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信箋 再求娶
可是小姑娘看了他半晌, 卻哭得愈發兇了,她踮起腳尖,指尖輕觸着他眼尾的傷痕, 聲音斷斷續續道:“這兒……怎麽傷了?”
少年面容俊俏,骨相極好, 尤其是眉目間最是深邃, 可是眼尾處兀地多了一道傷痕, 淺淺的,像是為本是俊逸的面容添上了一絲血色。
即便用了淡色的脂粉稍做掩飾,但仍舊被小姑娘識破, 秦謹言眼中有些無奈,輕聲道:“今日驚險,難免有傷。”
一聽到驚險,許昭昭不免眼皮直跳,想到她從前做的夢,不由心悸,忙推着秦謹言向前,讓他坐在床沿邊。
只有坐下,阿謹才能同她一般高, 她才能好好看看他究竟哪裏傷了。
許昭昭從另一頭取來藥箱,放在一邊, 正欲好好瞧瞧阿謹身上的傷。
可惜少年坐在床沿邊依舊是腰板挺直,坐得端正, 許昭昭的手按在他肩上, 傾身去看,只是還差一段距離,只得揚起頭, 脖頸微酸。
柔光正不偏不倚地映在小姑娘的面上,她的眼睫上還沾着淚珠,鼻尖微紅,黑色的眸子像晶亮的寶石一般,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眼尾。
她的手慢慢撫上他的眼尾,細細地撫上去,看到眼尾處的傷口只是粗略地擦了些藥水,不由輕輕瞪了他一眼。
小姑娘眼中還帶着淚光,瞪人時非但不兇,反倒是顯得幾分嬌嗔,惹得秦謹言眼尾稍彎,多了些笑意。
“這傷的幸好是在眼尾,要是偏一些,可就不好了,你還随随便便地處理了一下。”
許昭昭沒生好氣地松開他,俯身打濕了巾帕,蔥白的玉指浸在水中,很是好看。
秦謹言喉間一緊,眸色漸沉,伸手正想要拉着小姑娘的手,卻被她先一步察覺,趁此壓着他的肩膀,傾身而上,這回少年被迫半躺在床邊,任由她動作。
見阿謹被她推得半躺在床上,許昭昭得意地揚了揚眉,自覺自己力氣又大了不少,更加放肆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給他上藥。
她一點點地擦淨傷口,再沾上藥水,輕輕點沾上去,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似是在對待珠寶一般。
她是聚精會神,可對于秦謹言來說,卻是煎熬,他配合着微微擡頭,目光從未移開過許昭昭的臉頰,手臂悄悄收攏,不給她逃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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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許昭昭放下手中的藥水時,秦謹言才猛地收攏手臂,把小姑娘锢在內。許昭昭沒想到秦謹言突然的舉動,毫無防備地跌入他的懷中,手微撐在他的肩膀,才沒太貼近。
“昭昭,你願嫁我嗎?”
秦謹言的聲音低沉,帶着幾分缱绻,如今再無阻礙,他配得上小姑娘了,這也是他第二次問昭昭了。
少年的神色真摯,眸中攜着亮光,似極為期待一般等着她的回答。燭光柔和了幾分他的眉宇,多了些耐心。
觸及他眼底的亮光,許昭昭的眸光躲閃,錯開了眼神,過了半晌,才低聲道:“我想,但……”
她思量了許久,但都不知道要如何和他開口。她是願意的,但同時也是不可能的,她在這裏僅剩幾日,絕不是他的良配。
許昭昭斟酌了片刻,才重新對上秦謹言的目光,鼓起勇氣道:“阿謹,若是有一天,我從你身邊離開,你會如何?”
“我絕不會讓這一天發生。”
秦謹言神色微不可查地黯了下來,手指慢慢握緊,鴉色的眼睫落下一層薄薄的陰影,他想不明白,為何到了如今,昭昭還是在想着怎麽離開他。
“可是……”
許昭昭還想說什麽,唇瓣嗫嚅片刻,卻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昭昭,我不想知道了。”
少年垂下眸,聲音淡淡,眼底是許昭昭看不懂的情緒,等她回過神來時,少年已眼睫輕顫,輕阖上眼。
**
成帝駕崩,三子李铮登基。秦朗與其長子已死,秦黨勢微,遼國于蒼雲交界處虎視眈眈。常德侯因平亂有功,封為攝政王,授上虎符,震懾遼國,換得河清海晏。
不得不說,李铮倒是要比其父聰明一些。若是繼續為難秦謹言,那遼國進犯,他連龍椅都保不住。
可新帝登基,餘下的事務繁多,阿謹幾乎幾日幾夜都在處理餘下的公務,兩人似乎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那晚之事。
“小姐,這是許家送來的信。”
梅兒将信箋遞到許昭昭手中,可卻沒有退卻,賊兮兮地看着小姐。
許昭昭頗為奇怪地看了梅兒一眼,接過信箋,故意調笑道:“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這小丫頭卻神神秘秘地伸個腦袋,臉上挂滿笑意,小聲說道:“我聽林開說,王爺屋內偷偷藏了一件姑娘穿的嫁衣。”
她又拱了拱許昭昭的肩膀,擠眉弄眼道:“這嫁衣不是給小姐的,還能給誰?”
她現在對秦謹言可是愈發看得順眼,就像是娘家人看女婿一樣,從前她還怕秦謹言,覺得他性子孤僻陰冷,可她後來發現,只有對她們才這樣,對小姐根本不同。
她原以為将這消息告訴小姐,小姐或會羞澀,或會驚喜,卻沒想到許昭昭的雙眸亮了亮,轉而又黯淡下來,神色微凝,沒有言語。
梅兒發現小姐神色不對,笑意也慢慢減下,問道:“小姐怎麽了?”
許昭昭搖了搖頭,袖中的手指攥緊着信箋,低聲問道:“梅兒,若是你以後自由了,想做什麽?”
要是她所猜不錯,這個信箋正是爺爺派給她的人寄給她的。
她委托他們備好出京的馬車,幾日過去了,這個信箋上應是告訴她該如何出京。她一直在暗下籌辦此事,但未告訴梅兒。她向來不知該如何告訴親近之人她要離開的消息,只能暗下打聽梅兒的意願。
聽着小姐這麽一問,梅兒愣了愣,而後堅定地搖頭道:“梅兒就想留在小姐身邊,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梅兒一臉認真,倒是逗笑了許昭昭,她撐着頭,道:“梅兒就不想幹些什麽?以後開個小店?亦或是梅兒有沒有喜歡的人,讓阿謹做主,指個婚?”
看着小姐打趣似的眼神,梅兒正想再次搖頭,她也知道自己笨手笨腳,要不是小姐寬厚,她都闖好幾次禍了,讓她開個小店,豈不是算賬都算不清。自己自小被許家收留後,也沒有什麽親事,從沒想過離開小姐。
可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林開的模樣,他總是笑她,可是說到底每次都沒有欺負她。
見梅兒眼神閃爍,露出猶豫之态,許昭昭莞爾道:“梅兒喜歡那個叫林開的護衛吧。”
這麽一戳破,梅兒像貓兒炸了毛一樣,滿臉紅通通的,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姐不要亂說,我才沒有喜歡林開。”
瞧她這副模樣,許昭昭自然明白了,笑着不語,默默看着梅兒。越看梅兒越不好意思,她羞惱地看了許昭昭一眼,道:“小姐又打趣我。”
說罷便再不好意思留在原地,推開屋門往外走。
看着梅兒口是心非的模樣,許昭昭難得心情頗好地展了展眉,遙看了她的背影許久,過了半晌才正了正神色,重新看回手上的信箋,手指慢慢地拆開它。
而她不知道的是,林開此時正半跪在秦謹言跟前,神色幾分掙紮,低眉道:“主子,許家寄給許姑娘的信,已提前截下,并重新送到許姑娘手中了,信中內容……屬下已經看完。”
秦謹言正坐在木椅上,指尖輕叩着案桌,不輕不重的,但足以看出他心情不好。他的目光晦澀不明,沉聲道:“說。”
“後日,亥時三刻,許家的馬車将在城門接應許姑娘。”
林開頓了頓,半阖上眼,一五一十地将信箋的內容告知秦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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