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威脅

徐頻洲被請進了房間,紅色多人沙發正中坐着一名身穿職業裝的女性,房間沒亮燈,投影儀在牆壁上投映着影片。聽不到聲音,他多看了影片幾眼,注意到演員誇張的表演形式,這原本就是一部默片。

燈光暗淡的角落裏還坐有一人,面對着投映影片的牆壁,側臉漂亮。

呆滞的時間過于長了,保镖又擺出請的手勢,徐頻洲低着頭攥緊了包,唯唯諾諾地走到最靠近門的小沙發旁坐下。

女人轉頭面朝着他,她一頭黑長的直發抿在耳後,臉長得英氣,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這女人很不好惹。

“別拘謹,我們談一筆交易。”

他們已調查到徐頻洲的真實身份,記者以服務生的身份混進私人會所,其目的可想而知。

徐頻洲擡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你先說你是誰,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是不會跟你做交易的。”

女人說:“我姓秦,在海躍工作。”

徐頻洲點了點頭,緊攥着包的手放松,熟練說道:“我知道你找我是為什麽了,你出價多少?”

“一百萬買你手上的東西,足夠吧?”

在路上撞死個人的賠償也不過一百萬。

“我一畢業就當了記者,在記者這行混吧,得做個大新聞才能往上升。”

秦予馨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說:“好。”

聽到這個答複,徐頻洲滿意了,将自己的手機放在玻璃茶幾上。兩只手一時空下來,手指交叉相握,他看着秦予馨,眼睛裏充滿等待時的不安與期待。

“錢明天就會轉到你的銀行賬戶中,這是買斷價。可能你的優盤或網盤中有備份,但你應該知道洩露出去的後果。”

“我備份肯定會删除的。”

交易快速結束,徐頻洲被保镖請出房間,秦予馨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查看了一遍,說:“會所保密工作做得不好。”

“他們總是很傲慢。”影片來到尾聲,吳寧伸手關掉投影儀。

另一邊,徐頻洲走到大街上,內縮的肩膀舒展開,前一秒喜悅的眼神後一秒就冷了。回家以後,他迫不及待地從書包內層掏出一支鋼筆,書包扔向鞋櫃,沒換拖鞋就往卧室走,邊走邊拔出鋼筆頭,倒在手心裏一個微小的黑色裝置。

他想,這群社會的蛀蟲,理應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第二天清晨,吳寧喝豆漿時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你越過我找我的人,能成功讓他閉嘴嗎?”張東籬說。

吳寧挂斷電話。

張東籬又打過來,接電話的人變成劉源。

他不耐煩地說:“告訴吳總監中午來見我,我手上有的東西比你們想象的多得多。”

中午,見面地點定在電視臺大樓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廳,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可以容納三十幾人的長桌中段,長桌單獨放置在包間,清淨。

“吃點什麽?”張東籬将菜單遞給吳寧,吳寧瞥了菜單一眼,沒接。

張東籬的愉悅心情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翻看菜單,問:“有沒有忌口?你吃鵝肝嗎?”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吳寧說。

“你大概不知道,你大四在國外的那一年,我每周都會去看你。”張東籬笑着說一些不相幹的事,“你們在一起讓我難受,我曾以為我想要的是許其悅,所以我追求他……但你把我給揍了,我發現還是你更有魅力……你揍我的時候我硬了,你感覺到沒有?”

兩人各說各話,吳寧面無表情道:“這件事牽涉到許多人,就算證據送到了國會,事情也不會輕易解決。”

“既然你不怕,為什麽來見我?想讓我閉嘴,簡單,隔壁那棟大廈就是海躍酒店,你住自家酒店,不用擔心保密問題吧。許其悅不會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麽。”

“把你丢進樓頂水箱也不會有人知道。”

張東籬似乎更興奮了,笑了兩聲,手機屏幕轉向吳寧,播放視頻。

他們在酒店房間裏單獨待了一個多小時,吳寧離開。直到夜幕降臨,張東籬才從房間裏走出來。他單手抓着西裝外套領子,搭在一側肩頭,外套背在身後,領帶不見了,兩顆扣子沒系,領口大開着。餘下的一只手夾着煙,他在電梯裏抽煙,電梯操作員提醒他公共場所禁止吸煙,他像是沒聽見,一臉凝重地抽着煙。

步行回到電視臺大樓,這個時間該坐在化妝鏡前了,他手機關了機,所有人都聯系不上他。

門口保安和氣地說:“張主播,你要遲到了,快點吧。”

張東籬一言不發地走到地下停車場,坐進自己車裏,他繼續抽着煙,然後開車駛離電視臺。

城市繁華,各色的燈在黑夜中織成一張巨網,恍如正燃燒着的火焰。張東籬邊抽煙邊開車,車窗沒開,煙霧在車內缭繞。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騎自行車的人,他猛打方向盤,車頭瞬間撞上了路燈柱。

今晚,徐頻洲約好跟面包店用發黴面粉事件的爆料人見面,兩人在咖啡廳談了許久,張東籬出車禍的消息在同事群裏傳開時,他剛到家門口,一只手拿着手機翻看群裏的聊天記錄,一只手用鑰匙打開房門。他推開門,一股大力從背後襲來,将他推進門內。

臉壓在地上,耳邊充塞着雜亂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他們進入他的客廳、卧室甚至雜物間。徐頻洲竭力想要擡起臉,壓在他頭上的不是手,是腳,頸動脈邊貼着一把小刀,鋼鐵的涼讓他渾身生出雞皮疙瘩。

“你管了不該管的事。”

徐頻洲假意屈服,害怕地說:“證據都在我電腦裏,我就是想搞個大新聞……我不敢了,真不敢了……”

“跟你說話是讓你做個明白鬼,你想管也管不着啦!”

繩索套在徐頻洲頸部,他喉嚨裏發出“咳咳”的聲音,四肢被幾只手固定住了,像砧板上的魚。他面色逐漸變得青紫,忽然,力氣都消散了,軀體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一人檢查了他的呼吸和心跳,确認他死亡。他們把徐頻洲裝入他自己的行李箱,擡進車後備箱。這輛車向郊外開,開到一處私人林地,一群人下車,挖了個坑,将行李箱掩埋在楓葉林中。這個時節,滿山的楓葉尚翠綠。

許其悅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被人抱在懷裏,鼻子比昏沉的大腦更靈敏,他聞到了熟悉的信息素氣味,自然而然地往他懷裏靠了靠,手撫上吳寧貼着他肚子的手。

“你真好。”許其悅閉着眼睛,聲音帶有被窩裏的慵懶,“我說要你早點回來,你就早點回來了。”

周五晚有一場社區組織的慈善拍賣晚宴,許其悅希望吳寧陪他參加。

“你是早上的航班嗎?這裏天還沒亮呢。”許其悅還沒睡醒。

吳寧說:“是,我早上從國內出發的。”

“為什麽不是昨天下午的航班?坐下午五六點的航班,你就能陪我一起睡了。”許其悅翻了個身,面朝吳寧摟着他腰。

吳寧的鼻息落在他發頂,“昨晚有點事需要處理。”

許其悅仰頭親他的下巴,手從上半身慢慢地摸向他下半身。

“我現在很累。”吳寧捉住他的手。

許其悅睜開眼又閉上,不再亂動,悶悶地說:“好吧。”

慈善拍賣晚宴由社區裏一位議員夫人組織舉辦,為戰亂地區流離失所的難民募集善款。各家捐贈物品,之後這些物品在晚宴上進行拍賣。

博物館閉館日的游覽機會、飛機駕駛和高空跳傘課程、畫作、漆器、古董首飾……

“你捐了什麽?”吳寧問。

“挂在我們餐廳的那幅畫。”

吳寧回憶了一下,“那幅畫我還挺喜歡的。”

“你要是喜歡它,為什麽今天在餐廳吃了兩頓飯,你也沒有注意到它消失了?”

許其悅用質問掩蓋自己的心虛,他懶得從倉庫裏找東西,随手就把餐廳裏的畫摘下來捐了出去。

吳寧笑了,拿許其悅沒辦法。這時有人來找吳寧,許其悅覺得他們之間關于股市的對話無聊透頂,自己溜達到一旁喝酒。

“她一貫心軟,喜歡給流浪動物募捐,之前還搞過救助貓狗的拍賣宴會。”

……

“我看上了那條裙子,真的是電影裏的那條嗎?我超愛那部電影。”

……

宴會廳裏的光透過玻璃落在四方的草地上,人們安逸地享受着夜晚。

吳寧手機振動,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號碼,手指往上一滑,拒絕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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