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想和你好好談個戀愛

沈則鳴眯了眯眼,視線向下,盯着垂在祁景琛胸腹間的領帶。

暗紋藍底,上好的蠶絲材質,某幾晚曾輾轉于他腰腹間,見證過他對祁景琛的秘而不宣。

他勾唇笑了下,沒覺得羞恥,反倒擡起手,食指和中指松松夾住領帶尾端,再用力一拽,祁景琛就順從地低下頭,兩個眼睛直勾勾把沈則鳴鎖住,過分紅潤的嘴唇堪堪碰到他鼻尖。

略微仰頭,便能接吻的距離。

事實上,沈則鳴也這麽做了。

他偏頭在祁景琛唇角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微退半步,食指挑起祁景琛的下颌,露出幾分輕佻之色,審視他幾秒,指尖往下滑幾寸,貼着他的喉結搔了搔,揚唇道:“那祁醫生肯上鈎麽?”

答案是祁景琛覆在他唇上的吻。

最初,祁景琛吻得很克制。

每親一下都要停下來看一看沈則鳴,就連呼吸都有種刻意壓抑過的輕柔,有如少年情窦初開的淺嘗辄止,渴望親密接觸,又擔憂動作粗魯弄傷對方,故而多出幾分小心翼翼的純真。

他的眼神是那樣溫柔缱绻,好似盛着一池春水,只對視一眼便要融化在裏面。沈則鳴被他看得心熱體燙,呼吸錯亂幾拍,情不自禁攀上祁景琛肩背,不由得張開嘴巴,等他攻城略池。

祁景琛喉結緩緩滾了滾。

漸漸的,他呼吸愈加深重,眼中是濃到化不開的墨色,深深把望進沈則鳴眼底。唇舌交纏之際,他又如獵食猛獸,一寸一毫非要将沈則鳴吸吞進腹中不可。

什麽情窦初開,什麽淺嘗辄止全是假相,極力攫取才是目的。

沈則鳴有些招架不住,短暫分開換氣時,擡手推了祁景琛一把,反倒被整個抱起來架在天臺一角的舊書桌上,祁景琛卡在他兩腿中間,捏着他的下颌深吻。

當祁景琛掀起他的毛衣,慢慢将手探向他後腰時,情況已徹底失控。

初冬寒意刺人,糾纏在唇齒間的呼吸卻熱燙灼人,沈則鳴出了身薄汗,刀割般刺骨的冷風鑽進沒蓋嚴實的衣擺,叫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也凍醒了他覆滅的理智。

學校天臺,門口還有攝像頭,若是繼續下去......沈則鳴身體一僵,猛地推開祁景琛從舊書桌上跳下地。

分開過于倉促,祁景琛不設防撞在兩步開外的護牆上,下嘴唇被沈則鳴的牙齒磕了一道口子。他條件反射地“嘶”了一聲,手指按住傷口,神色陰鸷地擡眼朝沈則鳴看過來。

然而在視線相彙那一刻,那點陰鸷就被迅速掩去,無措與盡力抑制的失落裝滿祁景琛的眼睛,他望着沈則鳴,情緒十分低落,聲調也不自覺降低了幾度:“怎麽了?我做錯了什麽?”

沈則鳴心裏頓時不合時宜地湧上少許愧疚,他張了張口,掩飾一般低頭理了理淩亂的衣着,過了會兒,出聲道:“別多想,只是這裏不适合繼續罷了。”

“這兒不合适?”祁景琛很會抓他話裏的漏洞,明明神情還是那樣委屈,聲音聽起來卻無端有種狡黠的雀躍,“您的意思是換個地方就行?”

沈則鳴一時啞然,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這麽大一個坑,不過氣勢終歸不能輸。

他朝祁景琛勾勾手指,待祁景琛走到他面前站定,嘴角挑起一抹輕薄的笑,墊腳湊近祁景琛耳邊,低聲道:“看你表現。”

低緩的聲音散在獵獵作響的風聲裏,話音未落,有些變形的防盜門就被不輕不重地阖上了,祁景琛擡眸,盯住沈則鳴背影的眼神頗為意味深長。

H市正式入冬只在倏忽之間,十二月的尾巴,轉眼期末就來臨了,學校開始給各年級下發教學任務指标,要求依據學生的學習情況制定周密的複習計劃。

高二年級本來就缺生物老師,加上前幾天又有一個女老師請了産假,整個高二便只剩下學科組長和沈則鳴兩個生物老師。

盡管組長體諒他大病初愈不易過分勞累,把大部分任務都攬了過去,但沈則鳴還是忙得腳不沾地,經常在辦公室批卷子備課到晚上十點多還不回家。

至于祁景琛——他好像格外清閑,每天早上七點半準時蹲守在沈則鳴家門口,等沈則鳴出門,一起去相熟的早點鋪子買早餐,再和沈則鳴一道進學校,不過他到學校不是去上課。

備考期末的特殊時期,學校美名其曰專心學習,停掉了所有“不正經”的課程,其中就包括祁景琛教授的心理健康課。他不用上課,又不去醫院上班,生活重心似乎全圍着沈則鳴一個人轉。

沈則鳴在家休息,他就用“偷”來的鑰匙自由出入,兩個人擠在一間書房裏,沈則鳴備課批作業,他坐旁邊安靜地看書,晚上倒是肯規規矩矩回家睡覺。

如果沈則鳴去學校上課,他就拿上一本聽課記錄本,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裝模作樣地聽課。

起先不管學生還是老師都覺得新奇,但時間一長、次數一多,大家就已經見怪不怪,好些老師甚至會挺随意地沖他打招呼:“又來陪沈老師上課啊。”

祁景琛微笑着點點頭,再多便不說了。

久而久之,全校都知道這學期新來的心理老師祁醫生是高二年級沈老師的小尾巴。

最近不知打哪兒傳出祁醫生是同性戀的傳言,整天黏着沈老師不放是在追人呢。又有不靠譜的八卦說沈老師和祁醫生其實早在一起了,兩人好得跟什麽似的,黏黏糊糊的,簡直比新婚夫妻還要膩歪。

“沈老師覺得呢?”祁景琛放松地靠着椅背,關掉一中的校園貼吧,揶揄地看向埋頭批試卷的沈則鳴。

這天是周六,但下周二就要開始期末考了,劉主任資本家做派,好說歹說把周末沒事的老師們都勸說留在辦公室加班,沈則鳴便是受害者的其中之一。

接近下午六七點的時間,又是下雪的大冷天,被迫加班的老師們都走光了,辦公室只有祁景琛和沈則鳴兩個人。于是老老實實陪了他一下午的祁景琛便開始作妖。

沈則鳴頭都沒擡,提筆在周骁的卷子上寫了個五十八,淡淡答道:“造謠犯法。”

近段時間以來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幾乎都是這種模式,祁景琛消消停停追人,偶爾弄出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沈則鳴不鹹不淡回應一兩句。

而關于沈則麟的那件事再沒人提過,可不提不代表不在意。

聞言,祁景琛笑了聲,看了眼時間,将手機反扣在桌上,起身去數沈則鳴手底下的卷子。

“行了。”他半倚着桌面,一把抽掉沈則鳴手裏的紅筆,“該下班了。”

沈則鳴不悅地皺眉,擡頭要去搶被祁景琛奪走的紅筆,“沒剩多少了,弄完再休息。”

“不行。”祁景琛将紅筆揣進兜裏,不由分說地把沈則鳴扔在椅背上的羽絨服拿下來搭在他肩上,嗓音帶笑,“沈老師是自己穿,還是我幫你穿?”

沈則鳴瞪他一眼,又低頭估算了下剩餘的卷子,沒什麽表情地穿好衣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他們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臨近元旦,馬路兩旁掉光樹葉的禿枝也應景地纏了些五彩斑斓的氛圍彩燈,與沾滿霜雪的冰棱樹挂相映成趣。

天上飄着點毛毛雪,他們沒打傘,并肩踩在雪上。也許是雪天特有的寂靜,往日裏熙熙攘攘的街道冷冷清清,周遭靜悄悄的,間或從遠處飄來一聲悶悶的汽車鳴笛聲。

踏進小區大門的時候,沈則鳴擡頭往旁邊看了一眼,祁景琛總是故意走在風口替他擋風。

他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叫住了祁景琛。

祁景琛扭頭看他。

沈則鳴沒看他,盯着地上的雪,想了很久,語速很慢地說:“我們分開十年了。再過兩年你三十歲,那時候我三十二歲。假設我們都能活到六十歲,我們只有三個十年。如果活到七十歲,就是四個十年。”

“就算到八十歲,也只有五十年了。但是這不包括那些無法預測的意外,我們也可能只有今天。”

停頓片刻,他深深地看了祁景琛一眼,接着道:“祁景琛,你懂麽?我想和你重新開始,想和你好好談個戀愛——”“現在就可以。”祁景琛突然出聲打斷他,目光深邃,“只要你想,我們現在就能重新開始。”

沈則鳴沉默一瞬:“你讓我把話說完。”

他嘆了口氣,聲音低下去:“可前提是咱們都能坦誠點。”

祁景琛安靜地看着他,看不出眼底的情緒。

“我想知道你用沈則麟試探我的原因。”沈則鳴擡眼和他對視,“你能告訴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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