田好了，我随你擺弄，絕不怨言。”

“呃……”莫蘇覺得這話被謝子仿說得有些怪怪的，什麽叫做任他擺弄啊，他沒想怎麽擺弄他啊……可謝子仿認真的眼神卻讓他拒絕不得。他其實本就是不擅長拒絕別人的類型，再想到謝子仿因當初那件事情所經歷的一切……

看着謝子仿莫名憂郁的眼神，莫蘇點頭說：“好。”

兩人無言地坐了片刻。

謝子仿又突然道：“對了，其實這種事……我就只是好奇來着，跟那兩個家夥倒沒有關系。當初休學也是，正好不想上了，打架也只是借口而已。”

他轉過臉，對上莫蘇因為無限驚訝而瞪得老大的眼睛，他自顧點頭，“告訴你一聲而已，好歹我們也算一對兒了，多少該讓你對我了解一些。”

了解你個大爺！

看着謝子仿無辜的眼神，莫蘇突然有一種想要一拳揮上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