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三更合一 (1)

星期三早晨的拍賣場大廳,人來人往,頗為熱鬧。除了政府要拍賣城北那塊地皮外,今天這裏還将有好幾場規格頗高的拍賣會。柳晔看到很多人在領取應價牌。

霍銘戴着墨鏡拿着拐杖,一進來就吸引了衆多目光。

有些人認出了霍銘,竊竊私語聲在不遠處響起。

柳晔眉頭微皺,腳下一動,向前挪了半步。他擋在霍銘前面,雖說這并沒什麽用,但他不想什麽都不做得就讓霍銘□□裸地暴露在好奇、同情、不解等各異的目光之中。

不過他和霍銘也沒在一樓大廳呆多久,在休息區等他們的陳磊看到他們,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路小跑着過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

那倆年輕人柳晔見過,就是幾天前在街上和陳磊一起救過他的。

“銘哥!”陳磊跑到霍銘面前。

“霍先生。”倆年輕人跟霍銘沒像陳磊那樣熟絡,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

霍銘點了點頭,算是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柳晔,好啊。”陳磊這才看向柳晔,并跟柳晔介紹他的兩個小弟,“阿毛和林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的?”

“磊子哥你好”,柳晔又露出一張純潔無公害叫人一看就喜歡的笑臉,只不過才剛想回答自己還記得這兩個人,就忽地記起他正在操一個重度臉盲的人設,吓得趕忙将快要脫口的“我還記得”這四個字吞了回去。

柳晔咽了咽口水,笑容變得尴尬:“抱歉啊,我不記得了。”

陳磊先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才笑哈哈地說道:“沒事沒事,現在正式認識一下。”

毛威和林炜光率先向柳晔伸出右手:“你好!”

柳晔跟他們逐一握手。

“下次見面可不要忘記了。”陳磊提醒道,“阿毛眼角的地方有道疤,林子小平頭。”說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其實你也不記得我對吧,雖然我那天開車送你回去。但要不是銘哥跟你說我會等在這裏,你肯定猜不到我是誰。”

柳晔頓時一副吃了屎的模樣,心說也虧得陳磊會腦補,不然就懷疑他了,早知道剛才只要說你好就行,“磊子哥”什麽的,根本不用那麽客氣。

陳磊以為自己拆穿了柳晔,得意極了。

霍銘拿着拐杖朝他兩腳的方向敲了敲,不耐煩地說道:“廢話什麽,走了!”

“哦哦。”陳磊趕緊點頭,示意阿毛和林子跟在霍銘後面,自己則在前面引路,朝貴賓專用電梯方向走去。

“蕭姐在三樓貴賓休息室。”進電梯後,陳磊說道,“應價牌已經領了,霍副總在二樓。銘哥你看……”

“霍副總”?

柳晔的耳朵豎了起來。

“先去找蕭特助。”霍銘說道。

“好的。”陳磊站在電梯控板前,按下了數字鍵“3”。

柳晔突然覺得自己兩眼蒙瞎。陳磊口中的霍副總是誰?霍铖還是霍銘和霍铖的爸,或者是蕭家的其他人?

這種只知道大概劇情,卻不懂細節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柳晔再一次想到了接下來他可能會遇上的危險。

怎麽講呢?這就好像有個半桶水的算命人告訴你,你今天會有大災,但又沒能告訴你到底是什麽災一樣。

他的心提在半空中。

柳晔看了看霍銘。他不确定按照原書的意思,在正文故事發生的三年前,也就是現在,霍銘有沒有出現在這個拍賣場裏。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原主絕對不會像他這樣,和霍銘呆在一起。

那麽問題來了,他繼續和霍銘呆在一起的話的,是不是就能避開劇情?畢竟這是偏離了原書軌道的事。可萬一沒法避開,他豈不就把霍銘給拖了進來,他可能會讓霍銘遇到危險!

柳晔頭疼,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你心神不寧什麽?”電梯徐徐上升,霍銘突然面朝柳晔,問他道。

“啊?”

“整個電梯裏都是你焦躁不安的情緒。”

“有嗎?”柳晔還沒回答,陳磊就驚訝地嚷了起來,“銘哥你果然厲害,我兩只眼睛盯着柳晔都看不出來。”

“眼睛挖了吧!”電梯到達三樓,“叮”一聲門開了,霍銘拿着拐杖在地上輕點,慢慢走了出去。

陳磊摸了摸鼻子。

毛威沒說話。林炜光“噗嗤”一聲笑了。

柳晔沒看他們,緊跟在霍銘身後出去。

陳磊瞪了林炜光一眼。三人快步跟上去。

陳磊再次走到前面,引着霍銘向貴賓休息室走去。

蕭思琪在門口等着,見到霍銘,大步迎上去:“拍賣會在五號廳,10點開始,主持人是孫小禮。霍副總不參加,他九點要回公司,財政部分由霍铖經理負責。”

柳晔聽後,總算明白了。“霍副總”不是霍铖,霍铖目前是負責財政的一個部門經理。

進了貴賓休息室後,陳磊叫毛威和林炜光守在門口。

霍銘在柳晔的幫助下在沙發上坐下。蕭思琪給他弄了一杯咖啡。

“你要喝什麽?”蕭思琪問柳晔。休息室很大很舒适,一個吧臺立在入門處右邊,後面的櫃子上什麽都有。

“能喝酒嗎?”萬一遇上危險的話還能“酒壯慫人膽”,柳晔開玩笑地說道。

“行啊,”想不到蕭思琪滿口答應,“要喝什麽?白蘭地威士忌?伏特加也有。”

柳晔吓得連連擺手,忙笑道:“別別,我開玩笑的。我不會喝酒。”

“不會?”蕭思琪很意外。

“是呀。”柳晔站在霍銘邊上,一邊拿過霍銘脫下的外套,一邊說道,“我三杯必倒,這還是啤酒,要是換上其它的,一杯不到就醉了。”

“醉了會怎麽樣?”蕭思琪好奇笑問。

“會……哭。”柳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哈哈哈——”陳磊大笑了起來。

蕭思琪也忍俊不禁。就是霍銘沒半點反應,默默地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

“蕭姐姐你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可以了。”柳晔說道。他把霍銘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人走到霍銘對面,坐了下來。

蕭思琪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他,也坐了下來。她打開電腦,調出一份財務報表,給霍銘念了起來。柳晔坐她斜對面,聽得雲裏霧裏。

等蕭思琪念完財報再介紹了今天确定參加競買的是哪幾家後,時間也過去半個小時了。

霍銘站起來,示意柳晔把外套給他拿回來。“快九點了,我下去跟我爸道個別。”他說道。

好了,柳晔又知道了。那“霍副總”就是霍銘和霍铖的爸。

蕭思琪陪霍銘下去。柳晔被留在休息室裏。外面的毛威和林炜光也跟了過去,顯然他們就是陳磊叫來給霍銘當保镖的。

休息室本來就很大,霍銘和蕭思琪一走,頓時就顯得更為空曠起來。

柳晔走到吧臺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磊子哥,”他回頭看向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的陳磊,“還要冰可樂嗎?”

陳磊剛才向蕭思琪要了一杯冰可樂,沒幾口喝了個精光。

“不用了,謝謝。”陳磊說道。他兩手飛快地在手機上按着,“嗖”一聲發出一個信息。“你第一次參加拍賣會?”他頭也沒擡地問柳晔,像是沒話找話說。

“對。”柳晔回答道。“磊子哥,”他抿了一口白開水,走到陳磊對面,坐了下來,“霍銘他,真的非要拿城北那塊地嗎?”

陳磊手上一頓,終于把頭擡了起來,看向柳晔。“是啊,怎麽了?”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沒什麽,”柳晔想了想,覺得陳磊都能喊霍銘“銘哥”了,那麽他們的關系一定很鐵,依照他們這樣的關系,陳磊應該能認同他的話,“我就覺得……”柳晔說道,“霍銘拿下那塊地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陳磊聽了柳晔的話,愣了一下,然後坐直身體,非常認真的模樣:“怎麽說?”

“霍銘要離職了對吧?城北那塊地拿下來,除了給後來者當跳板外,對他還有什麽好處?他是霍家人,拿了這塊地,就算有勞務費,對他來說也只是一根牛毛而已,你說他有必要為了一根牛毛去給別人鋪路嗎?”

陳磊一臉懵,好一會兒,待他嚼爛了柳晔的這番話後,突然一拍大腿,瞬間恍然大悟。“我就說嘛,”他叫了起來,“銘哥怎麽會突然……”卻說了這麽幾個字後,他的話戛然而止。他看向柳晔,一臉尴尬。

柳晔不知道他怎麽了,奇怪地問道:“你說霍銘他突然什麽?”

“沒、沒什麽。”陳磊搖頭,結結巴巴的。

柳晔更奇怪了。

“就、就是……我覺得銘哥他應該有想到這一點吧,不然怎麽會突然讓蕭姐把各個競買家的財務表報全部找出來,他大概是想放低心理價位,超過那個價位他就不會買了。畢竟這塊争的人那麽多,他要是高價買進,以後開發好了,是後任的功勞,要是沒開發好,就都是他的錯。他也不是傻子對吧?”

柳晔眼睛便睜大了。“霍銘真這麽想?”他驚喜地問道。

“大、大概吧……”陳磊露出艱難的表情,一副想要拍死自己的模樣,他低下頭,繼續擺弄起手機,好像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必須趕快處理。

柳晔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心想陳磊說的沒錯,霍銘又不是傻子,他那天在醫院的話,霍銘肯定聽進去了,就是面上不動聲色罷了。現在就寄希望于有競買對手喊出超過他預期的價格吧!

柳晔靠在沙發背上,見陳磊額頭上滲出細汗,比剛才還急地在手機上的微信對話框裏輸入着什麽,便以為他安排的安保事情出了什麽差錯。“是人員安排有問題嗎?”柳晔問道。

陳磊怔了一下,擡頭看了柳晔一眼。“哦,沒。”他說道,很快就想到了什麽,立馬就改口,“嗯……是,拍賣會場那邊不讓帶保镖。”

“這樣啊……”柳晔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麽了。畢竟這種事情他幫不上什麽忙。但陷入沉默後,他就胡思亂想起來,原書中原主遇到危險的地方不會就在拍賣會場吧?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那塊地最終是拍出去了,霍氏買下了它。

休息室變得靜悄悄,只有陳磊“嗖嗖嗖”不停地發着信息。

柳晔也拿出手機,随手打開消消樂,食指亂點,瞎玩起來。這個時候的柳晔根本不知道,坐他對面的陳磊都快哭了。

【蕭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怎麽辦?我把銘哥的計劃跟柳晔講了!】

【銘哥說他不會拍那塊地,但會欺騙霍氏內部,跟他們把心理價位報到一億,讓他們以為他對那塊地勢在必得。】

【但我跟柳晔說,銘哥會放低心理價位,萬一有競買對手喊出超過他心理價位的價格,他就會放棄。】

【我我我我我我是不是給銘哥惹麻煩了?】

【啊啊啊啊都怪柳晔要跟我說銘哥沒必要買那塊地,也怪你沒跟我講為什麽銘哥要放棄那塊地,要不是柳晔告訴我,我都想不到銘哥要是買了那塊地就是在給別人做踏腳石!】

【不我沒怪你蕭姐,我只怪柳晔一個,真的,上面那句話我撤回。】

(陳磊撤回一條信息。)

(陳磊撤回一條信息。)

陳磊的微信界面停留在給銘哥惹麻煩那句話。

二樓霍氏租用的小型會議廳內。

霍敬佑正要離開,和拿拐杖點地一路慢慢走進來的霍銘打了個照面。

霍敬佑的臉色不太好看。“我以為你不會下來了呢!”霍銘半個小時前出現在大廳裏早有人跟他報告了。

“哪能呢,”霍銘懶懶的,“你不是九點要走嗎?我剛好過來跟你打聲招呼。”

會議廳裏坐了包括霍铖在內五個人。五人都站了起來,但除了霍铖外,另外四個都低下了頭,當做沒看到他們父子倆針鋒相對。

霍銘和他父親關系不太融洽,這在霍氏裏是公開的秘密。

霍铖倒是笑了一下:“哥。”

然後另外四個才恍然反應過來似的,擡起頭來,皆是讪笑,點頭哈腰:“霍總。”

霍銘“嗯”了一聲,當作回應。

霍敬佑道:“文件都在桌面上,你待會兒看看。”但他很快改口,“你待會兒叫蕭特助給你念念。”這說着,便繞過霍銘,大步向外邊走去,走到門口,看見守在門兩邊的毛威和林炜光,腳上就頓了一下,回頭又道,“你這回倒沒那麽自負了,帶了倆保镖,早這樣做,你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霍銘背挺得筆直,沒有回應他。

霍敬佑也不在乎霍銘有沒有理他,不再說什麽,轉頭便大步離開了。

霍銘向會議桌走去。

離主位最近的一個中年地中海頭男子給霍銘拉開椅子,殷勤地請霍銘坐下。

有人不屑地撇開臉,然後沖着霍铖谄媚地笑笑。

有人一态如常,整理好桌上的文件,給蕭思琪遞過去。

蕭思琪翻了翻文件,沒有得到霍銘的指示,她什麽話都沒有說。

霍銘坐在主位上,亮了亮嗓子,把心理價位說出來。對此這個團隊早就經過會議确認,完全沒有異議。霍铖兩手交叉放在身前,面朝霍銘,眼睛明亮,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城北那塊地,霍氏勢在必得。

蕭思琪手機調了靜音,直到霍銘叫大家都去休息,她才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霍铖就坐在霍銘下首的位置,等人都走光了,他問霍銘:“哥,柳晔呢?你怎麽沒讓他陪着?”

霍銘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拿起擱在會議桌邊上的拐杖:“十幾天沒見,你一見我就問柳晔?前兩天你不是才在醫院見過他。”

“我是覺得奇怪。”霍铖絲毫不見不好意思,他笑道,“老陳被抓後,除了柳晔你就不讓其他人伺候了,你現在怎麽會把他扔在三樓休息室?”

說到老陳,霍銘的腳步頓了一下:“你倒是知道老陳還被關着。”

“孫宏跟爸講了。”霍铖解釋道,“他說老陳打死不承認他故意要把你弄病,派出所也拿他沒辦法,這樣估計只能拘留他十五天,再一個星期他大概就可以出來了。”

霍銘面朝着霍铖。

霍铖繼續道:“還有那個潑你石灰的人,他是怎麽回事?在你車上動手腳的方家做的嗎?他們居然還蹦噠得起來?”

“你話太多了。”霍銘說道,他揮了揮手中的拐杖,然後“咚”一聲将杖尾撞在地板上,“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霍銘扶了扶額頭:“哥,爸說你太自負,這話沒有錯。我說你現在都這個樣子了……”

“蕭特助!”霍銘高聲叫道。

“在呢!”正一條條看微信信息的蕭思琪,被他猛地一叫,吓了一大跳,趕忙應道。

“我們回三樓去。”霍銘道。

“好的。”蕭思琪快步向他走去,攙扶住他。

“啧!”霍铖坐在會議桌前一動不動,兩手交叉托住下巴,冷笑着看着霍銘慢吞吞地離去。

長長的走廊鋪着地毯,霍銘的拐杖點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到了電梯間,除了毛威和林炜光再沒有其他人,蕭思琪跟霍銘說:“有件事我要悄悄跟你講一下。”

毛威和林炜光主動退出去,回到走廊上。

霍銘眉頭微皺:“什麽事?”

蕭思琪湊到霍銘耳邊。

待她說完,霍銘臉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半天沒法發出一個聲音來,臉色逐漸變白再由白轉青。他一手抓着拐杖,一手握拳,都捏得咯咯響。

蕭思琪揉着太陽穴,也是一副要吐血的樣子。“磊子那塊石頭……”她說道,“其實我早就說過要把原因跟他講清楚。”

“我好像也沒把原因給你講過吧!”霍銘上下牙齒磨了又磨。

蕭思琪嘆氣,極小聲地說道:“我這不猜的到嗎?你不想讓你弟上位。”她有點難以理解,“之前我看你跟你弟也就關系不太密切而已,怎麽突然間就形同水火了?”

霍銘沒回答她。

“那麽現在怎麽辦?”蕭思琪問道,“我知道你懷疑柳晔跟你弟有聯系,才會那樣防着柳晔。我也不好說,我個人覺得柳晔不像是那種人。我現在就想知道,你要怎麽辦?”

霍銘站在原地,閉上什麽都看不見的眼睛,慢慢地吸氣呼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算了,”好一會兒,他終于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能怎麽補救?”

霍銘豎起拐杖,指了指電梯,示意蕭思琪去按上樓的按鈕,繼續說道:“柳晔如果不背叛我,就什麽事都沒有。他如果背叛我,”霍銘滿臉俱是狠色,“我就叫他提前下地獄!”

這話說的,仿佛電梯間裏陡然刮起一陣罡風,卷起萬千塵埃,那怒意在其中炸彈一樣地爆發,連塵埃都被炸得粒粒不剩,湮滅如空。

蕭思琪大震,不可思議地盯着霍銘。“你……”聰明如她怎麽可能感覺不到霍銘對柳晔那深深的恨意,她極其不解地問道,“柳晔什麽時候對不起你了?”

霍銘抿起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色晦明不定。“不、沒有。”他說道,“柳晔沒有對不起我。”

是這一世沒有對不起他!

蕭思琪更加不明白了。

電梯帶着霍銘他們回到三樓。

霍銘和蕭思琪走進貴賓休息室的時候,柳晔手機裏的消消樂已經被他玩死了十次,他沒什麽心思玩,老想着接下來是該離霍銘遠點不要連累到他,還是要躲在霍銘身邊看看能不能避開劇情。

柳不敢想象自己真遇上危險又被霍铖救下來的場景。

雖說他肯定不會對霍铖因感激而生愛,但起碼這輩子他就欠着霍铖了,這叫他接下來該如何理直氣壯地幫助霍銘對付霍铖?而且要是霍铖救了他,他以後動不動就在霍銘面前講霍铖的壞話,依照霍銘正直的個性,他會怎麽看待他?

“你們回來啦!”柳晔聽見開門聲,轉頭瞧見霍銘和蕭思琪,立即放下郁悶的心情,展開一張陽光般的笑臉。

蕭思琪看到柳晔,也笑了起來,只是一邊笑着,一邊瞥着霍銘,然後,在柳晔不注意的時候,惡狠狠地瞪了陳磊一眼。

陳磊僵硬地站起來:“銘、銘哥。”

霍銘回到之前他坐過的那張沙發,靠在沙發背上,一張臉特別難看。

陳磊求助似地看向蕭思琪。

蕭思琪沒理他。

柳晔見到霍銘那副樣子,還以為他在二樓受他父親和霍铖的氣,便也沒敢說什麽。休息室裏的氣氛壓抑了起來,空氣好像都沉甸甸的。

“幾點了?”好一會兒,還是霍銘先開口了。

“九點三十一。”蕭思琪答道。

“再過幾分鐘我們就去四樓五號拍賣室。”霍銘捏了捏眉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好像有點煎熬。

寂靜的房間內四個人各自坐在位置上想着各自的心思。

霍銘的右手食指在沙發扶手輕輕敲打。九點四十五,蕭思琪的手機鬧鈴響起,霍銘第一個起身。柳晔趕忙走過去扶他。于是一行人一起出了門去,向五號拍賣室走去。

這是一場頗為盛大的拍賣會。偌大廳堂,主席臺位置一排鋪着紅布的桌椅,幾位位高權重的人士已經就坐。主持人的主持臺設置在前面,黑色塗漆檀木,鑲着金邊,最上面嵌着這個拍賣行的公司圖标。

柳晔愈發緊張起來。他跟着霍銘在自己的名牌前面就坐。蕭思琪把競買牌交給霍銘。

柳晔回頭一看,霍铖就坐在他後面。

對上柳晔的目光,霍铖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容。

柳晔渾身一抖,差點沒把雞皮疙瘩抖掉在地上。他想到了霍銘所說的“他喜歡你”。如果這是真的,那可就是噩夢了。果真劇情難以抗拒,他就算代替原主了,還得接替原主被霍铖看上的命運。

柳晔只把頭一點,算做給霍铖打過了招呼,然後把頭轉了回去。向右一扭頭,又見坐霍銘邊上的蕭思琪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對上他的目光,蕭思琪也是一笑,倒是這笑叫他舒服多了。柳晔便沒多想,只當她剛才瞧他是怕他緊張。

他确實緊張,但并非因為第一次來到拍賣場,而是一直在擔心那可能會出現的危險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來。

柳晔擡頭看了看懸在腦袋頂方的吊燈,心說應該不會在拍賣過程中,那個吊燈突然砸下來,然後霍铖撲過來把他給救了吧。柳晔頓時就想換位置,可是位置是安排好的,不能随意調換。

柳晔一顆心便懸着,手心裏全是冷汗。

霍銘擰着眉頭,轉向柳晔,又說了一次他早先在電梯跟柳晔說過的話:“你整個人都很焦躁不安。”

“我沒有。”這一次柳晔條件反射般地否認了。大概是臨近拍賣會開始,越來越濃烈的擔憂讓他忘記了這樣激烈的反應反而更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但是霍銘只面對着柳晔沉默半晌,便沒有再說話了,他轉了回去,面對主席臺。

霍銘這樣,柳晔也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麽問題,倒是坐在他後面的霍铖好心地靠了過來,看起來正想問他“怎麽了”,卻被蕭思琪斜了一眼,便沒好意思地退了回去。

會場裏坐滿了人,拍賣會開始了!

主持人先介紹了一下坐在主席臺上的國土資源局官員們,然後拿出文件,開始講今日要拍賣哪塊地皮。

“河前村以及周邊地塊舊屋區改造項目地皮一塊,占地43219平方米,合6498畝,今日拍賣,無底價,競拍者……”

柳晔聽着主持人宏亮有力地介紹,長長地吐了口氣。

競拍的房地産企業共有15家。霍氏集團旗下的宏正地産有限公司是最有實力的競标者,但根據陳磊剛才所說的,想通了的霍銘其實并沒有打算全力拿下這塊地,如果其它競争者競價太高的話,霍銘是會放棄的。畢竟霍銘也不知道以後這塊地開發會不會走入預期,要是開發不如預期那麽好,花去這麽大筆價錢的錯誤,就全算在他頭上。而若開發效果和預期的一樣,那功勞也跟他沒半點關系。

柳晔是希望霍銘不管其它競價者出多少,都直接放棄這塊地。但顯然,霍銘的思想高度讓他做不出這種事。

所以現在柳晔只能寄希望于有人出價太高,超出霍銘的心理價位,使得霍銘權衡之下,選擇放棄它。

柳晔又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瞧見那吊燈一動不動,好像風刮進來都沒有晃一下。心說這個東西它不會真的掉下來吧。

霍銘大概感覺到柳晔心裏在想什麽東西,腦袋微微動了一下,但最終沒轉過來,更沒有說什麽。

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有人第一個舉牌:“三千五百萬。”

第二個:“四千萬。”

第三個:“四千五百萬。”

第四個:……

柳晔就聽着這價格一路上飙,最後停在六千三百萬。

霍銘終于舉牌了:“六千五百萬。”

13號競拍者:“六千八百萬。”

霍銘:“六千九百萬。”

13不再舉牌。

10號競拍者:“八千萬。”

“哇——”全場嘩然。

一直默默無聞的10號,突然舉牌就直接來個八千萬。很多人開始交頭接耳,想知道這個人代表的是哪一家公司。

“都這個價了,還要跟霍氏搶?”有人小聲說道。

“什麽叫跟霍氏搶,”有人低低地反駁他,“說得好像我們都是來陪跑的一樣。”

“就是,”趁着衆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人開始八卦起來,“霍氏集團那個總經理,霍老的第三個孫子确定終生失明了吧?我看他也是牛人,都這樣了竟然跟沒事人一樣坐在這裏競拍!”

“要不然怎麽會是霍進華那老家夥最滿意的繼承人呢?可惜了!”

“确實可惜了。他當總經理幾年,霍氏産業不知道擴張了多少,年純利潤都是上百億!”

“聽說拍下這塊地皮後,他就要卸任了。不知道霍家會讓誰頂他的位置。”

主持人将交易錘敲得咚咚響:“安靜!八千萬一次。”他左手掌心托向10號競拍者的方向。

柳晔望過去,只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背靠在椅子上,一副很輕松的模樣。

“八千萬兩次——”

沒錯,就這樣!柳晔暗暗地捏拳,心裏替主持人報數:八千萬三次,成交!

“八千五百萬!”霍銘舉牌。

柳晔一顆心猛跳,差點吓死過去。他看向霍銘。陳磊說霍銘原來的心理價位是一億,這現在看來,他放低下來的心理價位也沒低到哪去呀。

“九千萬!”10號競拍者舉牌。

果然,霍銘又舉牌了:“九千五百萬!”

柳晔捂着心髒的位置就要昏死過去。他覺得他被陳磊騙了。霍銘還是對這這塊地勢在必得。

拍賣場裏一片死寂。無數雙眼睛盯着霍銘,還有那個10號競拍者。

還沒等主持人開口,10號競牌者舉牌:“九千七百萬!”

依舊死寂。這回,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霍銘身上,等着霍銘舉牌。

然而,霍銘沒有動作了。他的臉上滿滿浮出了事如所願的笑容。

“九千七百萬一次!”主持人激動地高聲喊道。

“九千七百萬兩次!”

霍銘還是沒有動。

坐在柳晔後面的霍铖突然瘋了,忽地站起來,撲向霍銘,柳晔眼疾手快,也立馬站了起來,轉身于他對峙。

霍铖抓住椅背,頭伸過來,咬牙切齒地質問霍銘:“會議上不是決定接收一億的價格嗎?你是怎麽回事?!”

霍銘頭都沒轉,淡淡地說道:“一個億價位太高了,我臨時放棄。”

“你!”霍铖大怒,暴跳如雷,“這種事你為什麽不跟我們講?!”

“臨進會場前才決定的。”霍銘道。

“霍銘!”霍铖一個拳頭就要砸過來。

柳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早就站起來的蕭思琪也伸出雙手抓住霍铖。“霍铖經理,請你冷靜點。”她說道。

霍铖胸口拼命地起伏,眼睛裏似乎都要冒出火來。

“九千七百萬三次!成交!”“咚!”主持人好像看不見這邊的沖突,交易錘重重地砸下去,那塊地皮被10號競拍者拍下了。

“恭喜這位先生。”主持人笑着說道。

然而,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拍下地皮的中年男子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反而慘白着一張臉,死一樣地癱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他才在衆目睽睽之下,毫無氣力地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渾身抖個不停,他慢慢地轉身,驚恐到極致,并且不可置信地看向霍銘和霍铖的方向。

“如果你想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霍家的笑話,就盡管在這裏盡情地鬧。”拍賣一錘定音後,霍銘也站了起來。霍铖在柳晔和蕭思琪的阻攔下還想揮拳過去。但是霍銘淡淡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霍铖的動作停止了。他像被欺騙的餓狼一樣憤恨地盯着霍銘。

霍銘準備離開。

柳晔放開霍铖,幫霍銘拿起靠在桌子邊上的拐杖。

主持人在臺上宣布拍賣結束後的事宜。工作人員上前去請那位競拍下地皮的10號競拍者。

會場裏的人開始離開。

大門打開。

柳晔陪着霍銘快要走到門口。

蕭思琪低頭笑,笑過後又看着柳晔,眼裏全是欣賞。

霍銘則不知在想着什麽。只是這一次,他的左手狀作不經意地向右邊動了一下,碰到了柳晔扶着他的手。如魚輕輕滑過,仿佛不留痕跡。

柳晔沒有覺得不對勁。

沒事了!

柳晔大松了口氣。拍賣會結束了,競争者出價超過霍銘的心理價位,霍銘放棄了那塊地!而且天花板上的吊燈沒有掉下來,什麽危險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這真是太好了!

柳晔有種終于擺脫了劇情的興奮。

霍銘沒有給霍铖當墊腳石。他也沒有被霍铖救。所以說,一年之後,霍銘肯定可以安然無恙,不會再死于火中,而他,到時候也可以功成身退,找個美好的地方好好過自己的幸福日子了!

柳晔嘴角彎起,已經在構想未來種花養魚,悠閑自在的生活。

然而,誰都想不到,才剛剛走到門口,大樓外面就傳來高震入雲的口號聲,聽起來起碼有二十來人。

“霍氏資本家,霍銘吸血鬼,還我田地,還我家園!”

四個短句被喊得铿锵有力。

所有的人,應當是整棟拍賣樓所有的人,可以沖到窗口門外看的,沖了過去,不能沖過去看的,也不約而同地将視線轉向了聲音的方向。

柳晔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蕭思琪也震驚得無以言表。

只有霍銘,無人注意到,嘴角一勾,諷刺地笑了一下。

霍铖沒有跟他們一起走,此時此刻,站在座位上,一張臉白得簡直沒法看。

“怎麽回事?”會場裏的人只出去了幾個,其餘的全還在向門口移動,現在人人停了步子,盯着聲音的方向看了半天,意識到根本看不見什麽後,就面面相觑起來。

“霍銘!你憑什麽買我們的地,買我們的房子,害得我們無家可歸!”突然,一個滿臉胡渣,穿得又髒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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