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湯致寧組的朋友局,裏面的人都是熟面孔,祝丞結之前帶她見過。
朋友們知道他好事将近,追問他究竟是怎麽求婚的。
“說實話,我真的想象不出來,C.J半跪着說嫁給我的場景。”段卓安揶揄他。
祝丞結不接這茬,埋汰起他來:“哦,讓我想想,你當時是怎麽跟尤巧求婚的來着,捧着……”
“诶——打住!”段卓安立刻打斷他,轉向連枝:“連律師,我跟你說,你可別太依着他了,有事兒沒事兒作一作,讓他吃點愛情的苦。”
“啧。”祝丞結說他亂教人。
不過,當衆人得知祝丞結并沒有正經求婚時,朋友們都是一臉無語,替連枝抗議:“這怎麽能行!大妹紙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啊!”
“快點反悔!”
“哪能讓他那麽容易就娶回家!”
“……”
一群損友。
祝丞結嘴巴都捂不過來。
這麽一鬧,包廂熱鬧了不少。玩笑歸玩笑,鬧過了,湯致寧還是小聲問他:“真就這麽着就結婚了?也太草率了,以後枝枝再長個幾歲,會怪你的。”
祝丞結同樣小聲回:“所以想讓你們群策群力……”
“呀,沒看出來,你小子……”湯致寧伸出食指沖他指了指。
“改天選個時間。”祝丞結悄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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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邊的連枝都沒能聽清楚他們在講什麽,以為只是随口聊天。
“喂,你們倆在說什麽悄悄話呢?”段卓安投來審視的目光。
湯致寧舉手投降,“什麽都沒說。”
……
衆人玩到半夜才散。
不知祝丞結是不是把連枝說的話記心裏去了,除了平常應酬避免不了喝酒,其他時候沒再喝過。
連枝莫名覺得抱歉:“其實我也不是想管着你……就是覺得對身體不好。”
祝丞結握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我知道。”
連枝勾唇笑了,可等她一轉頭,視線落在窗外,神情就變得有些憂郁。
年後,連枝找了個時間約朱女士吃飯。
對方聽說她拿到了哥大的offer,有些意外,也為她高興。
上天會眷顧努力的人,連枝這孩子,其他優點可能沒那麽突出,韌性卻很強,認準了的事,一定會一心一意去完成。
還真有點她年輕時的那種沖勁。
朱女士還沒連枝帶了一份小禮物,說恭喜她。見面時卻也發現連枝并不是那麽開心,甚至還有些猶豫。
“我這個人,不愛好人為師,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決定權在你。”朱女士喝了口咖啡,說:“就看你究竟想要什麽了。”
“為什麽你當年一畢業就做了全職太太?”連枝好奇。
“當時我前夫家裏開公司的,工作忙,為了能更好的照顧他,就沒有出去上班。”朱女士放下咖啡杯,“不過我得說明,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家庭幸福美滿的全職太太,只是我運氣不好。怎麽,祝氏那位,不想你出去工作?”
“這倒沒有。”連枝搖頭,“他從來沒幹涉過我想做的事。”
朱女士點頭評價:“挺好。留學的事,跟那位講了嗎?”
連枝被問得一愣,垂下眼:“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朱女士說:“好好商量一下,我看那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朱女士頓了一下,還是多嘴留了一句忠告:“你這孩子踏實聰明,也很真誠。我的人生教訓太過慘痛,當然會認為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後盾,你呢,聽聽就好。主要看你怎麽想,什麽決定都好,不後悔就行。”
“謝謝你,朱律。”連枝道:“我知道的。”
連枝再一次走神後,祝丞結投來關切的目光,他坐到連枝身邊:“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啊……”連枝一頓,“沒事啊,沒什麽心事。”
“論文的原因?”他猜測。
“啊……嗯,最近要終稿了,改了好多遍,都快看吐了。”
祝丞結幫她按摩肩頸,“等終稿通過就好了,放松心态,過些天帶你出去玩。”
“去哪裏?”
祝丞結賣起了關子,“這是個秘密。”
連枝沒有再追問。
有時候,身體可能會先理智一步做出反應,就是被熱水燙會下意識縮手一樣,連枝明明還沒有決定到底去不去,卻已經在着手整理遞交簽證資料了。而當她發現這一點時,才後知後覺,原來自己真的很想去啊。
連枝洩氣地把資料都扔在書桌上,甚至想着,要是等他進來看到就好了。
可是他沒有進書房來。
她也沒有把資料都擺出來,而是重新整理好,用回形針勾着。
連枝其實設想過很多次主動坦白的畫面,他會是怎樣的反應?會同意她去,等她回來?還是……分手?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在一起也就一年多的時間而已,他會等?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祝老的臉,想起他妹妹說得那些話。
其實連枝本身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不然不會說要還他那筆錢,不然不會送他相當的禮物,雖然他說,心意到就好,價格不是衡量标準,但她還是想着,覺得那樣才平等。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優秀的人,不僅是家境,學歷,還是個人魅力,都是散發光芒般的存在。在他面前,她多少是有些自卑的,她可能這輩子都賺不了他十分之一的身家,但也總想着,在另外一些方面可以更優秀一點。她很慶幸當初選了H大,來他的母校讀研,所以當她知道他是哥大畢業後,也想着,她也要去那裏。她希望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看過的風景,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優秀一點,更好一點,更能配得上他一點,也讓其他人覺得,她并不是那麽渺小一點。
可是這些話,這些心理活動,對那時的連枝來說卻是難以啓齒,沒有辦法坦率地說給他聽。
連枝在三月底定好論文終稿,随後重新回到所裏搬磚。學校的答辯定在六月中。
她就這麽一直到她面簽完,填了快件地址,都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跟祝丞結講這件事。
填寫地址時,想了想,連枝留了他的。
四月初,南方已經回春,北城竟然還下了一場小雪。
祝丞結問她周末有沒有空,帶她去南方玩兩天。
連枝欣然答應。
周五那天,祝丞結去商場取定做的戒指。本來助手說他去取的,但祝丞結說:“還是我去。”
金閃閃的,低調大氣,她一定會喜歡。祝丞結看到戒指時,嘴角控制不住上揚,“不錯,包起來吧。”
櫃哥連連應下,輕手輕腳地重新包裝回去。
他随意打量着琳琅滿目的玻璃臺,背後忽然有人叫自己。
“祝先生。”
他回頭,看見HB的高級合夥人之一,朱女士。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連枝那組的老大。
“你好。”他颔首示意。祝丞結聽連枝講過她這位能幹的領導,今日偶遇,他對她也很客氣,“這麽巧。”
“對。來看戒指啊。”朱女士笑容滿面,祝氏可是HB的大客戶,這麽些年合作都很愉快。
“對。”祝丞結點頭,笑着,很幸福的模樣。
“那我就先說聲恭喜了。”朱女士也笑。
“謝謝。”
“說起來,枝枝真是令人羨慕啊,遇到你這麽一個無條件支持她的人。”朱女士也由衷地為連枝感到高興,“你們是準備今年就辦婚禮,還是等她留學回來再辦啊?”
祝丞結眉頭輕微凝起,笑容霎時僵在臉上:“留學?”
朱女士一怔,一時高興說漏了嘴,難道這麽久了,連枝還沒有跟他講?
“哦,沒事。”朱女士讪讪,顧左右而言他,“我還約了朋友,下次再聊。”
祝丞結回到家時,連枝正在沙發上看電視,客廳開着亮閃閃的燈,細碎地落在她身上。
啪的一聲,玄關暖黃的燈光亮起,鞋櫃上有一個EMS快件,他掃了一眼,拖鞋都沒換,徑直走去了客廳。
“你回來啦。”聽到聲響,連枝站起來,朝他望去。
四月的天,明明溫度還很低,供暖卻已經停了。他進來的時候,外套上還有不知從哪裏沾來的露水。
連枝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他的異樣,他就那麽靜靜地望着她,神色不明,像是壓抑着某種愠色。
連枝的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祝丞結深吸了一口氣,唇張着,喉結上下滾了滾,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倏然想到什麽,他又退回玄關,凝着臉,拿起鞋櫃上還未拆封的快件。
連枝上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去,靠在茶幾邊,沉默地看着他。
電視裏的聲音本來就留開得低,現在她更聽不清了,視線只落在他身上。
祝丞結掃了一眼快件上的地址,長指一撕,封口開了,裏面躺着她的簽證。
他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抽出那張紙,走到她面前來。
連墨墨都感知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本來還在一旁咬毛線球的它霎時停下,一動不動的睜着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客廳的兩人。
祝丞結從來沒對她紅過臉。唯一一次對她生氣,還是她去宋天意的律所實習被勸酒,他來接她回去而她硬要對着幹時,唯一一次。
可是他現在這樣子,隐忍着怒火将發未發的樣子,令連枝感到無措,恐慌,只能垂下眼眸無力地看向別處。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居然還能壓下怒意,耐着性子問她:“什麽時候決定的?”
申請學校至少是在去年,簽證下來至少一個月,也就是說,她早在至少四個月前,就在計劃這件事。
“為什麽……沒跟我講?”他的聲音那樣沉,或許是因為太過驚異,太過意外,甚至有些茫然。
終于,還是等到了這一天。
連枝緊咬着輕顫的嘴唇,卻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怎麽說?說什麽?說你等我一年?她憑什麽有這樣的信心?
還是說,分手?
“說話。”他凝視着她,她低着頭,指甲掐得自己生疼。“說話!”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連枝一眨眼,眼淚就落了下來,她的下巴控制不住地抖,卻依舊緊咬着下唇,怕一松開,就會哭出聲來。
祝丞結就這麽睨着她,目光沉沉,對峙着,等她開口。
可她依舊沒說一個字。
不知是誰的手機在響,可誰都沒動。
祝丞結痛苦地撓了撓頭,那電話的聲響一直未停,不接不休的架勢。
良久,祝丞結轉身,按了接聽。
林業瞬間就聽出了他心情不佳,可情況緊急,他顧不得太多,那事事關公司的投資計劃,必須得他出面,“C.J!公司有急事!”
他揉了揉鼻梁,更是煩躁:“你們解決。”
林業焦急,一股腦說了很多,這事沒他在幹不了。
祝丞結沒有回應,他挂了電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連枝擡眼看向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的身影變得模糊。
“公司有事。”他将目光移到別處,沒法看她哭。他壓抑着,沒有說出過分的話:“我們過兩天好好談一談。”
門關了,他人也消失了。
連枝松開緊咬的下唇,跌坐在茶幾邊。
她的簽證被他放在茶幾上,眼淚啪嗒啪嗒落下,砸在上面,一顆一顆。
祝丞結回了公司,這會一開,就到淩晨三點。
湯致寧給他打了很多電話,他都沒接到,于是他又給祝丞結發了微信,說一切準備就緒,明天直接帶人過去就行。
祝丞結卻說:【取消。】
那麽晚了,湯致寧竟然還沒睡,他幾乎立刻就給祝丞結打了電話。
“你說什麽?取消?發生什麽事了?小枝枝沒時間?”
“不用問那麽多,取消。”他坐在落地窗前,眼前的大廈只剩下星點燈光。“謝謝。”
“喂,你怎麽了?”湯致寧察覺到他的異樣。
“公司還有事,挂了。”沒等他多說,祝丞結就挂了電話。
辦公室沉而靜,他丢開手機,驀地看到外套口袋裏鼓鼓的一處。
祝丞結拿出來,那是一只戒指盒,輕輕打開,裏面是一枚色澤豔麗的金色戒指。
他扣上盒子,又把它丢到一邊。
連枝是那種你進一百步,她才會邁出一步,而你退一步,她會直接逃避到消失的人。
眼淚流幹了,連枝就站起來,擦掉簽證上的淚珠,開始收拾東西。
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其實她的東西并不多,兩個行李箱剛好裝完。連枝沒有拿走他送給她的那些禮物,除了她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條金色手鏈。她走的時候,墨墨一直咬她的褲腳。連枝蹲下來,又摸了它幾下,給它倒好狗糧,推着行李箱出門。
那天晚上,北城冷得像寒冬。
陳悠然大半夜接到她的電話吓了一跳,趕緊從被窩裏鑽出來去接她。連枝暫時搬到了陳悠然租的房子。
本來陳悠然還想教訓她一頓,可看到連枝凍紅的雙眼,一看到她下來,連枝就緊緊地抱住她啜泣。
陳悠然一愣,一邊拍她的背,一邊無措地說着:“這是怎麽啦……沒事啊沒事,我在這,我一直在這。”
祝丞結冷靜了兩天,處理好公司的事,回去時正是周末傍晚。
這兩天他很少看手機,就算偶爾看一眼,也沒有連枝的消息,更不要說電話。
推開門,房間一片漆黑。
墨墨還是像以前一樣第一時間沖過來,只是這次,它居然沖他汪汪叫。
祝丞結在玄關換好拖鞋,敏銳地察覺到不一樣的地方。
他燈都沒開,穿過走廊,徑直去到卧室。
擰開門,主卧漆黑一片,沒有燈,安靜像從來沒人來過。
他自己打開了燈,她用的衣櫃空了,浴室裏她用的東西也沒有了。
原本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竄了出來,萦繞在心頭,煩躁至極。
他望着空寂的房間,笑了,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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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更,我盡力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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