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留下 小騙子
小姑娘拿着酒瓶, 捂在懷中,眼睫輕顫,聞着酒香像想着了什麽高興的事情一樣, 唇角微勾,低喃道:“可惜阿謹去不了……”
她沒有察覺到, 少年的手狠狠攥緊, 眼底隐隐浮着一層猩紅, 用盡全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忽而,許昭昭猛地捧着他的臉頰,發燙的氣息掠過他的薄唇, 少年起伏的心緒一覽無餘,只可惜小姑娘醉得厲害,并未感受到。
她鄭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而後粲然一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回倒去,口中還說道:“阿謹,我、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的。你以後必能成一代名臣……”
明顯她已醉得不輕了,說出的話斷斷續續, 可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燦爛,似乎已經想到少年成為名臣的那一天。想必應是榮華于身, 無人敢欺。
殊不知,每一句話都像用着刀尖狠狠割着少年心頭的血肉, 原本那雙淡色的雙眸漸而染上鮮紅, 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突然,少年忽地傾身下壓,打斷了許昭昭未說完的話。修長的手覆在小姑娘的潔白纖細後頸, 而昭昭的雙手被他用另一只手扣着,牢牢地往上壓。
秦謹言的手掌比許昭昭大了些許,正好能把她的手腕扣穩,不給她逃脫。
“砰—”
小姑娘懷中的酒瓶砸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餘下清澈的酒水從破碎的瓦片中淌出。
少年身上淡淡的松柏清香破開濃郁的酒香,包裹着許昭昭的周圍,這樣熟悉的氣息,反倒讓她卸下了心防,雙眼呆呆地看着秦謹言。
柔柔的月色下,少年身子落下一片陰影,恰巧能完全覆蓋住小姑娘的全身,兩人互相對視,小姑娘的目中純潔無瑕,看不懂少年猩紅的雙眸中藏着的是什麽。
“昭昭……”
他阖上眼,壓制着滿腹的躁動,輕聲喚了她的名字。
“嗯?”
那雙染上水霧的桃花眼看着他,軟軟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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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指腹摩挲着她潔白的脖頸,雙目灼灼,不放過昭昭面上任何一個神情,沙啞着聲音一字一字問道:“一開始昭昭是不是因為所謂的任務,才接近我?”
因為小姑娘醉着,他的聲音緩而重,将一字一字說得清楚。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嗓音早已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緊緊看着小姑娘,只見她輕輕蹙起眉,似乎極力回想着過去,過了半晌,輕輕點頭,意外的誠實,軟聲道:“是呀。”
他心中已有預料的答案,可聽到昭昭親口承認的那刻,心頭還是猛地抽痛,似乎有人親手撕碎了美好的幻境,而殘酷的現實讓他難以呼吸。
盡管已經如此了,可他卻還沒死心。
“那、後面陪着我一起經歷的那些,也是昭昭的任務?”
少年的聲音似乎有些不穩,嘶啞得可怕,屏住呼吸等着許昭昭的答案。他的心裏還懷着最後一絲希望,甚至卑微地祈求着,有一點不是也好。
“對啊。”
這一次,小姑娘回答得幹脆,就像是一個被老師抽到回答問題的學生,聲音清脆地說出了答案。
雙眸攜着親昵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誇獎她這麽誠實。
可這個答案卻讓秦謹言如墜冰窖,喉間漸有血腥味上湧,眸中愈黯,很快再無一絲亮光。他自嘲地笑了一聲,低聲自言自語:“竟然全是假的……”
從始至終,他都像是一個唱獨角戲的人,而許昭昭卻站在高端,看着他慢慢深陷其中,掉入她的陷阱。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着許昭昭的臉龐,或是拉着手笑着的,或是在他懷裏抽泣的,還有……在人群遙遙之中,喚他是她的夫君的。
可那些竟都是她演出來的,若是沒了這些任務,她或許不會再看他一眼。
秦謹言垂下眸,看着身下的少女依舊巧笑嫣然,似乎沒察覺到什麽不對。而他的手掌正覆在她纖細的後頸上,似乎稍一用力,便能折了,他緩緩收緊了手掌。
果然,小姑娘感受到脖頸上的力道漸漸讓她不舒服,她茫然微擡下颚,帶着哭腔道:“阿謹,我有些難受。”
她本能地掙紮,卻發現她的手腕被秦謹言制住。素來都細嫩的手腕邊,被磨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許昭昭漸漸心中生了害怕之意,看着少年泛紅的雙眼,莫名覺得分外陌生。
明明已封為侯的少年,手下早已沾染了不少鮮血,殺人不過瞬息,可不知為何,他這次卻遲遲下不去力道。
“……我好難受啊。”
小姑娘的一滴淚水落下,滴到他的手背。
其實少年沒有下什麽力道,但她看到有些陌生的阿謹,便莫名難受。
微涼的淚水滾過溫熱的手背,似是忽然驚醒一般,秦謹言的瞳孔緊縮,眼中瘋狂的鮮紅褪下幾分,他看到了昭昭用着陌生害怕的眼神看着他,身子微微發抖。
這樣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竟是深深刺痛着秦謹言,昭昭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微風吹開了淌在地上的酒水,淡淡桂花香萦繞着兩人。
突然,秦謹言松開了手,不再禁锢着許昭昭,眼中透着絕望,明知道她在騙他,可當他看到她難受的樣子,竟心痛得勝過自己被人千刀萬剮。
愛不得,恨不得。秦謹言也拿起另一瓶酒瓶,拔開木塞,仰頭喝下了半瓶。
清甜的酒水滾入喉間,他卻覺得這酒水分外苦澀,苦得甚至讓他苦痛不已。
他走到今天,全是依靠着昭昭,他想不再受人欺負,也能護着想要護的人。誰知,一切都是虛無。
少年放開了她,許昭昭遲緩看着自己微紅的手腕,才慢慢意識到有哪裏不大對。
她眼前一片朦胧,宛若浮上了薄霧,迷迷糊糊間,看到了少年眼尾泛紅,仰頭飲酒,微凸的喉結上下滾動,似是極為痛苦。
她踉跄着走過去,藕臂攬向秦謹言的脖頸,依舊親昵地靠在他懷裏,低聲道:“阿謹,能陪着你,我真的感到好幸運啊……”
可醉意漸漸讓她睜不開眼,剩下的話想要說出口,但卻因為沒了力氣:“可是很快我就要走了……”
他已經分不出,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了。可即便她說的是假的,但心頭還是無可抑制地随她牽動。
秦謹言低眸看到在他懷中呼吸淺淺的小姑娘,他剛剛都那麽對她了,她卻還是依賴地環着他的脖頸,在他懷中睡得正熟。
他的手指慢慢撫上她的臉頰,眼中湧出痛色,輕聲道:“小騙子。”
他垂眸看着身邊的酒瓶,其實這是他早有謀劃的,他想要昭昭親口告訴他真相,卻沒想到真正知道了,折磨的卻是他。
小姑娘身上香甜的氣息漸漸與他的氣息融合,他終究舍不得傷她。
月色拂在她的頰側,莫名讓他回想起那日,同樣是這般月色,落在了小姑娘身上,她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拉起,告訴他,要同他一起下地獄。
既然如此,索性便一起下地獄吧。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修長的手指借着月色,撫過她的碎發,緊緊地摟着她,下颚微垂,眸中閃爍着病态的光芒,取代掉了微黯的絕望,在她耳邊輕聲道:“小騙子,要騙就騙我一輩子。”
他才發現,昭昭竟像是一味藥,能醫好他的所有躁動不安,他已沒法戒去了。
“呃嗯。”
恰好,許昭昭不知在夢中夢見了什麽,埋在他懷中,無意識地低低應了一聲。
少年輕笑出聲,極為暢快。指腹摩挲着她微粉的臉頰,在白嫩精致的小臉上落下淡淡的紅痕。
“酒……還想喝……”
許昭昭在夢中還在惦記着未喝完的酒,阖着眼,嘟囔道。
聽到了小姑娘的渴求,少年飲下一小口,薄唇覆上小姑娘嫣紅的唇瓣,齒尖輕咬她的唇瓣,讓她啓唇,将酒水渡入她的口中。
趁這個機會,他慢慢描摹着她的唇線,誘惑着她也伸出小舌與他交纏,桂花酒香萦繞于唇齒之間,誘着她,引着她。
他溫柔地牽引,這次像是他專門為她設下的陷阱,昭昭也慢慢沉醉其中,玉指不由自主地拉着他的衣領,眼睫輕顫,微睜開眼。
“昭昭,舒服嗎?”
二人分開一瞬,秦謹言在她耳側沉聲問道。
少年的聲音磁性悅耳,似乎又将快樂攀高了一個臺階。
“嗯。”許昭昭誠實地點了點頭,喝醉了的她做什麽都意外的誠實,包括泛紅的耳邊。
這是少年頭一次爆發出危險的欲感,他勾起許昭昭隐秘的快樂,等到快要到達頂峰時,卻又不給她。
趁着她不滿地雙目盈了淚時,他沙啞着聲音,誘道:“昭昭,你要留下還是要離開?”
少年的領口被扯開一些,在昏暗的光下,能隐約看到流暢的線條。
小姑娘面紅如霞,細汗泌于額角,難耐地看着他,流露出幾絲脆弱,腦中已是一團漿糊,只趨于本能,軟軟說道:“留、留下。”
“好,昭昭,這是你答應了的。”
少年的聲音沉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也該兌現他的承諾了。
那一刻,無邊的快樂似煙花般在腦海中綻放。許昭昭抱着他的手臂,輕輕顫抖,口中呢喃一聲。
也因着過于疲憊,在達到頂峰的那刻,得到了滿足,阖眼再度睡去,在他的懷中進入了夢鄉。
秦謹言輕輕撥開她沾濕的碎發,俯下身,再在她泛着水澤的唇上落下一吻,缱绻纏綿,可目中漸有狠色,低聲道:“昭昭,你答應了的,我絕不會讓你離開的。”
他将熟睡的少女抱起,一步步走向屋中……
他卻未發現,早在一個時辰前,花叢邊茂密的草地被雜亂的腳印糟蹋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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