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路見不平一聲吼

莫蘇連跑帶颠地奔過去的時候，謝子仿正站在樓下。他裹了一件黑色短款羽絨服，敞着懷，兩手插在兜裏，樣子悠閑。

看見莫蘇過來，謝子仿沖他擺了擺手，“我們倆先去吃點東西得了，要不玩一晚上肯定得餓。”

莫蘇無所謂，反正有得玩他就很高興，玩之前先吃點當然也很高興。

兩個人轉了一圈，因為已是晚上十點多，大多數的店鋪都已經關了門，就小街上的燒烤攤還興旺着，兩人最後幹脆還是去吃了燒烤，就在上次吃的地方。

點了東西，炭火擺在中間的矮桌上，兩人相對而坐。

謝子仿看起來有點精神不濟，莫蘇看了看他，問：“咱們要不要再來點啤酒？”

剛記好餐還沒走遠的夥計趕緊回來，殷勤問：“要啤酒嗎？點幾瓶？”

謝子仿趕緊搖頭，“不要了，不要酒。”

原本，莫蘇只是随口問問，孫放和魏莽他們很喜歡在吃燒烤的時候喝點啤酒，他倒是對此沒什麽特別的喜好，喝也可以，不喝也行。可謝子仿搖頭的動作太過迅速，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莫蘇的印象裏，謝子仿這個人，一向是一個屬于“怎麽都行”的主兒，雖然偶爾也會有執拗的時候，但大多數情況下，兩個人在一起都是莫蘇說怎樣就怎樣，謝子仿就默默地跟着，很少見他會堅決地反對些什麽。

所以，當這一次謝子仿趕在莫蘇之前，就拒絕了上酒後，莫蘇反而有了興趣要逼謝子仿喝上一杯。

沖着謝子仿大大的一笑，莫蘇直接沖燒烤攤的夥計道：“拿兩瓶啤酒來。”

“好嘞。”夥計自然是選擇聽從了讓他有利可圖的一方，應了莫蘇一聲後，夥計無視了謝子仿，直接走到酒箱，拎出兩瓶啤酒，并且像是怕兩人反悔不要了似的，問也沒問，直接将瓶蓋啓開，一邊一個，放在兩人面前。

莫蘇嘿嘿一笑，拿起自己面前的一瓶，敬向謝子仿，“來吧，喝口。”

謝子仿的眉頭皺起來，像是躲避什麽似的往後仰了仰，為難道：“我不太喜歡喝酒。”

聽謝子仿這樣說，莫蘇的興頭就更大了。

他歪過身子，避開炭箱去拽謝子仿，“來嘛，來嘛，就一瓶，就一瓶！”

謝子仿不願地把頭扭到一邊，視線突然頓住。

莫蘇拉了他兩下，見他也沒反應，便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

不遠處，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地往這邊走。

兩個人都穿着附近技校的衣服，跟坐在他們旁邊的一桌學生一樣。男的走在前頭，女孩子跟在後面哭哭啼啼地拉着男生的人，想讓他停下來，兩人說話。可男生根本沒管那女生，幾次甩開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莫蘇看這景象，皺了皺眉。

不片刻，兩人已經一前一後地走到燒烤攤前，旁邊桌的一個男孩子立時迎出去，“哎，來啦，嫂子也跟來啦！”

後來的男生又一甩袖子，瞪了眼迎過來的男生，“別亂叫了啊，她不是你嫂子了。”

這話一出，女生哭得更厲害了，“你別這樣行不行，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道歉，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好不好？”

男生把女生往旁邊一推，“我告訴你，你也不用說你管不管我的，我跟小惠就是好上啦，老子就是不要你了，怎麽樣吧？”

女生瞬間呆楞住，眼淚也跟着收起來，“你真跟那賤貨有一腿？”

毫無預兆的，男生突然伸手，一掌甩在女生的頭上，将她猛地打往一邊，“你他媽說誰賤貨呢，你他媽才是賤貨呢，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邊說，男生邊用手推着女生的頭，一下下使勁地猛抽。

莫蘇的眉頭越擰越緊，雖然他是男的，這件事情也實在與他無關的，但他平生最讨厭的就是對女生動手的男人。

可還沒等他有反應，他對面的謝子仿已經優哉游哉地嘆了口氣，開口：“現在的小男孩一個個都不知道是怎麽了，已經除了自己女朋友不敢跟別人動手，只能打打女生來假裝自己是爺們嗎？”

謝子仿的聲音不大，卻已經足夠讓人聽見。

那動手的男生停下來，斜着眼走到謝子仿面前，“他媽的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謝子仿擡頭，“小弟弟，打女人只能證明自己是窩囊廢，這點難道沒人教導過你嗎？”

“他媽的！你——”男孩一邊罵着，一邊伸手就要過來抓謝子仿，後者站起來，讓對方抓了個空。男孩不忿，又要來推他，卻反被謝子仿反甩到一邊，踉跄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見到這情況，旁邊一直事不關己吃喝的男生們都站起來，迎着莫蘇和謝子仿走了過來。

莫蘇站到謝子仿一邊，小聲道：“他們人多，我們跑。”

謝子仿轉頭，愣愣地看向莫蘇，似乎還沒明白所謂跑的意思。

莫蘇也不能等他再明白，差點摔倒的那男生被人扶住，順手從地上拎了只酒瓶，惡狠狠地就沖倆人走了過來。莫蘇使勁地扯了把謝子仿，“別發呆了，跑啊！”

說完，撒丫子就往小街的方向竄了出去，謝子仿楞了一下，也趕緊跟着莫蘇跑了出去。

技校的那幾個男生随即跟出，只剩下燒烤攤的老板在塵土中大叫。

小街兩旁，一面是學校，一面是居民樓，莫蘇逮着一條小路，拉着謝子仿竄進樓群裏，看了看身後呼呼地跟着地一群人，吩咐謝子仿，“分頭跑，甩了人到你家集合。”

說完，他又率先拐進一條小巷，可謝子仿還是跟在他的後頭。

而原先追在後頭的人則已經開始利用熟知地形的優勢準備包抄。

莫蘇一邊沒頭蒼蠅似的亂竄，一邊喊：“我們分頭，把他們的人也分散開，分頭，分頭啊！”

謝子仿不吭聲，跟沒聽到莫蘇的話似的，只一味認準了莫蘇死追。莫蘇無奈，只得拉着謝子仿到處逃竄。

可畢竟他們人多，跑了幾十分鐘後，兩人最後還是被堵在拐角處，前無出路，後有追兵。

莫蘇在屋裏宅了太久，長期沒運動的結果是被人堵上的時候他也已經沒了力氣，腿腳打軟地靠在牆上大喘粗氣。

瞄了一眼倒像沒事人似的謝子仿，莫蘇兩手搭在膝蓋上，半彎着身子道：“真丢人啊，被一群小孩子追。”

“嗯。”謝子仿輕輕地應了一聲，因為已經确定他們跑不掉，追過來的人正慢慢地走過來，一個個套在技校統一的藍色工裝制服裏，遠看一夥流氓，近看卻不過是一個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罷了。

只不過，這群孩子臉上卻有着比正統流氓更陰鸷的表情。

“怎麽不跑了啊？跑啊，跑啊！”差點被謝子仿推倒的那男生站在最前頭，氣息也不均勻，手裏卻一直沒扔下那啤酒瓶子。

衆人停在兩人面前，為首的男生道：“你們倆要麽今天給哥下跪道歉，要麽，就別想豎着從這走出去。”

莫蘇笑了一下，瞄謝子仿一眼，“咋辦？”

謝子仿看過來，“你說呢？”

莫蘇輕輕地哼笑一聲，咧開嘴，“那就打呗。”

說着，就已經沖了出去。

謝子仿這回反應倒快，搶在莫蘇前頭，一腳踹向那為首的男生。

一場混戰，于焉展開。

一動起手，莫蘇就發現了謝子仿的厲害。那打人的時候就像專業的似的，專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來打，而且出拳是又快又很，還非常懂得利用身邊的牆壁或東西來分化對手，絕不讓一堆人一起纏住。

莫蘇這時候才突然想起謝子仿據說從前是曾經把人打到受傷住院的，他一邊上竄下跳地躲過要抓住他打的人，一邊嚷嚷，“娘的，你這麽厲害，剛才咱跑什麽啊！”

謝子仿就連這時候也不忘用最他那最無辜的語氣回話，“你讓跑的啊！”

“靠！”莫蘇無語地咒罵了一聲。

挑了個空擋，莫蘇又喊了一聲，“不打了，跑。”

不管謝子仿怎麽能打，畢竟對方人多，吓吓他們讓他們不敢再追就好了，真糾纏下去，兩人絕占不了便宜。

這回謝子仿的反應夠快，莫蘇一發話，他立刻撂倒了向他撲過來的一個人，跟着莫蘇一起跑了。

等到後面沒人追過來，兩人才慢慢地停下來，往謝子仿家的方向走。

一邊走，謝子仿一邊甩手。

莫蘇瞄一眼，“咋了？”

謝子仿緩慢地握了下拳，沒握緊，又松開，“可能是剛才傷着了，有點疼。”

“沒事吧？”莫蘇有點擔心。

“沒事。”謝子仿搖頭，伸過去，給莫蘇看了看，“可能破了點皮，明天就好了。”

“哦。”天烏其嘛黑的，也沒個路燈，莫蘇根本什麽都看不清，不過聽謝子仿這麽說，也就放了心。随即又高興，很得瑟地把自己的手也伸到謝子仿面前，“看，我的手就沒事，我剛剛打架的時候都注意着，要是手受傷了，玩游戲都費勁。”

謝子仿看他一眼，很無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手多重要，能彈個鋼琴啥的呢……”

莫蘇“切”了一聲，“咱那也是需要十指如飛的好不好。一樣都是操作流嘛！”

謝子仿輕笑。

莫蘇推他一把，“不許嘲笑哥。”

謝子仿看他，“那我能朝（zhao）笑你嗎？”

莫蘇反應了一下，有些不屑，“真冷。”這簡直就是中學生才說的冷笑話啊。

謝子仿伸手，攬上莫蘇的肩，“給你取暖。”

“去！”莫蘇甩開他，“老子更冷了！”

白了謝子仿一眼後，莫蘇埋怨，“都是你，老子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沒一回好的！你說你沒事老去惹什麽事啊？”

謝子仿很無辜，“我只是看那小男孩那麽對那女生，有點沒風度。男的做到那份兒，有點磕碜吧。”

“那倒是。”莫蘇認可地點頭，其實這種事，一般人都是不會管的，別說那兩個人是情侶，清官難斷家務事，就是陌生人，男的打女的，也很少會有人出頭去管了。

莫蘇咧着嘴笑開，一把攬住謝子仿的脖子。莫蘇其實算高，可後者比他還要高上半頭，被莫蘇使勁地一勒，就只能歪着身子靠向莫蘇。

莫蘇也不好好走路，帶着謝子仿東倒西歪，還沒喝酒，卻已經像喝醉了似的。他一手舉過頭頂，莊重宣告，“走吧，回去玩游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