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爺爺

在看到謝子仿和莫蘇鎮定自若地爬起來的一瞬間，謝子墨決定先不動聲色。

當然的，沒人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是同性戀。

可雖沒經過當年林家和展家的天崩地裂，但作為親眼見識過那彷如原子彈轟炸過的毀滅性後果的人，謝子墨可不希望在自己的家裏也同樣地那麽鬧上一回。

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時候。

于是，他輕輕地翹起嘴角，竭盡所能地露出最和善的微笑來，仿佛剛剛進來時謝子仿和莫蘇就是這麽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一點僭越舉動都沒有似的。

他道：“小仿，叔叔和嬸嬸讓我來接你。”

林也聽見這種叫法，立時撲哧一樂。

當然，其實謝子仿他爸媽也是這樣叫他的，這叫法本身倒沒有問題。可只要想想這稱呼從謝子墨的嘴裏出來，林也就突然很想問問，那謝子墨是不是就該被叫“小墨”了呢？

謝子墨白了林也一眼，沒理他，很快地就又把目光收回來，看向謝子仿。

被他看的人很疑惑，撓撓頭，謝子仿問：“我爸媽幹嘛突然讓你來接我？”

雖然兩人的關系已經不像是之前那般冷淡了，可到底各有各家，各有各的生活，就算是現在，也不過是逢年過節才在一起聚聚罷了。

謝子墨微微地嘆了口氣，聲音很輕：“爺爺病倒去醫院了，叔叔、嬸嬸都已經趕過去了，給你打電話你也關機，我就直接過來接你了。”

聽到這兒，謝子仿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卻微微一動，擡起來，看着謝子墨。

後者走過來，摸了摸謝子仿的頭，安慰，“沒事，老人家嘛，小毛病總是有的，先跟我去醫院吧。”

“好。”謝子仿點頭，然後立刻爬下床，穿衣服準備去醫院。謝子墨雖然說是沒事，可他知道，老人家去醫院，并不一定都是有去有回。

趁着謝子仿穿衣服的當兒，謝子墨一臉看似和善地抱起胸，居高臨下看莫蘇，“你是小仿的同學？也是住附近嗎？”

“呃……”莫蘇實在是不知道眼前此人到底是不是在裝傻，可不管是不是，這時候，他也只能跟着傻笑，“我住宿舍來着……”

謝子墨笑，“哦，那正好，我帶小仿去醫院，順道送你回宿舍吧。”

莫蘇趕緊擺手，“不用不用，學校離這兒就幾分鐘的路，不用人送。”

謝子墨還是一臉好哥哥的樣子，“沒有關系，不用跟我客氣。我開車過來的，直接把你送到宿舍樓下，也省得你大冷天的走路嘛。”

莫蘇要開口，謝子仿卻正從外屋拿了衣服進來，聽見謝子墨的話，皺了皺眉，無可質疑地道：“哥，莫蘇的事兒你不用管。”

謝子墨挑挑眉，沒說話，轉眼看見一直靠在角落裏看戲的林也此時正偷笑，便冷冷地瞪過去。

林也發現自己被瞪，聳了聳肩，換了個地界窩着，繼續低調看戲。

謝子仿拿了兩件衣服塞進包裏，不知道爺爺情況怎樣，要是嚴重，他一時也是回不來的，便跟莫蘇和林也交代了一下，跟着謝子墨去了。

出門時，謝子仿走在前面，謝子墨跟在後面關門。

莫蘇和林也兩人禮貌性地送到門後。

臨關門時，謝子墨冷冷地在兩人身上輪流瞥了一眼，這才走出門去。

門一關上，林也便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冷顫，“啊～這個人看起來真不讨喜。”

莫蘇也跟着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點頭，“嗯嗯。”頓了一下，卻又突然道：“不過長得挺帥的。”

林也很是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我說莫蘇同志，你不用入戲這麽快吧。這才剛剛邁入同性戀的大門半步，就開始注意別的男人帥不帥啦！”

莫蘇聳聳肩，對林也的吐槽不以為意。

林也卻突然站定了，認真地看莫蘇，“哎，你知道吧，你現在可是一腳踏入風暴圈了，別傻乎乎地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莫蘇雙手平舉，閉上眼，一臉用力感受的樣子，“沒關系，我現在還在風眼呢，安全得很。”

林也輕哼，“等風偏了，你就知道刮得有多狠了。”

莫蘇嘿嘿傻笑。

*******

謝子墨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将謝子仿帶到醫院。

兩人過去的時候，謝家爺爺已經穩定了，躺在病房裏。

醫生檢查過，說是胃裏長了顆瘤，預定近期內做個手術取出來。

這樣的手術，對于年輕人來說，其實還不是特別危險。

可對于一個老人來說，那就有點懸乎。

兩個人過去的時候，老人正睡着。

可沒睡上一會兒，就像是覺察到兩個人來了似的，又睜開了眼睛，伸出手來。

謝子仿看見，趕緊搭了手過去，讓老人握住。

老人握得不緊，卻還很是欣慰地笑了一下。一臉像是還能見到就很不錯的樣子。

其實，這已經不是老人第一次住院。畢竟是接近八十的人了，對于住院已經并不陌生，甚至在第一次住院之後，就算是痊愈回家，也都有了心理上的準備，知道自己是看着還精神，事實上卻已經一腳踏進了棺材。

這一點，不僅是老人自己，所有人也都知道。

所以老人住院，雖然突然，但到底沒有人覺得意外。只不管醫生說是大病小病，總先把所有人都叫齊了，來給老人看一眼要緊。

而老人，從來心裏最着緊的便是謝子仿這個幺孫。此時見了他，便無限欣喜。

謝子仿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爺爺，您放心，我在這兒呢。這兩天都陪着你，不走了。”

謝子墨見縫插針，趕緊也在一旁說話，“是啊，爺爺，就讓小仿一直在這照顧您，到您出院。”

正好，就趁這段時間，先把他和莫蘇隔離開來。

老人卻只是笑笑，氣息雖虛弱，但很開心的樣子搖頭，“不用，你小娃上學要緊，我這邊不用你管。你來看看我，我就高興了，待會兒晚了，就讓你小墨哥哥送你回去，啊！”

謝子墨趕緊道：“爺爺，這個您就甭擔心了，小仿他們現在也沒什麽要緊課了，您就讓他呆在這兒吧。”

老人堅決搖頭，“什麽沒要緊課了，這上大學呢，怎麽會沒有要緊課？不行，小仿，你得回去上課，不用管爺爺這，啊。爺爺過兩天手術，手術完就出院了，沒大事，你不用擔心。”

謝子仿把老人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爺爺，我不用擔心我上課的事兒，我在這兒陪你兩天，沒事的。”

老人還想說什麽，可看了看謝子仿，便笑了笑，點頭，“好，那就陪爺爺兩天。”

說了這些話，老人像是已經有些累了，謝子仿的爸爸趕緊走上來，拉走謝子仿，讓老人趕緊再休息一會兒。

老人點點頭，畢了下眼睛後，又睜開，“現在幾點啦？”

謝子墨趕緊在一邊報了時間。

老人的臉上便立時現出一點焦躁，“這麽晚啦。小墨、小仿你們晚上吃飯沒呀？”

謝子仿搖頭。

老人便趕緊道：“哎呀，小墨，你快帶小仿你們兩個去吃點飯，別餓着了。”

謝子墨輕笑，“爺爺，你這就不用擔心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會照顧小仿的。”

聽見謝子墨這樣說，老人就安了心，緩緩閉上眼睛休息。

謝子墨便攬着謝子仿，帶他出去吃飯。

在附近的小飯館随便點了些東西，謝子墨付了錢，讓謝子仿慢慢吃，他自己則帶了幾盒外賣，去給同樣也沒吃上晚飯卻沒人關心的家中幾位長輩。

拎了裝盒飯的袋子，謝子墨交代了一聲，起身要走。

謝子仿卻突然擡頭，“哥，我再說一次，莫蘇的事情，你別管。”

謝子墨沒說話，只挑了挑眉，笑了笑，拎了東西出去。

走到外面，将回到醫院時，謝子墨掏出手機，進到通訊錄，在林姓裏翻了半天，找到一個十分陌生的名字。

他撥過去，“喂，不好意思。請問您是林也的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