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連母在悅城待了三天,連枝請了兩天的假專門帶她四處轉轉。連母操勞了大半輩子,一直沒出過青城,所以連枝總想帶她多看看多瞧瞧。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連枝也會覺得開心。
她給連母換了一個新手機,連母心疼錢,路上不知道罵了多少句小偷和自己。
晚上本來想帶連母出去吃,但被她拒絕了。“就在家做,”她說:“你才剛開始賺錢,還是要省着點花。”
連枝沒有堅持,帶她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食材。
晚飯是連枝做的,糖醋排骨,苦瓜炒蛋,粉絲肉末加一份紫菜蛋花湯,兩個人完全夠了。
吃飯的時候,連母看到她堆在桌上的書,疑惑地問:“怎麽畢業了還沒賣掉?”
連枝說:“過段時間一起清空。”
她沒有告訴連母她在準備考研。
連母隔天下午的火車,雖然連枝想加點錢給她改成高鐵,但被連母堅決否決。
“貴不了多少錢。”連枝嘆氣,“你坐火車會很難受的。”
“有多難受?”連母癟嘴,“來的時候還不是火車,不也到了。”
“我不差這幾百塊錢。”連枝勸她,“就坐一次吧,就當感受一下。我現在工作挺好的,工資也漲了不少,真的。”
好說歹說,連母才答應去坐高鐵。
連枝帶上行李送她去車站,叮囑她不要走錯檢票口。
“知道了,你回去上班吧。”連母擺擺手,讓她快走。
見連母進了站,連枝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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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連枝收拾換洗衣服的時候發現衣櫃下面的抽屜裏多了一個信封。
她拿出來一看,裏面放着一疊紅色毛爺爺,不用想也知道是連母給她的。
連枝鼻尖微酸。
信封裏面還留了一張小紙條,連母沒怎麽讀過書,寫的字歪歪斜斜,還有錯別字——
別在吃上節省,保重生體。
連母不會用銀行卡,也不會用數字支付,存錢也是存信用社,拿一張保單比銀行卡踏實得多。所以這錢是她專門取出來,揣兜裏跨越大半個中國帶來的。
明明前不久還罵她,要求她每個月往家裏兌兩千塊。連枝沒有兌,因為怕被舅舅截了去,所以把錢換成了家電和連母需要的日常用品。
數了數,整整一萬,也不知道是賣了多少餅才能掙夠一萬。
連枝眼底起了霧,她輕嘆一口氣,給連母打電話。那邊可能正在過隧道,信號不好所以無法接通。
過了一會再打過去,響了兩聲,便聽到那頭傳來連母的“喂”。
“媽,吃飯了嗎?”連枝問。
“吃了些餅幹。”連母說:“你呢?”
“吃了。”連枝想起抽屜裏的信封,問她:“幹嘛給我留錢,我現在可以自己賺錢了。”
“囡囡。”連母抱歉地說:“上次我說的話太重,是媽媽不對。”
有些話當面就是怎麽都無法說出口,在電話裏,看不到對方的表情,聽不出對方的語氣,反而會好受很多。
“怎麽突然這樣?”連枝反而有些不适應了。
“我不該拿你和鄰居家的女兒比較。”連母說:“你踏踏實實的,賺錢夠自己生活就好了,不要走錯路。”
連枝聽出連母話裏有話,她說:“我知道。”
鄰居阿姨應該是終于發現了她女兒為什麽從上大學就沒問他們要過生活費的原因,曾經當自豪的事講出去,現在卻覺得很丢人。
随便聊了兩句,連枝讓她有空睡一覺,到站記得帶好所有行李,便挂了電話。
連枝在十一月底辭職,準備十二月全職複習。
領導知道她要離職的事情,帶她到辦公室長談。畢竟是一手帶出來的,公司培養一個新人不容易,而且還是業務能力很強的新人,領導甚至給她談漲薪。
連枝感謝了領導的贊賞,但最終還是決定離職。領導問起她今後的打算,連枝說得很實誠,想要繼續深造。
領導這人為人真誠,在職場上并不常見,見她去意已決,也不好強求,祝她前程似錦。
末了,領導加了一句:“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如果你考試結果不怎麽理想,這裏歡迎你随時回來。”
連枝道了謝,心想自己何德何能。
陳悠然的生日在冬天,但是今年,連枝沒辦法陪她一起過了。
陳悠然給她打視頻,連枝只能隔空祝她生日快樂,寄了一枚她喜歡的口紅過去,說下次有機會再給她補上。
“你都不知道C.J好大方,知道我今天過生日,還給我發了888,祝我發發發。”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跟陳悠然聊天,她總免不了提起祝承結。明明連枝之前否定過喜歡他的事實,她也覺得自己僞裝得很到位,應該不會被看出破綻才是。
“你老板真好。”連枝羨慕地說:“我前東家,員工過生日就發一百塊意思一下,你還只是實習生都有這麽多。”
陳悠然就笑:“命好命好。”
“你今天吃飯沒叫他嗎?”連枝試探性地問,聊的是陳悠然的生日,自然而然過渡到她老板,應該沒有太突兀。連枝默默地想。
“嗨,C.J那個大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幾個月經常出差,公司前段時間還出了問題,他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反正哦,來辦公室沒幾次,每次都沉着一張臉,看着都讓人害怕。你看他表面上看起來溫溫和和的,但實際上,我跟你講,低氣壓的時候簡直沒人敢靠近。”陳悠然攤手:“打工真難。”
“這麽可怕嗎。”連枝瑟瑟發抖,她完全想象不出來祝承結板着臉嚴肅的樣子。
“對啊,我看他下半輩子得跟工作綁定了,可以直接登記結婚那種。”陳悠然開起玩笑,連枝跟着一起笑。
陳悠然神神秘秘地:“你月底加油哦,等考完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呀?”一下就勾起連枝的好奇心了。
“等你考完。”陳悠然懸念設置得滿滿的:“保證是讓你滿意。”
“切,”懶得聽她賣關子,“我滿意的好消息是我的夢校錄取我。”
“嗯呢,你就只管往前沖,只要記得,等考完,有一個巨大的驚喜等着你就好了。”
“你說得我現在就想知道了。”
“那可不行。”陳悠然做出一個拉上嘴上的拉鏈的動作,“我口風很嚴的。”
“哼。”連枝不滿,“我繼續看書了。”
說話說一半,這人是太監嗎?
十二月初,悅城下了一場小雪,那是那年的第一場雪。
連枝從商場出來,手裏提着後面幾周的食物補給,呼出的氣體都會瞬間變成白霧。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悅城往幾年幾乎不下雪,今年天氣反常,比以前冬天冷了不止一個度。
陳悠然往她微信裏發了一張照片,是校園雪景,厚重的白雪壓滿了樹枝和草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
她說:【等明年,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堆雪人了。】
連枝用僵硬的手指回複:【好!】
最後一個月的時光過得快且滿,連枝每天六點從被窩裏爬起來,晚上十二點才睡,做夢都夢到在背書寫框架。那些知識在腦子裏反反複複過了不下十遍,心态從以前的一個月一崩到現在的每天都崩,崩完之後繼續哭哭啼啼地背書。
考前一天,連枝專門去查看了考場。本來以為一切順利,但考試當天,進考場之前,她卻發現自己來了姨媽。但好在她有事先準備衛生巾,不至于亂了手腳。本來以為不會再有小插曲發生了,但下午考英語的時候肚子卻疼了起來,這可能跟她中午在外面吃的飯有關。
當時還剩半個小時,她七選五和翻譯都還沒開始做。連枝一邊掐着自己的虎口轉移疼痛,一邊做題,等還剩十五分鐘的時候,她做完了所有的題,肚子那陣疼痛卻又過去了。
她看到自己虎口處被掐出的淤青,感覺到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感嘆自己還真是不容易。
好在隔天的專業課沒有再出現任何突發事故,等考完,走出考場,望着灰暗的天,連枝這才終于沉沉地松了口氣。
陳悠然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恭喜她終于脫離苦海。畢竟都是經歷過漫長備考的人,知道期間各種心酸,現在這些都過去了,無論結果好與否,成與敗,都不重要了。
“不行,很重要。”連枝說:“結果必須是好的,這段時間才有意義。”
陳悠然也不跟她争,恭喜她解放。
“所以你當時說的好消息是什麽?”連枝直入正題,這個承諾她記得無比清楚。
“今天幾號?”陳悠然問。
“26啊。”連枝答:“昨天聖誕節嘛。”
“所以我來陪你過補過聖誕啦!”陳悠然歡呼。
連枝:“……”還以為會是什麽好消息。
“你不上課嗎?”連枝問。
“我們院試都快考完了,29號還有一堂這學期就結束。”
“妙啊,這麽快。”聽說她要來找自己,連枝也很開心,她都快幾個月沒跟人好好交往說說話了,再這麽下去,她都快自閉了。“你現在在哪?”
“從機場來城區的路上哦。”
“那我等你。”連枝回到家裏,重新換了件衣服出門。
她在地鐵口接到陳悠然,兩人去吃了烤肉,結束以後又去看電影。等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街道上冷清的連個過路的車子都沒有。
兩人窩在床上玩手機。過了一會,連枝有些困了,準備躺下去睡覺。
陳悠然卻在這時拉住她的胳膊,一副神秘的樣子。
“幹嘛?”連枝困得眼皮打架。
“其實,好消息是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連枝都沒那麽好奇了,誰知道陳悠然會不會又是逗她玩。她現在就想睡覺。
陳悠然沖她挑眉,卻不說話。
連枝翻白眼,掀被子,“我睡了。”
“诶诶诶——”陳悠然叫住她,“好了,不釣你了。”
“還記得上次找你寫的文案嗎?你丫寫太好了都沒怎麽改,兩個月過去了,投放效果非常好。Leader還真以為是我寫的,還把這事給C.J講了。為了防止被露餡,我就自己承認那篇文案是代筆了。”
“然後呢?”連枝昏昏欲睡,不知道她的重點到底在哪裏。
“為了樹立公司的社會責任感,C.J報名了一個志願項目,準備元旦過去,團隊正好缺一個會寫東西的人,所以他準備找你。我跟他說你最近忙着考試先別找你,所以過兩天,他應該會主動聯系你。”
困意消失,連枝睜開眼睛,“志願項目?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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