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他竟敢鎖住他
落在臉上的目光滿含希冀,太陽般奪目灼人,叫他不忍心撲滅。
祁景琛單手抄袋,口袋裏的手指微微蜷着,垂着眼沉吟不語,“我......”沈則鳴捏捏指節,始終釘在祁景琛臉上的視線短暫撇開一瞬,再轉回來時有些發沉。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語氣裏透着點微不可察的苦澀,“會比報複更糟麽?”
祁景琛沉默許久,插在口袋裏的手攥緊了,聲音低啞,“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只是這次的對不起,等于變相默認。
沈則鳴啞口無言,眼裏的光遽然黯淡下去。比報複更糟的理由,他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他後退兩步,脫力般垂下頭,漠然地轉身朝單元樓走去。
祁景琛沒追上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則鳴略顯孤寂的背影。
直到沈則鳴徹底消失在拐角,他收回視線,微垂着頭,夾在指間的香煙被寒風卷起忽明忽暗的火星。
有冰涼的雪粒掉在手背上,祁景琛手一抖,燃了半截的香煙直直往下栽。
落地的剎那,火光陡然熄滅。
祁景琛怔了怔,彎腰撿起來,下意識掏出打火機,片刻後松開手自嘲地笑了笑。
徒勞罷了。
時間如流逝般逝去,祁景琛仍然每天準時守在沈則鳴家門口,陪他上課,陪他逛超市買菜。
他們的相處似乎沒什麽變化,但只有祁景琛知道,沈則鳴連先前那點不鹹不淡的回應都不肯再給他了。
兩個人之間,祁景琛仿佛一道無聲的影子,自始至終陪伴在沈則鳴身側,而沈則鳴對此視若無睹,不聞不問。但那狀态要說不想理會似乎不太對,倒像是一種消極抵抗。
這副模樣落在高二年級一衆老師眼裏,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和詭異,身為同事自然不好也沒有立場幹涉,至多不過好奇地多打量兩眼。
然而以學生為主的一中校園貼吧卻沒那麽消停。自從覺察到兩個人幾乎沒有言語交流之後,吧裏就滋生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測,最離譜那條說沈老師不理祁醫生,其實是因為祁醫生出軌了,現在處于追妻火葬場階段。
又有學生不知從哪知道了周骁是祁景琛幹兒子的事,跑去六班打聽消息,結果差點被周骁提溜着衣領揍得爬不起來。
有好事者把這事兒發到貼吧,大家又根據周骁的話七嘴八舌蓋了兩千多層樓,最後大部分人得出一個自認為靠譜的結論:“那是人家小情侶的情趣,關你屁事!”
但周骁原話是:“那是人家老師的私事,關你屁事!”
周骁:“......”這邊貼吧裏吵得熱火朝天,而學校那頭的期末考試已準時開始。學生們忙于期末複習,沒空上網八卦吃瓜,以往熱鬧的貼吧罕見地沉寂下去,消停了好些天。
學校開完教師大會宣布正式放寒假那天下去,摳門鬼劉主任終于大方一回,自掏腰包請老師們出去下館子。
這次聚餐祁景琛也被邀請了,話很少,座位緊挨着沈則鳴,席間兩個人還是沒有交流,祁景琛夾進碗裏的菜沈則鳴一點沒動,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所幸大家都忙着侃大山,沒人關注他倆的不和諧。
飯店對面有一家環境不錯的清吧,酒足飯飽後,辛苦一學期的老師們又嚷嚷着要去對面的清吧續場子。
劉主任虎着臉瞪人,緊接着就啪地掏出錢包砸在桌上,一副痛下血本的牙疼樣:“去!誰不去誰是狗!”
衆人大笑起來,毫不客氣地奪過桌上的錢包,推推搡搡出門。
氣氛這麽好,沈則鳴說不出不想去這種掃興的話,只得穿好外套跟着大部隊一塊往外走。
祁景琛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手裏捏着一瓶未開封的旺仔牛奶。
H市近來都在下雪,吃個飯的功夫外頭的馬路上就堆了層厚厚的白雪,一行人互相攙扶着深一腳淺一腳地過了馬路,朝着因暴雪天氣影響而生意慘淡的清吧走去。
晚上七八點的光景,算上調酒端酒的侍應生,整個清吧不超過二十人,店裏放着悠揚的鋼琴曲,整體氛圍清淨和諧,與酒吧相比,倒像是坐落于鬧市一角的咖啡店。
清吧沒有包廂,劉主任只好委曲求全讓服務生把靠窗的幾張桌子拼起來,又點了一堆啤酒飲料和小食,招呼大家落座。
沈則鳴習慣性去找角落靠窗的位置,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祁景琛卻扯了下他的袖子,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低聲說:“坐外面吧,待會兒不好走。”
沈則鳴瞥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垂着眼拉開了就近的一把椅子。
說是續場子,其實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喝酒聊天。中年老師湊成一堆,年輕老師湊成一堆,礙于安靜的環境,說話聲都很低。
清吧裏暖氣打得很足,沈則鳴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悶熱,脫掉外套,單穿一件霧霾藍的毛衣。他又坐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住窒悶的空氣,站起身走去洗手間。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胸悶的緣故,沈則鳴有些頭暈腦脹,竟然把手機忘在了桌上。因此祝呈清發來的信息,就輕易落入祁景琛眼裏。
沈則鳴在洗手間門口抽完一支煙,依舊不太想回去。他朝劉主任那邊瞥了一眼,祁景琛坐在陰影裏,右手搭着杯沿,沒有參與衆人的聊天活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則鳴收回視線。
他做不到三番兩次去逼問祁景琛,也沒辦法心無芥蒂地答應和祁景琛破鏡重圓。故而對于眼下的僵局,沈則鳴只覺得無力。
他有些煩躁地扔掉煙蒂,朝吧臺走去。
客人少,吧臺前的卡座只零星坐了兩三個人,調酒師上前簡單詢問一二,調了杯果酒給他。
他端起來喝了口,酸甜爽口,嘗不出太多酒味。這時候,與他間隔一個卡座的男人突然端着高腳杯挪到了他旁邊的卡座。
男人同樣戴一副金絲邊眼鏡,五官俊朗,只是眉眼不如祁景琛深刻淩厲,多出幾分溫和內斂的氣度。
覺察到沈則鳴的視線,男人沖他淺淺一笑,揚了揚手裏的高腳杯。
沈則鳴轉回視線,也沖他揚了下酒杯。
“一個人?”
老土又油膩的搭讪方式,沈則鳴淡淡“嗯”了一聲,并無繼續交談的打算。
但男人顯然沒有眼力見,見沈則鳴不理他,竟轉過身放下高腳杯,輕輕覆上沈則鳴的手背緩緩撫摸,“我知道你是同,我也是。我們一起,不虧。”
幾乎是立刻,沈則鳴狠狠皺起眉頭,霍地将手抽出來,寒着臉側身和男人對視,剛準備擡手揍人,就見祁景琛臉色陰沉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于是本該落在男人臉上的巴掌轉了個彎,搭上了男人的肩膀。
沈則鳴從卡座站起身,搭在男人肩上的右手驟然收緊,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他微微側着臉,屏息貼近男人的耳廓。
男人不明所以,但也樂見其成,順勢攬住沈則鳴,正要進行下一步動作,就被人自身後猛然一拽,緊接着鼻梁就挨了結結實實一拳。
這一拳十足用力,男人不設防直接仰面栽倒在地,大股大股的血順着鼻腔噴出來,很快染濕潔白幹淨的襯衫。
祁景琛眸色陰冷狠厲,倨傲地、居高臨下地睨着他,宛如一頭巡視領地的狼。
男人痛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捂住鮮血直流的鼻子在地上蜷成一團。
可是還不夠。
祁景琛低頭挽起袖子,微微活動了下手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緩步上前,面無表情地踩上男人攤在地上的左手。
“這只手?”他聲線很淡,單手插兜,垂眼,漫不經心地踩着男人的手背碾壓。
男人立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祁景琛卻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垂着眼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若是忽視他腳底下男人的慘狀,的确算得上賞心悅目的一幕。
聞聲趕來拉架的清吧店長見狀,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見祁景琛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
店長張了張嘴,不由噤聲。
祁景琛沖他勾了勾唇,踩住男人手背的皮鞋卻更用力地踏上了男人的肩膀。
“還有這兒?”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下一秒,只聽“咔嚓”一聲,男人身體劇烈一顫,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聚在周圍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說不出話,音樂已經停了,整個清吧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而沈則鳴站在祁景琛對面,眉梢輕挑,頗有點看好戲的意思。
祁景琛沖他擡擡下巴,淡淡道:“過來。”
沈則鳴掠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轉身,撥開人群往外走。
祁景琛眯了眯眼,無視周圍的眼神,返回座位拿了沈則鳴的衣服手機,大步追了出去。
清吧外頭有個避風的陰暗牆角,因為沒有路燈,加上這一帶時常有些小混混出來鬧事,因此一般情況下基本沒人會去。
起先祁景琛也沒注意到這兒,他迎着風雪要拐向馬路對面時,忽然自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将他扯了進去。
沈則鳴倚牆而立,嘴裏咬了支煙,眼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祁景琛眸色發沉,沒說話,扔掉手裏的衣服,扣着沈則鳴的後頸狠狠吻下去。
這個吻洩憤意味很重,幾乎算是毫無章法,兩個人緊緊相擁,追着彼此啃咬撕扯,呼吸着屬于對方的氣息,口腔裏充斥着血腥味,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誰咬破了誰。
兩人都憋了太久,很快就有了感覺,險些要在天寒地凍的野地裏擦槍走火。
最後是沈則鳴僅存的理智制止了接下去可能發生的失控場面,他指揮祁景琛撿起散在地上的東西,當街攔了輛車回家。
在車上,祁景琛冷靜了一些,從衣兜裏掏出手帕和酒精棉片,攥着沈則鳴的右手一遍遍擦拭。
沈則鳴瞥他一眼,眼裏透露出來的情緒好似不太贊同,但也沒制止。
上樓時,祁景琛正準備用鑰匙打開沈則鳴家的門,卻被沈則鳴按住了。
“去你家。”
說完,他肩膀擦着祁景琛,徑自往樓上走。
祁景琛勾了勾唇,不問理由,快步跟了上去。
甫一進門,沈則鳴解下他胸前的領帶,淡聲命令道:“低頭閉眼。”
祁景琛挑了挑眉,聽話地低下頭閉上眼睛,而後溫涼的絲綢領帶就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則鳴牽着他,越過客廳,打開了卧室門。
他在床邊坐下,下一刻,耳畔傳來“喀嚓”一聲,雙手被套上一副冰冷的鐐铐。
沈則鳴竟敢鎖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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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