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負責 小騙子
氣息慢慢渡了進來, 兩人雖然唇瓣相觸,但卻一點令人浮現連篇的遐想都沒有,對方極為克制地将氣息一點一點渡給女孩。
他的手掌牢牢扣着女孩的腰身, 往上端有光的地方游去。
女孩盤好的發髻早就因為在水下而散了開來,長發披散下來。因為沉入湖中的時間太久, 那雙潋滟的桃花眼如今安靜地阖上, 手臂也軟軟地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她如今意識不清, 連小8在識海裏告訴她破開了對方系統的提示也聽不見了。
可是不知何故,她卻覺得面前的這人很是熟悉,讓她莫名心安。
初春寒涼的湖水深不見底, 水面浮着不少浮草。任是誰掉下去,都得遭一番罪,許多人都在岸邊觀望,但不敢下去。
最心亂如麻的要論蘇袅,她着實沒想到李铮來的這麽快,而且他那個眼神,似乎已經看透了她的手段。
但她想着想着卻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只是讓許昭昭給她撿帕子而已,許昭昭掉入湖水中也不是她害的, 怎麽能怪到她的頭上呢。
而她最焦心的還是李铮去救許昭昭,若是真救成了, 那兩人的關系可就扯不清了,而她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為別人做嫁衣?
現在她能做的就是不斷祈禱李铮沒有救起許昭昭, 甚至她惡毒地想,要是許昭昭就這麽死了該多好。
誰都想不到,蘇袅平日看上去善解人意, 待人溫和,此刻心中想的竟是這般。
反倒是有不少暗地裏愛慕蘇袅的男子以為蘇袅是擔心許昭昭而落淚,紛紛心疼這柔弱的美人。
不過仍是有許多人為着掉入湖水中的許昭昭而嘆惋,她乃許閣老孫女,眉目間已能微微瞧見日後長開了究竟是怎樣的絕豔,可惜這麽早就掉入水中,真是紅顏薄命。
“嘩啦啦—”
水中突起波瀾,衆人以為應是三皇子李铮救起了許昭昭,目光集聚于此,但卻只見三皇子一個人上了岸,他的全身濕透,看得出已潛湖游了許久。
這樣都沒能找到,真是兇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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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袅卻也松了一口氣,不管許昭昭是死是活,只要和李铮扯不上關系便好了。
很多人見沒有了什麽希望,都散開了,只餘下少許人還在岸邊等着。梅兒已經哭腫了眼睛,要不是她,小姐也不會掉入湖水中。
許家安排的幾個護衛也都跳入湖水中,時不時浮上來換氣,但幾位精壯的男子都未尋得許昭昭的蹤跡。
聽聞三皇子也跟着下到湖中,又有許閣老孫女落湖此等大事,藏雲書塾裏的幾位大人也坐不住了,幾人也匆匆趕來,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李铮游過了這麽一趟,他會水,自然知底下究竟有多少湖畔雜草,随便一個纏住了人,都能使人喪命。身上雖然剛才湖中出來,寒涼未去,但卻沒有前去換身衣物,依舊面色難看地俯看湖水。
蘇袅瞧着三皇子李铮儀表不凡,又環顧四周,看到嘴碎之人不是很多,才鬥着膽,拿起丫鬟備好的白羽大氅,柔下聲音,喚道:“三皇子,蘇袅這兒有件白羽披風,湖水寒涼,殿下不若先披上禦寒。”
女子一雙玉手将手中的大氅呈了上來,白羽大氅邊上的羽翼雪白,倒也襯得蘇袅的手臂膚白勝雪。她似是斟酌許久,才好心地遞上,聲音還有些發顫。
李铮卻未伸手接下白羽大氅,眸中滿是打量地掃過蘇袅的模樣。他并非是等到蘇袅喚有人落水時,他才聞聲而來的。他較蘇袅所料的稍早一些來到了此處。
那時秦謹言被指舞弊上去,他卻發覺許昭昭神态不對,竟先行一步離開。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便緊随其後,藏身于竹林間。
林間雜葉繁多,正好能将他的身形掩了個大概。待了許久,發現只是女兒家間的打鬧,本想轉身離去,意外就在此刻發生了。
最讓他覺着不對的是,隐約間,他透過竹林似乎看到這個女子神情有一瞬的猙獰,就像是他的錯覺一般,很快又恢複了原來柔弱的神情。
讓他不禁心生懷疑,這一切并不是巧合。
“三皇子,是覺得嫌蘇袅不好嗎?”女子聲音怯怯的,見李铮遲遲沒有收下,心中愈發忐忑,引得人不由生出維護之意。
周遭也有好心人看到這般,小聲議論道:“蘇姑娘一番好心,三皇子還不肯接,豈不是讓姑娘家難堪嗎?”
“對啊,蘇姑娘這麽好的人,三皇子怎麽不領情呢?”
……
蘇袅畢竟是女子,臉皮子薄,見李铮沒有接下,臉上浮現些窘迫之意,不知手中的白羽大氅應收回去還是僵在這兒。
李铮終究還是不忍讓一個姑娘家落了面子,只是依舊冷淡地接過蘇袅手中的白羽大氅。
等待的時間越來越漫長,只餘下零零星星的人仍留在岸邊等着看有沒有希望,但誰都知道,時間越長,希望越渺茫。
寒冷的湖水刺得人身子發寒,許昭昭卻像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令人喘不過氣的壓抑之感在氧氣一次一次渡來後,慢慢減緩。女孩的黑睫輕輕顫動,在水下緩緩睜開雙眼。
流動的水使她很難看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誰,只迷迷糊糊看到一個少年的輪廓。少年的面龐挨得極近,薄唇貼緊她的唇瓣,将救人的氧氣輸送進來。
但她明顯感到腳腕處似乎被什麽東西纏住了,拉着她無法上游。少年也緊皺眉頭,用着手心裏的匕首割向水草。
只是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又帶了一個女孩,行動不便,在水下難以施展。
小8急急在識海裏喚她:【宿主,你還好嗎?】它剛剛檢測到宿主的生命值降要了極低值,且有因為黴運起了作用,宿主掉入湖水中立刻被水草纏住了腳踝。
【小8……你是不是說過……我曾有一個技能禮包……】她強撐着在識海裏問道。
【對的,宿主現在要使用嗎?】那是任務一完成附送的新手禮包,在裏面宿主可以選擇一個随機技能,但這個技能也只能使用一次。
然而這個随機技能是只能填入四字詞,所以需要宿主小心選擇,不要錯過良機。
【我想好了……我兌換“力大無窮”的技能。】
【??宿主你确定好了嗎,現在不選擇兌換一個“浪裏白條”嗎?】
許昭昭心底想笑,如今她的力氣都耗完了,兌換一個浪裏白條又有什麽用,還不如先處理掉腳上的水草。
【叮!技能卡發揮作用。】
瞬間,許昭昭覺得身上不斷湧現着力量,像是苦苦修煉的人突然打通任督二脈,一朝成仙一樣。
事不宜遲,她憑借着模糊的影子,手摸向少年的掌心,握住了匕首。
在秦謹言震驚的目光中,她微擡腳踝,将腳踝處的水草暴露出來,手臂重重一揮,激起一陣逆流。
堅韌的水草應聲而斷,少了牽制,許昭昭終于有機會上游。
可這個技能卡的使用也耗盡了許昭昭的體力,氧氣掏空,難受的感覺又溢了出來。
秦謹言見勢不好,浮出水面再度吸了一口氣,潛游下去,将氧氣渡給許昭昭。
同時,他的手掌锢着女孩的腰肢,将她往岸上帶。
這一次,許昭昭終于看清了一切。她艱難地睜開眼,卻看到少年近乎咫尺的面龐。
水下,少年垂眸看着她,眸光澄澈。烏發同她的一樣松散下來,二人的發絲在水中互相纏繞。
而他正微微啓唇,将氧氣緩緩渡入她的口中。少年的唇瓣微涼,卻又柔軟,似是她最喜歡的果凍。
許昭昭腦海裏有一瞬間的空白,下一瞬,兩人破開水面,浮了上來。
在兩人浮上水面的瞬間,少年長臂一伸,将岸上散落的外衣披在了女孩身上,将她從脖頸到腳底裹了個嚴實。
“人!人上來了!”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借着一點月色,看到了這邊有人浮上水面。
岸邊蘇袅已經凍得手心有些發麻,又瞧見李铮還未離去,自己放不下心來,也跟着繼續等着。聽到有人這麽呼喚,也跟上前一探究竟。
微弱的月光下,女孩失了力氣靠在少年懷裏,上到水面,其實比在水裏還要冷,她不由手抓着雙臂,唇瓣微微發抖。
長發及腰,一張小臉經水清洗之後,反倒更加清潤,較以往的明媚大氣,多了些楚楚動人。
“昭昭,醒醒。”秦謹言輕聲喚道,聲音竟是有些害怕的顫抖。
女孩在他懷裏縮成一個小團子,往日的神采也不見了,令人心疼。
而蘇袅所料想的場景并沒有出現,她原以為許昭昭上岸後,因為衣袍被刮破,必定衣衫不整,名聲有失。卻沒想到一件鶴紋紫袍将女孩的身子裹了起來,竟一點春光都沒有外洩。
少年的手臂巧妙地摟緊了女孩,讓寒風少些灌入。他的目光狠戾,擡頭環視一圈,将每一個人的神情納入眼中,并未錯過蘇袅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
董大人見人終于救了上來,緩了一口氣,忙讓人通知許府。而心情卻是複雜萬分,秦謹言與劉元勇的複考設在申時一刻,這般算是秦謹言錯過了複考,陰差陽錯之下,還是如了他們的願,不知是藏雲書塾的幸還是不幸。
“小姐!”梅兒哭着湊過來,喚着小姐。
可許昭昭已陷入了昏迷,口中含糊不清:“冷,好冷。”
少年見狀況不妙,命令道:“還不快給你小姐披上披風。”而後他毅然握着女孩的手,将她背起。
李铮見狀,伸出手攔下,道:“秦公子,不若交由本王來背吧。”
少年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收緊幾分手中的力道,搖頭道:“不必。”
“那坐本王的馬車吧,車上有暖爐,捎帶你們一程。”李铮還是不肯放棄。
秦謹言用着餘光看了一眼背後的小姑娘,像個小獸一樣伏在他的背上,手指緊緊抓着他的肩,時不時打個寒顫,少年猶豫片刻,還是應道:“好。”
幾排紅燈籠挂在檐前,本是一派欣欣向榮。紅光打在少年的身上,而他背上背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兩人都是濕徹全身,本該顯得狼狽的,卻不見一絲違和。
許閣老本在與黎大人商議大事,他安排給昭昭身邊的護衛卻附耳告訴他昭昭落水一事,頓時神色一震,披上大氅趕往藏雲書塾。
幸好沿途途徑許府時,昭昭的貼身丫鬟梅兒攔下他的馬車,告知昭昭已經回到許府,許閣老提起的心才放下了一半,轉而飛快下了馬車,看看昭昭的情況。
女孩正躺在床上,臉上浮着不正常的緋紅,緊阖着眼睛,手指抓着少年的手臂不肯放,在夢中呓語。
她夢見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霧中,四周都看不清,有一條長長通道引着她一直往前走。
她一步步走上前,彌漫在她四周的迷霧也開始慢慢散去,最終看到了上頭出現的幾個字——藏雲書塾。
可這個藏雲書塾好像與她現在所在的藏雲書塾又有少許不同,門前的柳樹已經枯敗,似是幾年之後的藏雲書塾。
門檻上落了不少積雪,厚厚一層,枯葉夾雜在其中,給白茫茫的雪上添了一些雜質。
她踏入其中,卻看到長大了一些的秦謹言。
他正拄着拐杖,垂下眼眸,長發落下一片陰翳,稍長大一些的他五官更是出衆,只可惜左腿早已廢去,只能倚靠着拐杖而行。
上學的響鈴被敲響,她悄然跟上,想看看她的任務目标究竟要去何處。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是
沒想到他默默并沒有進入室內,而是站在窗外,一直拄着拐杖,聽着夫子講課。
外頭的雪花越落越大,寒風呼嘯,少年的嘴唇也慢慢失去血色,雙腿打着顫,卻仍舊沒有離去。
一切都太過真實,許昭昭想伸手去扶,卻發現手指穿透過去,根本觸及不到他的身體。
才一小會兒,少年的肩上已經落滿了雪,連黑睫上都是雪晶子。不用她親自觸碰都能知道,在寒冬裏站在外面幾個時辰,究竟是有多麽冷。
悄無聲息,少年靠向牆面,慢慢滑落,最終倒在了雪地裏。
但這并不是結束,下學的鈴聲響起,學子們魚貫而出,在最前頭的是又胖了許多倍的秦子軒。
他陰笑一聲,足底狠狠碾向少年的手掌……
“秦謹言,不要不要!”躺在床上的女孩突然開始情緒浮動,手指更是用力不願讓少年離開,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沁于枕間。
女孩的一聲驚呼,讓秦謹言向來沉穩的心忽然一亂,他下意識站起身,前去找大夫。可他的手腕被女孩牢牢扣住,不允許他稍離片刻。
但女孩還是沒有醒來,很快,許昭昭眼前的雪景消失,忽地變為熊熊烈火,而金碧輝煌的皇宮就在烈火中,宮人在四處逃竄,尖叫聲滔天。
到處都是屍骨,一個男子卻站在高臺上,他穿着一襲黑色窄袖戰甲,手握一柄長劍,劍身上滿是鮮血,尖端處挑着一個人頭。
場面實在過于血腥,許昭昭站在這個男子身後,不由生懼,不敢上前。
男子輕挑長劍,尖端處的人頭随着滾落,許昭昭無意間朝那方向一瞥,卻是大吃一驚。
——這是秦子軒的屍首!
割下的人頭上,眼睛還是死不瞑目地睜大,死前似乎受盡折磨,肥腫的頭顱駭人至極。
許昭昭捂着嘴想作嘔,這樣可怕的場景,她從未見過。
而站在她前面的黑衣男子倏然回頭,目光穿透過她,看向那毀之一炬的宮殿,忽然低笑出聲。
笑聲低啞、凄涼,滿是諷刺與絕望,似是對世間已無樂趣。
就連殺人……也不再有任何感覺。
許昭昭本該怕的,可她發現這個黑衣男子長得竟然和秦謹言像級了,還不待她壯着膽進一步确認,黑衣男子展開雙臂,一躍跳了下去。
高臺建于九百九十九臺階之上,臺階上以白玉雕砌,玉面刻着龍鳳五谷等祥瑞之物象,是帝王用來上天祈雨用的,這樣跳下去,根本就是屍骨無存。
“啊!”許昭昭猛地睜眼,身上全是汗,看着頭上的床幔,還有些恍惚。
“醒了,醒了,挺過去了。”一邊的大夫總算松了一口氣。
“昭昭,你感覺如何?”許閣老憂心地看着孫女還燒得發紅的臉蛋,更是自責不已。
爺爺一把年紀了,還在為自己擔憂,許昭昭搖了搖頭,說道:“爺爺,沒事了。”
她看了看四周,卻沒看到梅兒的身影,問道:“梅兒呢?”
許閣老皺起眉,道:“她領罰去了,護主不利,按許家規則,應杖責二十大板。”
許家出過幾代将軍,昭昭的爹也是一代守将,因此許家規矩嚴明,向來公正無私。
“爺爺,這個不是梅兒的錯,求爺爺不要罰梅兒。”許昭昭企圖起身求情,她心知一切都是原書劇情導致的,卻無法說出。
許閣老向來心疼孫女,又看在梅兒年紀尚小,是昭昭她娘當時買來的小丫頭,已經暗自将刑罰改為罰三日飯食。
但面上不能與昭昭明說,只緩和了些神色。
許昭昭見爺爺的神情,才放心下來。沒等她徹底松下,許閣老又說道:“外面還跪了個少年,昭昭是否有意想見?”
“什麽?”許昭昭微怔,而後又迅速說道:“請他進來吧。”
許閣老一個擡手示意,外面的丫鬟,對着已經濕着衣裳跪了半個時辰的少年說道:“小姐醒了,請公子進來。”
過了半晌,屋門推開,全身濕透的少年走了進來。
許閣老按壓不發,等着看昭昭如何看待這個少年。
秦謹言一言不發地再次跪了下來,才說道:“許閣老,此次昭昭落水,危急所至,謹言緊随跳入水中,為救昭昭,不得已做了些毀人聲譽之舉,謹言願意擔此責任,請許閣老贖罪。”
許閣老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這個孩子救了昭昭是真,許家感激也是真。可于私心他不想讓昭昭這麽快就定了人家。但錯也不在于少年,他卻是倔強,硬是在外濕着衣裳跪了半個時辰。
許昭昭看到少年身上的衣袍還未幹,又聽說他跪了許久,更是心疼不已。
她連連拉着爺爺,撒嬌道:“爺爺,讓我和秦謹言談談吧。”
聽到女孩軟軟的聲音,秦謹言微微擡眸,正好看到女孩的那雙桃花眼裏全是擔憂,而眸中全落滿了他的身影。
外面的石板冷硬,且加上身上的衣袍還正濕着,膝上已全是一塊塊青紫,可少年不甚在意,甚至隐隐有些喜意。
是不是這樣,她的眼中才會全是自己。
許閣老見孫女看上去極為袒護這個少年,也不忍對昭昭說重話,只好心軟了些,放柔了聲音:“昭昭,要是遇到了什麽事,就叫爺爺。”
“好。”昭昭乖巧地點了點頭。
許閣老這才放心了出了屋子。
許昭昭見爺爺出去了,才擺手道:“你離這麽遠做什麽呀?”
秦謹言眼露些許喜意,正想上前,卻又想到自己身上還是半濕未幹的衣物,散着寒氣,只好退至一個許可的範圍內。
看到少年身上半濕的衣袍,許昭昭回想起跳湖前的經過。若是她猜的不錯,蘇袅并不想至她于死地,而是想讓她失貞。
況且今日原書男主剛好也在現場,更有利于造大謠言。這裏婚嫁的年齡都比現代要早不少,對于未出嫁的女子而言,這些是致命的。
她也知在這裏,要是女子被看到了身體,必是要嫁給對方,秦謹言雖然在她看來不過是個少年,但放在這裏實則再過幾年就快到了結婚的年紀,像秦子軒便是很早就納了妾,而秦子軒不過是比他大上幾個月罷。
可她和秦謹言并非那種關系,并且她也不想因此帶給秦謹言負擔。
“今日之事謝謝你救了我,那些不過是個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的。”許昭昭特意一字一字地慢慢說出。
在許昭昭看來,她這般是為了秦謹言好,沒有必要因為一次救人,而将自己的終身大事搭了上去。
少年的臉色卻隐隐暗下,濕冷的衣袍貼在身上,顯得可憐無比,他壓低聲音,說道:“是覺得我……太肮髒了嗎?可是這也是我第一次吻了別人。”
少年的唇瓣薄而泛着淡粉,許昭昭無端想起那個吻,臉頰不自覺地染上一抹緋紅,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那個也是她的初吻。
不過許昭昭看着少年自卑的樣子,聯想到适才夢中那個像瘋子一樣的男子,怎麽都聯想不到一塊,不禁溫柔地引導:“那你對我是什麽感情呢?”
他可是她的任務目标,決不能把他帶上歧途,等以後,他一定會娶妻生子,而她那時估計已經回到了現代,過上了她自己的生活。
什麽感情?
他從記事起到現在,經受的都是輕視,不公,像是長在塵埃裏,而許昭昭卻與他不同,是明媚耀眼的太陽。
他想獨占她的溫暖,想讓她的眼裏只有自己……
他動了私心,若有了婚約,那昭昭就是他的家人,不就是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了嗎?
可這些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壓住眼底有些病态的想法,變為唇邊腼腆的一笑,說出了許昭昭想聽到的答案:“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我也是,所以我們之間是朋友關系。”許昭昭怕少年不懂,還特意比劃了一下:“一個男子說要對一個女子負責,是兩人都心生愛慕之情了,可是我們之間不是這樣的。”
秦謹言聽不懂女孩同他說的什麽愛慕之情,在他心裏,他輕薄了昭昭的,就該對昭昭負責。他心底想不明白,昭昭為什麽不願意和他待在一起。
“……所以這些男女之情還要等我們長大才能明白。”末了,許昭昭還添了一句,希望少年能聽明白。
少年頭微垂,他發現昭昭和他所想的并不同,他怕自己晦澀的心思被她知曉,吓到她,只點點頭道:“明白了。”
算了,只要昭昭現在還在他身邊便好。
見少年這麽乖,這麽可憐,與夢裏那個瘋狂的黑衣男子除了樣貌相似外,根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不由心裏感嘆,原先她只覺得她的任務目标有多麽不好接近,其實還是個青澀可愛的少年。
“昭昭,爺爺可以進來了嗎?”許閣老輕敲屋門。
“可以啦。”許昭昭笑着捧起桌邊的姜茶,熱氣慢慢暈濕她的眼睫,更像一個脆弱的瓷娃娃。
許閣老面色不大好地走了進來,見到少年還濕着衣裳,再次喚人給他呈上新的衣袍。
這次少年沒有拒絕,乖乖地跟着去換下濕着的衣袍。
他濕着衣裳,都沒法靠近小姑娘了。
許昭昭見爺爺神色不好,以為還是在想适才少年說要對她負責之事,說道:“爺爺放心,經過我的一番引導,秦謹言已經想明白了。”
可許閣老并沒有因此而眉間松下,反倒是眉頭蹙得更深了:“昭昭,爺爺不是因為此事而來的。爺爺想問你,若是爺爺讓你退出藏雲書塾,你可願意?”
許昭昭微怔,不解道:“爺爺,為什麽啊?”
“昭昭,你可記得爺爺不願再收徒是為何?”
昭昭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現在教你們的莫夫子,就是爺爺所收到的最後一個弟子。”許閣老重重地嘆了口氣。
适才趁着昭昭與那個少年相談時,他也從梅兒口中完完整整知曉了昭昭最近發生的事,最讓他震驚的,便是莫陽秋。
莫陽秋乃他之前所收的弟子,為人聰慧,愛使小聰明,卻有許多歪心思。他本應着惜才愛才之心,打算将這個孩子好好教導,但卻發現一切都是枉然。
他以為自己的嚴加責訓之下,這個孩子就能悔悟過來,沒想到反而是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
在莫陽秋心底,他自卑于不夠大師兄那麽優秀,又見師父總對他嚴加責訓,心生不滿。而在大師兄會試之前,在大師兄茶水裏頭放了瀉藥,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讓當時正好路過的小厮瞧見了。
對于夢想入仕為官之人,會試是重中之重,而莫陽秋卻因為私人嫉恨而對師兄下手,為師門所不容,他與許閣老大吵一架後,叛離師門,幾年沒了音訊。
許閣老毫不懷疑,以莫陽秋睚眦必報的本性,必會對昭昭使絆子,但他平日有許多要務處理,無法時時看着昭昭,萬一有個閃失,他無法和九泉之下的兒子兒媳交代。
“爺爺,那如果我退出藏雲書塾,又該在哪讀書呢?”許昭昭聽了爺爺所講的故事,也覺得心驚,她能看出莫陽秋對她的不喜,卻沒想到原來是莫陽秋與爺爺有這麽一段故事。
許閣老思索半晌,說道:“昭昭,爺爺親自教你念書,如何?”
京城局勢漸有風波,近來或許會忙一些,等過陣子,他便閑下來了。加之昭昭落湖一事,他已經沒法放心讓別的夫子來教了。
燭光搖曳,許昭昭腦海裏浮現出适才少年可憐巴巴的模樣,接着又變換出蘇袅那時笑裏藏刀的樣子,過了許久,才應道:“好,爺爺。”
爺爺親自來教是最好不過了,她在藏雲書塾并不能學到什麽她學到的。況且落湖之事着實給了她一個教訓,現在蘇袅背後的系統太強,在她黴運沒有清除得差不多之前,還是接近蘇袅為好。
只是可能得和秦謹言分開了,他對藏雲書塾這麽看重,應是不願同她一樣退出藏雲書塾……
燭光掩映下,許昭昭與許閣老的對話也傳到了少年耳中。他早早便換好了衣裳,在門邊把對話聽了個大概。
尤其是聽到女孩應道好的時候,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握成拳。
小騙子!
她又要抛下他了嗎?
藏雲書塾如今在他心裏已沒那麽重要了,不光是秦子軒這些人仍在藏雲書塾裏惹事,藏雲書塾原先代表的求學可貴的精神也在同貴族逐步讓利中被削減,如今成了夫子不好好講課,學子也不好好聽課的現狀,藏雲書塾于他已沒了助益。
許昭昭不在藏雲書塾,他最後一絲對藏雲書塾的期盼也随之而散。
只是他除了藏雲書塾之外,已不知道哪裏還有留他的去處。
“咚咚——”
屋門處傳來敲門聲,許閣老和許昭昭同時噤聲。許閣老是因為不便在外人面前開口說這些往事,而許昭昭則是有些心虛,不知道如何和秦謹言開口。
少年換上了一身水藍色紋緞面的錦袍,身後披散着長發,身型已初見男子寬肩窄腰之态。異色的眸更為他俊美的臉型,添上了些異域色彩。
許閣老聽聞了之前少年維護昭昭之事,心中對少年改觀不少。這個孩子心性不壞,只是還處在少年時,還有一些意氣用事。
且他經昭昭一勸後,并未做出挾恩威脅之事,這一點又讓許閣老好感度上升不少。
許閣老不禁心軟了些,說道:“你救了昭昭,許家對你感激不盡,許家答應你一個條件,你有什麽想要的,許家必将盡己所能,盡可能滿足。”
“謹言不要錢物,只想許閣老答應我一個請求。”少年抿緊唇邊,拂起衣袍,又是跪在地上,腰背挺直得如同松柏。
“哎你這孩子。”
這一跪,讓許閣老更心軟了,他俯身扶起少年,說道:“有什麽請求盡管說吧。”
少年堅持跪在地上,說道:“謹言只求許閣老能收我為徒。”
“這.......”
許閣老面上露出為難之色。
他的衣袖被女孩悄悄扯了一下,許昭昭不解地小聲說道:“是堂考之事那幾位大人不分青紅皂白趕你出去嗎?”
許昭昭思來想去,大概也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
少年默默搖頭,是他主動放棄的。在聽到女孩落水那一刻,他心底比理智先做了決定。
【叮!恭喜宿主,任務三完成!再接再厲哦!】任務提示音不合時宜地忽然響起。
可女孩眼裏沒有完成任務的快樂,反倒是憂慮愈深,在她不在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秦謹言對藏雲書塾的執念突然放下了。
許閣老看這個少年這麽固執,又知道他是因為救了昭昭才錯過了那場複考,心底更是感慨萬千,平生第一次覺得世事對這個少年太過無情,打算為他破一次例:“可要成為我的徒弟并不是那麽容易之事,等下我拟一份題,若你能做得出來,我就收你為徒。”
“好。”少年的眼眸微亮,像是尋到了絲希望。
許閣老轉身去取紙與筆墨,許昭昭也趁這個機會,輕輕拉着衣擺,問道:“你不是想留在藏雲書塾嗎?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少年轉眸看向她,眸底似參雜了許多,又似什麽都沒有,最後化為一聲輕輕的嘆氣:“昭昭是不是厭我,不願見我了?”
“怎麽會?”女孩立刻反駁道。
“那為什麽昭昭要離開藏雲書塾?”少年的眼神似有實質,帶了一些弱弱的控訴。
這樣像大狗狗的眼睛,更是把許昭昭看得心虛不已,她小聲說道:“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你都聽到了啊。”
看着女孩愧疚的眼神,秦謹言還是不忍給她帶來太大壓力,低聲說道:“放心,這次是我自願退出的,藏雲書塾已非當初我所期望的學堂了。”
一次次不公,早就将他求學的赤誠之心消磨殆盡,或許是嘗過了甜頭,就很難回到從前了,許昭昭不在,他只會覺得在藏雲書塾裏分外難熬。
也碰巧聽見許閣老的這番話,離鄉試的時間不遠了,兩相權衡之下,他想試一次。
“好。”既然秦謹言已經做了決定,那她尊重他。
“要是爺爺願意收你為徒,我們以後又能一起上學了。”女孩眼眸帶了些自己難以察覺到的笑意,少年願意放下執念是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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