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說謊 不會輕饒
林開本以為主子派他去劫許姑娘的信箋, 又得知了這麽一個消息,必會大發雷霆,或是蘊着怒火前去問個明白, 但一連兩天,主子還是像平常一般同許姑娘相處, 甚至對許姑娘還要更好, 幾乎許姑娘要什麽, 主子便會給什麽,壓根沒有提及這件事。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許姑娘與主子相處得這般好, 又是從小到大一同長大,在主子最困難的時候,許姑娘都沒有選擇離開,而到現在主子終于熬出了頭,也配得上許姑娘了,許姑娘又為何要離開呢?
許昭昭全然不知自己要離京的信箋已被林開劫了去,她只在暗暗籌備着離京需要的物什。她此番離京,不止是不想讓阿謹看到她離開的那刻,同時她也想再看爺爺一眼。
她留在京城這麽些日子, 也不知道爺爺身子是否硬朗。她留在京城的願望已是實現,阿謹已成了攝政王, 李铮也不敢随便動他,以後必是再無憂惱, 一路順遂。如今她也要離開這裏了, 她想着在臨走前再見一次爺爺。
不僅是為了原身,同時也是為了她的私心,許閣老和她在現代的爺爺一模一樣, 看着許閣老身體健康,她也能放心地離開這裏。
爺爺留在她身邊的人為她尋的日子倒也不錯,李铮登位,正在此日大赦天下,城門大開,以示皇恩浩蕩。新帝登基,皇宮設宴,阿謹作為重臣必是要去,這般她便可以尋個機會離開府中。
夜色傾軋,餘陽透過窗子,映在桌前的紙墨上,許昭昭執着狼毫,點上墨汁,慢慢書寫着臨別信。
娟秀的小楷頓時躍然紙上,許昭昭微微一愣,這些字形也是阿謹當初教她的。
那時樹蔭下,她嫌着抄書太累,尤其是看着自己那歪歪扭扭的毛筆字,更是心生厭煩,趴在桌上看着阿謹寫字。
少年寫字倒是與她截然不同,身子挺直如松,骨節分明的手指執着狼毫的模樣煞是好看,她瞧着羨慕不已,但卻苦于自己的字着實看不過眼。
阿謹斜眼見她眼中羨慕,眼底有了些笑意,放下了手中的筆,握着她的手背,身子俯下,一筆一劃,極為耐心地教她如何寫。
這麽多年來,她的字雖然後來自己琢磨出一套筆鋒,但終究形裏還是有當初的影子。
她雖是知道有這麽一日,但真讓她寫時,終究還是含着不舍與愧意的。
她在信中只寫自己去見許閣老,卻未說歸期,到時只說是路途出了意外,命喪途中,死無全屍。
想必……随着時間流逝,阿謹也會慢慢忘了她,最後再遇到心屬的女子,結為夫妻,幸福地過完一生吧。
盡管她是這麽逼自己想的,但落筆時,總是思緒繁雜,微微出神,不過是留下一封信紙,旁邊卻已是作廢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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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未覺,眼眶已然紅了一圈,該要落筆時,仍是猶豫不決。
原來,阿謹在她心底已是落下了不小的份量,她一思及以後少年會執着另一個女子的手,為她披上冬衣,為她暖手,甚至擋在她身前,心頭便是微微發疼。
正在她還在出神時,門邊叩響,許昭昭一驚,慌忙地将還未寫完的信紙揉成一團,藏在桌下,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擋在桌前。
按照這個時辰,阿謹應該已經在去往皇宮的路上了,怎麽會還在此處。
屋門被推開,果然是秦謹言!他推開屋門,身上已穿好了入宮的官服。少年頭戴金冠,墨發自冠處散下,身姿挺拔,愈顯氣度不凡。
而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剛剛昭昭藏紙的桌下,像是極為平常一般,轉而又看向小姑娘。
許昭昭自己沒有察覺,自己的眼尾還泛着微紅,明顯是剛剛哭過的模樣,還強裝鎮定地咳了一聲,道:“阿謹怎麽還不去宮中?”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潛藏的慌亂,指尖不自覺地攥着桌角,秦謹言的目光暗了下來,他與昭昭相處了這麽久,自然能看出昭昭的心虛。
他的眸光微閃,略帶壓迫性地往前走了幾步,似是不知道一般問道:“昭昭這麽想我快些進宮麽?”
少年的聲音微沉,淺色的眼眸似是夜裏潛伏的狼,盯着自己的獵物。他俯下身,慢慢靠近,清冽的氣息漸漸噴灑在小姑娘白嫩的脖頸上。許昭昭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心虛地別開頭。
“我……我只是看時辰差不多到了而已。”
小姑娘的聲音結結巴巴,她只覺得阿謹今日有些怪怪的,似是知道她的行動,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秦謹言知道昭昭向來不擅長說謊,說着違心的話時,眼神總會飄忽不定,更是不敢看他,說起話也容易結結巴巴。
昭昭還是沒有說實話,少年的目光暗了下來,手指微微握緊。
他平複了一下呼吸,而後慢慢擡起手,勾起她耳邊的一小段碎發,繞到耳後,在她耳邊輕聲道:“昭昭慌什麽呢?”
說罷,便好似真的只是為了幫她理順頭發一般,直起身子,那股壓迫的氣息也收了回去。
他不想吓着昭昭,眼底壓制着微微的沉色。
少年修長的手指并未收回,指腹緩緩摩挲着小姑娘的眼尾,垂下眸,低聲問道:“昭昭會等我回來嗎?”
淺色的眼眸裏攜着些不易察覺的卑微祈求,以至于暗下的目光終究還是帶着一點亮光看着她。
他甚至心底生出了一些期盼,哪怕、哪怕只有一絲可能。
那樣的目光,許昭昭已經許久未在秦謹言身上看到過,似是已深陷絕望的人仍還帶着一絲希望。
許昭昭喉間一哽,別開了目光,眼睫輕顫,道:“會……”
聽到她的回答,少年卻倏然笑了,聲音裏透着幾分自嘲。他低下頭,吻了吻小姑娘小巧嫩白的耳垂,嗓音微啞,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眼底的絲絲光亮滅了,反倒是染上些病态:“昭昭可不要騙我。”
他的手掌慢慢撫着她纖長的後頸,粗粝的指腹帶來一陣戰栗,他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似是愛人之間的小懲罰,聲音裏有些含糊:“昭昭若是騙我,我可不會輕饒哦。”
許昭昭的身子頓時軟了,眼中蒙上一層水霧,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看到她的回答,秦謹言終究是放開了她,眸光沉沉地凝着她的面上半晌,而後轉身前往皇宮。
小姑娘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慌中緩過來,依舊半倚着桌邊,臉頰邊染上緋紅,捂着心口看着少年上了馬車的背影,手掌心底下心跳聲仍舊飛快。
要是阿謹再問下去,她說不定真瞞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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