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告白 我喜歡你

星辰爬上夜空, 雲遮霧掩,微風搖響屋前一排的鈴铛,叮當脆響。

屏風內的動靜還是讓秦謹言不放心, 他擡起腳向屏風內走去。

許昭昭見屏風外少年的身影稍動,頓時手足無措, 急急閉上眼, 裝作還在昏迷的樣子, 手臂輕輕搭在浴桶邊上,烏睫輕顫。

小姑娘以為自己的演技甚好,少年踱步進了屏風內後, 腳步聲停了下來,沒有再靠近,她不禁舒緩一口氣。

她還沒想好以怎樣的神情對待秦謹言呢?

突然,腳步聲又響起。

少年足上的黑靴踏地的聲音越來越近,許昭昭身子忽然繃緊,手臂僵着不敢動。

藥浴上的層層花瓣半遮半掩地蓋住了少女的嬌軀,許昭昭也并非衣物都被脫了下來,其實身上還餘着薄薄的肚兜,雖然在現代游泳時大家穿得比這個還要暴露, 但如今面對的是秦謹言,她心底湧起的羞躁無法言喻。

屋外的叮當聲細碎作響, 淡淡的藥香萦繞在整間屋子中。忽然,一點微涼觸碰上了她的手臂, 少年修長的手指正拿着一方柔軟的白布為她擦去手臂上的水珠。

少女的纖臂上被藥浴薰染地微微泛紅, 水珠順着細膩的膚上滑下。

昏暗的燭光下,少年眼睫輕垂,執起一方白布, 細膩地拭去上面的水珠,時不時許昭昭能觸及少年指尖的微涼,心頭也跟着一顫。

小姑娘逐漸長成了少女的模樣,手指愈發細白纖長,指尖似染了粉的桃花瓣,煞是好看。

秦謹言狀似無意地以食指悄悄碰上她的指尖,果不其然,小姑娘黑睫輕顫了一瞬。

少年的眸中染上了些笑意。

還不願意醒嗎?

微涼的觸感似是将要十指相叩,許昭昭腦海中頓時一空,卻又好像浮現出零落的回憶:那時,他的這雙手撫着她的後頸,托着她的脊背,引着她與他唇舌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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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情愫翻湧,讓許昭昭不知所措。從小到大,她與爺爺相依為命,無瑕顧及情感一事,她還從未喜歡過別人。這樣的情感似是裹着甜,卻又攜着忐忑。

秦謹言……也喜歡她嗎?

她自己毫無所察,可秦謹言卻明顯看到小姑娘雖緊閉着眼,層層紅暈卻仍爬上她的雙頰,就像他取着畫筆輕輕暈染上去一般。

已經擦淨一邊手臂上的水珠,可小姑娘還裝作未醒來一樣,少年的笑意愈深,手指微勾,将她的另一邊的手指握于掌心中,慢慢抹上。

少年的呼吸聲似乎就在耳邊,與自己的心跳聲交融,分不清彼此。許昭昭的手指都不敢動,怕稍一動就會被秦謹言發現。

見小姑娘硬是不願睜眼,少年唇邊勾起一抹笑,放下手中的白布,看似要轉身離去。

沒了微涼的觸感,許昭昭松下一口氣,卻又隐隐有些失落,是要走了麽?

未及她的失落蔓延至心底,微有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臉頰,少年俯下身,目光落于她的頸側,那抹他印上的瑰色于雪膚上格外明顯,似是他專門烙上的痕跡,眸光漸漸暗下。

他向來有耐心,可這次他有些等不及了。

兩人的臉慢慢挨近,少年身上的淡香驅散了藥味,氣息漸漸交融,他垂下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瓣,将要吻下去。

“阿、阿謹。”

許昭昭終于憋不住了,睜開眼,結結巴巴道。

“怎麽?不繼續裝了?”

少年的聲音微啞,眸中浮動着洶湧的欲望,卻又在觸及小姑娘目光的那刻壓了下來,手掌撐着浴桶邊沿,準備轉身離開。

忽然,他的頸邊一緊。小姑娘拉着他的衣領不放他走,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聲音顫顫地在他耳邊說道:“我……我喜歡你。”

登時,少年的瞳孔放大。

**

許昭昭醒來的同時,李铮在好幾位禦醫團團圍着之下,也終于恢複了清醒。

“太好了,太好了,三皇子醒了!”

幾位禦醫解除了掉腦袋的風險,臉上喜悅得像過年一樣。

鄭貴妃連忙進了屋,握着李铮的手,哭道:“我的兒啊,可算是醒了。”

皇上則是面色複雜地背過手走進屋內,看着往日寵愛的兒子如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适才聽禦醫說,铮兒恐怕日後再難有子嗣了。

而在皇上旁邊,皇後手中撚着佛珠,漠不關心這件事,她早就對皇上失望了,年少夫妻,如今越隔越遠,要不是因為此事非同小可,否則她不會出現在這。

李铮的面色還蒼白着,見娘握着他的手,哭成個淚人,想起身安慰幾句,卻是一陣重咳。

他雖然不懂醫術,但卻能感受到身上的變化。他的腰間仍有劇痛,下半身似乎沒了知覺,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裏頭的人醒了,外面的人才算松了一口氣。

除了秦子軒還在救治之外,秦朗秦大人站在屋外,秦家的大夫人二夫人跪在地上,已不知跪了多久,腿腳已麻得沒了感覺,頭磕在地上,不敢擡起。

縱使是秦朗,也肅着臉,微躬着身,等待着裏頭的消息。

秦朗心底憋着火,他和皇上目前已是如同水火,一觸即發,而在這個關頭,三皇子又在秦府出了事,還是他這個蠢笨如豬的二兒子幹的。

本來賞菊宴初衷是拉近三皇子與秦府的關系,反倒變成了三皇子與秦府結仇的開始,他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了,心底自然是有氣無處宣洩。

“秦大人。”

一個身穿白羽衣,眉宇見頗有超脫凡俗之意的男子稍稍向秦朗作揖,他一直稍帶着唇角的笑意,眼眸間卻是疏離清冷。

“國師。”

秦朗微微颔首,無太過熟絡。聽說皇上特意派人從山上将這個國師請了下來,他本以為是鶴發雞皮的老頭,卻沒想到這個國師看上去年紀輕輕,看樣子只和秦謹言差不多大。

不過是個黃毛小子罷了。

但奇怪的是,這個國師對三皇子和蘇家極為關注,甚至暗暗提示皇上為二人指婚,正是這般,皇上為三皇子和蘇家那個二小姐拟下了婚約。

秦朗沒想明白這個國師究竟要幹什麽,若說他有意偏向三皇子,可為何給三皇子推薦這個母族幫不到李铮什麽忙的蘇家。若說他不喜歡三皇子,他卻又時時打探三皇子的消息,時而隐晦地在皇上面前誇贊三皇子。

這小子真是令他都琢磨不透。

國師不太在意秦朗對他的态度,而是同樣站在屋前的另一側,等待裏頭的消息。

“父皇,母妃,母後。”

李铮喝了一杯水,潤了潤嗓子,開口說道。

“铮兒。”

鄭貴妃哭得雙眼紅腫,臉上的妝容早就哭花了。她今日才說讓嬷嬷留些荔枝,送些去三皇子府,怎知就等來了這麽一個消息。

皇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不過還是開口說道:“你先安心養病,此事朕一定追查到底,絕不會放過一個可疑之人。”

說罷皇上先離開了屋子,這種事可以說是皇室醜聞,他都不知道該以何面目去面對昔日疼愛的兒子。

皇後本來也只是做做樣子,便也跟着出去了,屋內便留下了貴妃和李铮。

鄭貴妃還在哭哭啼啼,她還不知道铮兒有沒有真和秦家那個二兒子怎麽樣了,可這事她又不好問出口,只能一遍遍拉着李铮的手。

哭聲斷斷續續的,惹得李铮腦殼一陣陣疼,他開口道:“母妃別哭壞身子了,皇兒想一個人靜靜。”

他還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只記得他被秦謹言打暈之後倒在屋子裏,後來身子難受得快要像被火燒起來一樣,疼到已是精神模糊,再後來,他就已在府內了。

“好、好,母妃不打擾你休養了。”鄭貴妃忙着抹了抹眼淚,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李铮眼神示意府中的護衛,道:“去送送母妃。”

鄭貴妃的身影慢慢走遠,李铮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道:“小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特別是父皇的神情,隐隐讓他不安。

這個名叫小吳的護衛倒是實誠,一五一十地告訴李铮衆人看到的一切。

越聽李铮的臉色越黑,就這些個功夫,世面上已傳出了幾個版本。

最多人相信的是,秦子軒好男風,對他意圖不軌。專門趁賞菊宴對他下藥,結果被他斬斷雙手,而這些又被恰巧路過的許家許姑娘瞧見,場面過于刺激,導致身體不适離開了宴席。衆人尋許姑娘的時候,恰巧撞見了這件事。

這不是讓李铮最苦惱的,這些本就是謠言,他知道真相,可以跳出來告訴世人,秦子軒的藥是對許昭昭下的,而秦子軒的手也是秦謹言斬斷的,但問題是他沒法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那裏。

要麽他選擇将真相說出,那麽衆人定會摒棄他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要麽他選擇閉口不言,那這些醜聞也就會他一直相随了。

“該死的!”

李铮氣得重重喘了一口氣,誰知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面色發紫。

“主、主子……”

那個護衛欲言又止,眼神躲閃,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李铮臉上的煩躁幾乎是顯而易見的,擡手道:“有什麽話就快說。”

“此藥傷身,禦醫說、說主子以後可能很難有子嗣了。”護衛鬥膽說出口。

霎時間,李铮面色蒼白,他、他這是廢了嗎?

皇上和皇後都已出來了,看來李铮沒有死,國師不待進去看到李铮,轉身準備離開。

“國師不進去看看?”

秦朗絲毫不懂國師來此的意義,他來這等了半天卻又不進去。

“不去了。”

國師眉目仍舊含笑,白袖一揮,翩然離去。

不過秦朗沒有那個精力放在這個國師上,皇上從屋內出來後,面色詭異,将他宣進了皇宮,估計又是少不了一次交鋒。

而國師步子從容,緩步從三皇子府走出來,前面候着他的車夫已在此等候了。

國師的馬車設置簡樸,馬車內設了一個香爐,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裝飾,真有幾分出塵的意味。

車夫拉着缰繩,回頭問道:“國師,接下來要去哪裏?”

“去許府。”

國師的聲音似虛無缥缈的雲霧一般,聽着都不大真切。

“好嘞。”

車夫熱情地揮起馬鞭,驅車轉了個方向,向另一邊駛去。

馬車內,淺淺的煙霧飄散。國師唇邊仍挂着一抹笑,不過這次要比先前真誠許多。

他低頭看着掌心中的一個珠子,拾起它,在指尖慢慢旋轉,眼底露出一些興味,終于多了些世俗之氣。

他淺笑着低喃:“許姑娘,終于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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