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更合一

“快跑!”眼看着六個壯漢馬上就要跑過來了,柳晔抓住霍銘的手,顧不上跟他解釋什麽,拉着他朝來時的方向逃去。

天橋上撐着太陽傘行走的幾個女人吓得尖叫起來,鋼板搭成的橋面随着壯漢們的奔跑,“嘭嘭嘭”不斷震動。

“出什麽事了?”霍銘吃驚。剛才某個男人那句兇狠的“那個頭發有點自然卷的男孩子,長挺好看那個”他是聽見了,但他不知道柳晔的長相,就沒把這個往柳晔身上聯想。

“陳旭冬又派人來追殺我了。”柳晔飛快地說道,然後閉上嘴。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腳下的路上,拉着霍銘就像亡命天涯的倒黴蛋,一路狂奔。

兩人從樓梯上下去,腳踏着樓梯鋼板,仿佛飛竄在沒有實心的雲朵之間。霍銘踉踉跄跄,幾次險些踩空摔倒。

柳晔扶着霍銘,心如鼓擂,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或許他一個人跑就可以了,那些人是陳旭冬派來對付他的,他跑走了,那些人可能就會全力地追擊他,根本不會把注意力放到霍銘和毛威身上。

可是,他賭不起。他怕自己跑走了,那些人會分成兩路,幾個追他,幾個卻留下來對付霍銘和毛威。

毛威能打,但他一人兩只手,肯定搞不定這麽多個拿着鋼棍的彪形大漢。

至于霍銘,他眼睛都瞎了,就算之前在拍賣行那邊一個過肩摔弄暈了劫持犯,可也不過是乘人不備而已。現在真要讓他跟這些男人杠上,肯定只有純粹挨打的份,而且還會被打得很慘。

“快追快追!”大漢們一邊叫嚷着,一邊揮着鋼棍兇神惡煞地沖過來。

毛威堵在天橋中間,飛起一腳撂倒一個。

“操!果然是練家子!”六個人之中有個剃光頭的看起來像是老大,他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口,指了指自己邊上的一個人,“你留下來跟我一起幹他,剩下的,追!”

“都別想走!”毛威急了。

除去那個被他踹倒後半天爬不起來的家夥,毛威又攔住了三個人!但是以一敵三,他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個人從他身邊跑過,向霍銘和柳晔追去。

柳晔扶着霍銘跑下天橋,瘋一般地沿着街道飛奔。

因為拉着霍銘,速度受到限制,跑了十來分鐘,揮舞鋼管的歹徒們在後面越追越近。

街道上的行人紛紛避讓,好些人站在路邊膽戰心驚地掏出手機報警。

“媽的,拉着一個瞎子居然還跑那麽快!看我追上後不揍死他們!”

柳晔一邊跑一邊回頭,臉色白得就像刷了石灰的牆。

霍銘推了柳晔一把:“別管我了,你自己跑吧,他們不敢動我的。”

“別開玩笑了!”柳晔抓緊他的手,急道,“萬一我撒手後他們就把你按地上打呢?!”

想不到就在說話間,跑得更快的那個歹徒追上了他們。

柳晔急得把霍銘往前面推去。“快跑!別管我!”他急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歹徒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柳晔的後領,喘着粗氣說道:“你他媽的體校出來的吧!再跑啊,老子看你再跑!還有你,”他瞪向被柳晔推到前面的霍銘,惡狠狠地,“你這個瞎子,你也跑不了!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他舉起了手中的鋼棍。

歹徒沒敢砸柳晔的腦袋,只照着他的上半身打下去。

卻是誰都沒有想到,被柳晔放開的霍銘,突然反身一踢,一腳踹在歹徒的腰間。

那力道,仿佛歹徒那個部位的器官都被踢碎了。

“啊——”歹徒慘叫一聲,鋼棍“哐啷”掉地,他倒了下來,像是一塊被人踹翻的大石頭,不再有任何的行動力。

後面追上來的另一位歹徒驚呆了。“媽的連個瞎子都是練家子!”他滿嘴抱怨,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怎麽就沒講這瞎子也是練家子!操!”

不過他的抱怨也就幾秒而已,見到同伴倒在地上哀嚎,他掄起鋼棍,惡狠狠的:“一個瞎子而已,還真當自己武林高手啊!”

鋼棍徑直朝霍銘砸去。

柳晔呼吸一窒,渾身冰涼。

霍銘躲過,但動作頗為遲鈍。畢竟他看不見,只能依靠聲音來辨別歹徒的攻擊位置。

鋼棍再一次朝霍銘砸去。

“去死吧!”

這一回,霍銘沒辦法躲過去了!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也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柳晔腦中一片空白,“別!”他慘叫道,接着,像一只主動擁抱烈火的飛鳥,張開雙臂,面對歹徒,擋在霍銘身前。

“砰!”鋼棍重重地砸在柳晔的左肩上。

原來這就是骨裂的感覺!

劇痛炸開,有如一朵久久無法散去的蘑菇雲,以那被擊中的地方為中心,沿着無數密密麻麻的血管,傳至全身。寸寸鑽心!

柳晔痛叫出聲的同時,眼淚很沒骨氣地掉了出來。

“老子沒找你,你倒自己撲過來了,你對這瞎子還真是有情有義!”這個歹徒廢話比較多。

剛才被霍銘踹在地上的那位,捂住腰一邊哀嚎一邊痛罵:“媽、媽的!你跟他們廢話什麽!直接揍死他們!”

“你們……這群瘋子!”柳晔咬着牙,拼死一樣地站着,護住霍銘一動不動。

“柳晔……”霍銘站在柳晔身後,滿臉震驚與不可置信,他伸出雙手摸向柳晔,聲音顫抖,帶着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懼,“你傷到哪兒了?”

柳晔感到霍銘的手碰到自己的背,緊接着,他的手臂被霍銘抓住,霍銘想把他往他那兒拉。

“沒、沒事。”柳晔說道,這話說得連他自己聽在耳朵裏都覺得特別假,努力壓抑住的哭腔在霍銘的關切中差點爆發出來。

他痛得都快死了好麽!

幸好霍銘拉的是他的右臂,這要是拉到傷了肩膀的左臂,他搞不好會直接表演個當場去世。

歹徒又舉起鋼棍。柳晔沒傻到乖乖地站着讓他打,掙脫開霍銘的手,再一次将他往邊上推,迎着歹徒險險躲過砸下來的鋼棍,擡起一腳就朝他裆部踹去。

“我、我操!死瞎子!”這個時候,剛才被霍銘踢倒在地上的那位,恰恰好吃力地爬起來,他撿起身邊的鋼棍,“哐哐哐”地拖在地上,弓着腰朝霍銘走去,“看老子不……”

“乒!”一張凳子突然像天外飛石一樣朝他砸來。

他險先被砸到,人唬了一大跳,腳步頓住。

街邊有家小超市裏猛然沖出來四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手裏舉着掃把棍。

“他媽的當街行兇啊!連瞎子都不放過!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四人怒罵,沒兩分鐘就沖到他們面前。

“我警告你們,你們不要多管閑事……”想要廢掉霍銘的歹徒用手指着這四個年輕人,結果話都還沒說完,腦袋上就挨了重重一掃把。

柳晔那邊,歹徒的裆部差點被柳晔踹到,向後跳了一小步:“一出手就這麽陰,果然也不是什麽好鳥!”他掄起鋼棍朝柳晔的腿上招呼去,“有人花錢讓我們兄弟幾個廢了你的腿,廢掉後我看你還怎麽踢!”

面對這樣一個人高馬大,武力值爆棚的壯漢,柳晔只能連連後退,心裏直呼完蛋。“撲通!”偏偏這危急關頭,他腳下踩到了什麽,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絕望中柳晔抱頭閉上了眼睛。

“乒!”一個掃把棍砸到了歹徒的臉上,緊接着兩個年輕人撲了過來。

“柳晔!”霍銘滿臉都是對自己無力的痛恨,他伸出雙手摸索着。

“我、我沒事……”這回是真的沒事了,雖然左肩痛到他想升天,但看到突然冒出了四個見義勇為的人,柳晔劫後餘生地長長地吐了口氣。

沒過多久,警車也來了。刺耳的警笛響徹整個天空。

但是攻擊柳晔和霍銘的兩個歹徒,早在發現他們讨不了好處的時候,就已經扔下手中的武器跑人了。

只有毛威那邊,有兩個人被他打暈在地,不省人事。

毛威傷得不輕,腦袋上被開了瓢,鮮血直流,腹部還被劃了一刀。

“那個光頭腰上揣了把匕首。”毛威呸了一口,“要不是沒注意到,也不會讓他得了便宜!”這種傷好像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操,我才去取個車,你們就成這樣了!”事後才出現的陳磊一臉悔恨,氣得差點沒抽自己兩巴掌。

醫院就在邊上,這下他們都不用回去了。

坐着車子從西門進去,繞開病房樓前個別幹勁十足依舊蹲守的記者,陳磊直接把車開去了門診樓。

在霍銘的要求下,骨科最權威的專家醫師親自過來給柳晔看診,而他邊上那個過來送化驗報告單的年輕醫生就是幾個小時前在救護車裏給柳晔包紮的那一位。

看到柳晔,年輕醫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先去影像樓拍個片吧!”專家醫師說道。

“這是……回家路上又被人劫持了嗎?”年輕醫生喃喃道。

“不是,”柳晔嘆了口氣,非常認真地回答他,“是被仇人追殺了。”

“……”年輕醫生看着柳晔,“你的人生很精彩。”

“謝謝。”柳晔沖着他艱難地笑了笑。

精彩到他都想試試從樓上跳下去看看能不能穿越回去了。

毛威自己到外科診室處理傷口。霍銘和陳磊則陪着柳晔。

拍片結果還挺好,沒有柳晔想象的那麽嚴重,他痛到恨不得咬舌自盡,還以為骨頭肯定碎成七八塊,想不到只不過裂了一道小小的縫。

“碎成七八塊?”專家醫師撇了柳晔一眼,“你以為你的骨頭是豆腐做的啊!”

柳晔歪斜在椅子上,腦袋抵着椅背,死死咬住牙才沒讓自己呻吟出來。

“男孩子這麽怕痛也真是少見,”專家醫師叫護士進來,準備給柳晔打石膏,“好好養着,一個月後就能拆掉了。”

“謝謝醫生。”柳晔說道。

“謝謝醫生。”一直坐在邊上,許久沒發出一個聲音的霍銘也終于開口道。他看不見,只能在黑暗中感覺柳晔的方向,面朝着柳晔。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門,接着門被打開,一個護士探頭進來,“霍先生,剛才那兩個警察問你現在有空了沒有,可不可以去做個筆錄?”

霍銘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好的。”

做筆錄啊……

柳晔又一次重重地嘆了口氣。

當街行兇,不是未遂,跟上回在鳳山派出所外面不一樣。這一次警方瞧起來重視多了。

畢竟這種事情影響挺惡劣的。

上回那四個地痞手上的鋼棍還沒打到柳晔身上,人就被陳磊他們仨給吓跑。這次這六個大漢,四個在天橋上跟毛威打在一起,還動了刀子見了血,兩個則追了霍銘和柳晔十幾分鐘,鋼棍都招呼在柳晔肩上。

路邊那麽多人,人人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這傳到網絡上後要是警察不作為,肯定會被群衆們一人一口的唾沫給淹死。

那麽這話就說回來了。柳晔有點無法理解陳旭冬的腦回路,當然也無法理解那當街行兇的歹徒們的腦回路。

現在是高科技時代,他們是把滿大街的監控和人民群衆手上的智能手機當擺設嗎?

……

“你居然打電話給陳旭冬?”就在這同一家醫院裏,柳晔他們剛才呆過的那個病房樓內,同樣的貴賓病房區,某一間病房裏面,林炜亭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一只手擡起,食指按在太陽穴上,有點好笑地說道。

他的表弟沈峻明一臉戾氣,坐在他的對面三米遠的地方,兇狠地盯着他:“是又怎麽樣?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去找柳晔說話了。真沒想到,你居然跟柳晔關系這麽齉寷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柳晔關系好?”林炜亭越發覺得好笑。

“關系不好的話,上周在嚴赫那邊你怎麽那麽急着要跳下水去救他?!”

“那是我看他快淹死了好不好,他要是淹死了,我們當時在場的所有的人都跑不了!”

“停停停停!”病房內還有一個男人,三十歲左右,瞧起來比眼下兩個正在鬥嘴的二十歲出頭毛小子成熟多了。他靠坐在病床上,手背上打着點滴,一臉莫名其妙:“你們兩個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武家那小子怎麽了?他不是被送給霍銘了嗎?還有陳家那個,又怎麽跟你們扯上關系?”

“不是跟‘我們’扯上關系,”林炜亭手指沒離開太陽穴,笑得特別諷刺腩鏠,“是跟他扯上關系。”他嘴巴一努,示意沈俊陽看向沈峻明。

“峻明。”沈俊陽皺起了眉頭。

“哥,”沈峻明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就是柳晔把陳旭冬給惹毛了,陳旭東放話要做了他,今天我們倆不是來看你嗎?剛好去外面吃飯的時候碰到柳晔,我就給陳旭冬打電話了。”

沈俊陽還沒說什麽,林炜亭就“哼哼”了兩聲。

“林炜亭你想死是吧!”沈峻明忽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要撲過去揍林炜亭。

“峻明!”他哥厲聲喝止住他,他看向林炜亭,“表弟你說。”

“峻明也沒說錯什麽,事情就是這樣。”林炜亭懶懶的,“不過,他漏講了兩點。第一,他見到柳晔後拿手機拍照,結果被柳晔旁邊那個保镖給壓在地上,手機被搶,照片被删。第二,霍銘和柳晔在一起。”

“什麽?!”沈家兩兄弟一聽到他說的第二點,全都驚住了。

“霍銘和柳晔在一起?”沈峻明不可置信,“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林炜亭看向他道:“你是豬嗎?早上的新聞看了沒有?霍氏被碰瓷,柳晔被挾持,柳晔既然出現在這裏,霍銘難道會獨自一人回去?”

沈峻明聽到林炜亭這麽一說,整個人都呆愣愣的,他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但是……我們這圈子裏有誰不知道,霍銘不喜歡柳晔……”

陳炜亭打斷沈峻明的話,說道:“你管霍銘到底喜不喜歡柳晔。今天早上的新聞看了沒有?霍氏被碰瓷,柳晔被挾持,我們都看到柳晔其實沒受什麽傷,可霍銘偏要讓他來這醫院,你說這是為什麽?”

“霍銘和柳晔在這醫院?”沈俊陽突然問道。

“剛才在,我也是去外面吃飯碰到柳晔才知道的。”陳炜亭回答道,“如果早些時候我有出你這病房到外面瞧瞧,搞不好就碰上他們了。或者早一點下樓吃飯,”他笑了起來,“搞不好還可以一起乘電梯下去。”

沈峻明哼了一聲。

林炜亭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又笑得極為嘲諷:“不過我估計他們現在又回來這家醫院了。霍銘肯定跟柳晔在一起,畢竟他要讓記者們以為他很重視柳晔,柳晔重傷傳到網絡上去,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說他們現在又回來了是什麽意思?”沈俊陽臉色開始變得特別難看。

“還能有什麽意思?”林炜亭兩手一攤,非常沒有誠意地嘆了口氣,“峻明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給陳旭冬打電話了。陳旭冬想教訓柳晔,但柳晔一直呆在鴻雁山莊不出來,現在他難得知道柳晔在市區裏的位置,他能不派人過來嗎?”

沈俊陽倒抽了一口冷氣,立時就用沒有挂點滴的那只手用力地錘了一下床墊,沖着他弟弟怒罵道:“你幹的好事!”

沈峻明臉色也不太好看,但還是很無所謂地撇了撇嘴,說道:“你無非怕陳旭東傷了霍銘,霍家會追究到我頭上嘛!這有什麽好怕的,霍銘眼睛徹底瞎了,就是一個廢物,霍家哪裏還會管他死活。”

“你給我閉嘴!”沈俊陽沖他大吼一聲,一張臉氣得通紅,對這個蠢得腦袋裏只剩下屎的弟弟,他實在不想再說什麽了,轉頭看向林炜亭,“炜亭你把手機給我拿一下,我打個電話給我爸。”

“呸!”沈峻明翻了一個白眼。

沈俊陽抓起墊在腦後的枕頭,一個用力,朝他狠狠砸了過去:“你給我滾出去!”

林炜亭把床頭櫃上的手機遞給沈俊陽,不想在病房內聽他表哥跟他姨父講這件事,跟在氣鼓鼓的沈峻明後面出了病房。

“你們都他媽的有病!”一出病房,沈峻明就把氣撒到林炜亭身上。

林炜亭也不在意,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夾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輕輕拍了拍沈峻明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做事前最好先動動腦子,霍銘再是一個廢物,也還是霍家人,堂堂霍家大少爺當街被打,霍家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豈不是叫人笑話?”

說着,轉過身背對着沈峻明擺了擺手,丢下呆立在原地一時沒法消化他的話的這個笨蛋,慢悠悠地朝走廊盡頭走去。

走廊盡頭開着一扇小窗,風不大不小地刮進來,撩得林炜亭滿頭短發雜草一樣地亂飛。

林炜亭弄了弄自己的頭發,把煙叼在嘴裏,很随意地掏出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拿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找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手機那頭一接通,林炜亭就笑了:“哎我說,早上拍賣會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居然會這麽氣急敗壞?一聽到我說柳晔和你哥被救護車送到這裏,竟然立即找人過來追殺你哥?就是陳旭冬要倒大黴了,他只想搞柳晔,結果被你給利用了。你這家夥做事一慣不給自己留下馬腳。”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好一會兒,霍铖的聲音傳過來:“柳晔怎麽樣?”

林炜亭一愣,接着差點沒笑岔氣:“你有沒搞錯,目标對象不管了,居然問柳晔怎麽樣。”

“霍銘沒死。”霍铖陰毒的聲音傳來,“他要真有事,醫院那邊馬上就會給我家打電話,那家醫院我們家有股份!”

“所以你現在正守在家裏等電話?”林炜亭笑聲沒停,“難為你拍賣會一結束就沖回家……”

“柳晔怎麽樣?”霍铖壓着怒氣打斷他的話。

“不知道。”林炜亭老老實實回答,“我人回到我表哥這裏就沒出去過,不過既然霍銘沒事,他也應該沒事吧!”

卻是他這話才一說完,電話那邊就“嘟”一聲挂斷了。

“切!”林炜亭冷笑一下,從耳邊拿下手機,收起來,吊兒郎當地把一只手插在褲兜裏,又悠閑地抽了口煙。

……

霍銘在柳晔的提醒下,和柳晔一樣,認為這次的六個歹徒是陳旭冬派來的,他們的目标是柳晔,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六人同時被霍铖收買,領了雙份錢,做着雙份事,也是沖他而來。

六個歹徒接下來會怎樣,就要等警察那邊的動作了。

傍晚時分,陳磊開車送霍銘和柳晔回鴻雁山莊。

看到柳晔肩膀上打着石膏,脖子上一道紅印,額頭上貼着紗布,孫經理臉都吓白了,又看到霍銘一點事情都沒有,他才大松了口氣。

“看來柳晔是沒辦法伺候您了,您看……”孫經理對霍銘畢恭畢敬。

“不用了。”霍銘的表情沒什麽變化,淡淡的,“柳晔還是跟着我。”

“對不起……”柳晔垂下了頭。

回到霍銘的卧房,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他覺得特別對不起霍銘。

“不關你事。”霍銘說道。

“陳旭冬是沖着我來的……”

“我說了不關你事。”霍銘又強調了一遍。

柳晔便不再說話了。

卧房裏安安靜靜,玻璃窗打開着,初秋之風一陣又一陣地刮入,吹得人身心都涼涼的。

霍銘坐在柳晔對面,自己的大床上,也一動不動。

在大街上被柳晔救下後,他覺得自己的嘴裏特別苦澀。這就好像他在前世對哪件事情感到茫然的時候,便會喝下一大杯苦咖啡讓自己清醒一樣,苦味極其相同。然而遺憾的是,從醫院到山莊,這麽長時間,他人卻好像一直陷在渾渾噩噩的狀态裏,沒法清醒。

他恍然有種世界不太真實的感覺,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是虛幻的。沒有追逐他們的歹徒,沒有救他的柳晔。

柳晔怎麽會替他擋了一棍呢?

這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歹徒的鋼棍幸好只敲在他的肩膀上,要是打在腦袋,那幾乎連命都會沒掉!

柳晔他想到了這一點嗎?

如果說他這一世對他好除了為了利用他報複霍铖外,還為了贖他前世燒死他的罪,那麽他會主動用他的命來贖罪嗎?

柳晔的命!

霍銘握起了拳頭,重重的,心裏竟像堵了什麽,讓他特別不舒服,特別難受。

這真的是柳晔?

這真的是上輩子那個連說話都透着冰冷的柳晔?

霍銘深深地吸了口氣。

“霍銘……”柳晔的聲音弱弱地響起。

“我……”想不到霍銘也開口了。

想要表示自己沒辦法再照顧他,一個月都只是個沒用的,只能吃他家白飯,想跟他請假找點其他事情做的柳晔眨了眨眼睛。

“什麽事?”柳晔讓他先說。

“我能看看你的臉嗎?”霍銘問道。

“什麽?”柳晔睜大了眼睛。

柳晔過度驚異,那“什麽”兩個字令霍銘陡然一震,似乎剎那才明白過來自己竟然問了一句什麽話,他有些尴尬,臉慢慢紅了起來。

“你要……摸一下我的臉?”柳晔不确定地問道。

霍銘沒有回答。

他想自從重生後遇上柳晔,他已經瘋了好幾次,他剛才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他确實突然間想知道柳晔長什麽樣,想知道他是不是“頭發微卷,長挺漂亮的”,他有種奇怪的心理,竟特別渴望眼前這個其實不是前世的那一個。

“好吧!”令霍銘想不到的是,柳晔居然同意了,還立即站起來,朝他這邊走來。

“我早該想到你對看不見的東西都有好奇心。”柳晔笑了起來,他拿起霍銘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你摸吧!”

作者有話要說:

霍銘:第一次靈與肉的接觸,開心!

柳晔: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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