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傳說的愛情 …

馮趣正在氣頭上,悶頭躺下打算睡個午覺。

陳躍進喋喋不休地勸了好一會兒,見他閉着眼一動不動,于是用湯匙舀了一勺湯,小心翼翼的擱在他嘴唇上慢慢傾斜:“湯湯環游世界回來了,蛐蛐兒開開門,放湯湯進去~”

馮趣這人說話從不留口德,但做事卻很講道理,打人之前會先理性分析分析對方有沒有錯,如果找不出錯處,他絕對不會動手,哪怕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打人,也只能深呼吸、深呼吸,強抑自己那無理取鬧的怒火。推開勺子側過身,他耐着性子說:“我有點困,別吵我。”

陳躍進乖乖地保持安靜,只發出喝湯聲和咀嚼聲。

馮趣扭頭瞥了一眼,看到陳躍進坐在床邊認真地啃雞腿,兩腮都填滿吃食鼓了起來,像一頭恐龍型的倉鼠,既楞又蠢。

扭回頭繼續睡,他覺得自己真可笑,不生氣了,有點心酸。

吃完馮趣的湯和飯,陳躍進端着空碗下樓,見只剩江兆唯伏在桌前狼吞虎咽。

倆難兄難弟相對而坐,陳躍進捧着臉少女狀沉思良久,問:“兆唯,你到底喜歡老板什麽?”

江兆唯在咀嚼中盡量發音清晰地回答:“他長得好看,對我又好。”

“知道他對你好,你還這麽對他?”陳躍進發笑:“現在他讨厭你還來不及,更別提對你好了,你這樣破罐子破摔能達成什麽目的?”

“我這不是僞裝乖寶寶失敗才出此下策嗎?”江兆唯吐出一根咬碎的雞骨頭,反問:“你認為我能達成什麽目的?”

“我想不出。”陳躍進老實回答。

“我也想不出。”江兆唯夾了一筷青菜塞進嘴裏,嘟囔着說:“反正他不可能喜歡我,我做什麽都是毫無意義的,不如非禮他暗爽幾把,總比憋着好。”

“那,那你能爽多久啊?”陳躍進貧乏的腦細胞翻了幾個筋鬥,最後下結論——好兄弟的想法太有道理了,簡直完美得無可辯駁。

江兆唯吃完飯,抓起一個蘋果用髒衣擺擦擦,送到嘴邊用力咬下一口,平靜地總結:“管他多久,指不定明天他就忍無可忍趕我走了,我多占一次便宜多賺一次呗。”

陳躍進撓撓頭,“也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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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坐起來抹一把臉,看到床頭放着一個削好皮的蘋果。

蘋果盛在一個晶瑩透明的玻璃碟子上,果肉只微微地泛了些淡黃,并沒有氧化得很厲害,可以看出是剛削不久的。

陳躍進的神經大條得堪比草履蟲,一提戀愛就想妹子,直的不能再直,但真要說死娘娘腔沒心沒肺,至少,馮趣是不認同的。拿過蘋果咬了一口,他神情木然地吃下了大半,心底卻是十分明晰:如果陳躍進能遲鈍粗心到底,別拿例如蘋果這類體貼的小事來關心他,他也就徹底死心了。

站起來一手插進褲兜裏,他一邊吃着蘋果一邊往樓下走,在樓梯口遇到貝樂,問:“娘娘腔呢?”

“你在睡覺,他代你去送貨了。”貝樂遞上兩個信封,“你們小兩口的工資。”

“欠打的話接着嘴賤。”馮趣只接過一個。

“不幫他管工資了?”貝樂執着一朵玫瑰,含笑挑起他的下巴,調侃:“那可不妙,他三天之內就全送彩票店去了。”

“懶得再當他的管家婆,愛買什麽就買去吧。”馮趣把自己的工資卷一卷塞進上衣口袋,繞過他往地下室走。

“心情不好,又要一個人打拳?”

馮趣不冷不熱地丢出一句:“欲求不滿,又要照鏡子吃花?”

“要你管!”貝樂悻悻然咬着花瓣上樓去,知道自己若再讪臉,免不了有更毒的話潑過來。

陳躍進得知馮趣不替他保管工資了,惶恐地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他捏着那疊錢從傍晚糾纏馮趣到半夜,說得口幹舌燥,也沒能如願交出錢去。

馮趣打了幾個小時的拳,洗完澡後一心想睡覺,不想陳躍進從晚飯時就開始磨叽,沒完沒了。他側身閉眼,昏昏欲睡,耳朵裏源源不斷地傳進對方的唠叨,被吵得時睡時醒,頗想一腳把娘娘腔踹下床去。

“馮趣,你今天是怎麽了?”陳躍進急得不再叫他的外號,緊貼着他的耳朵可憐巴巴地問:“我中午說錯話,不是道歉了嗎?你到底要氣到什麽時候?”

馮趣拍開對方熱烘烘的嘴巴,“我沒生氣,你別吵。”

“那為什麽不管我的錢了?”

“老大不小了,自己錢自己管。”

陳躍進晃着他的肩膀:“可我還欠你錢呢。”

“你欠我多了!等存夠了一起還我。”

“你不管我,我怎麽會存錢?”

“不會存學着存!”馮趣不耐煩地一捶床,“喂,我是你什麽人啊?”

陳躍進對答如流:“兄弟。”

馮趣一窒,當真是吐氣困難:“你要讓兄弟管你一輩子?白癡。”

“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麽?”

馮趣疲倦地笑笑,“我們總不能一輩子在一起,感情好得睡一張床。”

“不能嗎?”陳躍進傻愣愣的。

馮趣學他的口氣諷刺道:“那不是成了傳說中的同性戀了嗎?”

陳躍進恍然大悟:“對哦。”

馮趣欲哭無淚,拍拍大傻冒的腦袋以示安慰,哀而不怨地嘆了一口氣,翻個身再次閉上眼,卻是睡不着了。

陳躍進從後面抱着他,像往常一樣攏起來,手手腳腳都纏在一塊兒,鼻端抵在他的肩窩處嗅了嗅熟悉的味道——多麽自然而然,真不是兄弟之間該有的親熱和依戀。

同性戀也不是傳說啦,你看兆唯不就是一個?陳躍進含着這句話,從喉嚨繞到嘴裏又從嘴裏繞回喉嚨,沒敢說出來,唯恐驚着對方,畢竟貝樂對江兆唯的态度讓人深感憂心,引以為戒。

隔壁房間,江兆唯還沒有睡,為了緩解意淫之苦,他狗膽包天地把貝樂的裸照發到了網上。

待貝樂忙了一天,照着鏡子洗個玫瑰泡泡浴,香噴噴地回到房裏打開電腦去逛那個論壇時,論壇裏成了群狼騷動後的一片廢墟,所有帖子都沒人逛了,全湧進了調教boss發的新帖裏。

【有圖有真相】我的老板,一天洗三次澡……

調教boss:總有一次會忘記鎖門,讓我撲捉到迷人的屁屁和後背。

緊接着貼了一張貝樂的後背裸照。

照片質量不好,像素不高,但不得不承認,江兆唯偷拍得恰到好處。照片從耳垂處截到尾椎下方,臀縫欲遮還露,惹人噴鼻血。貝樂穿着衣服顯瘦,但脫了衣服卻十分有料,不該有的贅肉一塊沒有,該有的肌肉一塊不少,肩寬背直,腰細臀窄,肌膚沒有丁點瑕疵。他站在窄小的浴室裏,一手扶着牆,松懈的身軀被縱橫的水流沖刷着,霧氣圍繞,燈光昏暗,氣氛迷蒙暧昧,并不像模特照一般沒有人情味,那肉體陽剛中糅合一抹虛弱,挺拔中又飽含疲懶,出乎意料地性感且撩人,甚至帶着些許文藝氣息。

貝樂盯着自己的照片犯花癡——硬盤裏幾百G的自拍照,也沒有一張這麽有意境——神作啊!

混跡論壇的那群彎不彎直不直的宅男們沸騰了——

孤獨的狗:噢!狗眼!我的狗眼!你大爺的,作孽呦!哥硬了!

基情無限:樓主,我求你了,你再不幹老板,請把他手機號給我,我來!

裝處誰有我強:排樓上,報名一個!

排排做赤果果:排山倒海,報名一個!

賣腐去死去死:無法淡定!存圖!樓主不厚道,快發下半截照片!跪地求圍觀老板的翹臀!

鳥大無朋:雷公電母齊發威,披頭散發狂求老板下半身照!

高調的宅:怒指!樓主,你不是男人,竟然讓這勾人的貨在自己面前安全洗完澡?

呻吟的豬:快貼下半截照片啊!摔鍋摔盆摔碗摔電腦!

鋪天蓋地的贊美和求下半身照的回帖連翻幾頁後,版主忍無可忍,發飙了。請用力愛哥[版主]:=皿=樓主,速度把下半截照片貼出來!我給你加精,不然封IP!(氣急敗壞ing……)

無奈,調教boss死活不肯:不行不行,我老板的屁股美死了,會迷死全世界,貼出來萬一啓動人肉引擎怎麽辦?我會被掃地出門,連小保姆都做不了。

貝樂焦急的坐不住了,十指齊動,啪嗒啪嗒打出一串字,ID上華麗麗地頂着“大家都寵我”的南柯記夜舞發言道:樓主不要遮遮掩掩了,把照片完整貼出來吧,老板不會怪你的。

調教boss:群寵小妖精,你又不是我老板,怎麽會知道他有多麽喜怒無常呦!

貝樂手指顫抖着,不知該打什麽話出來應對才好,心下大罵:你他媽拍了老子裸照,我連要都要不過來?什麽世道!

被封IP多天的狂怒的直男突然冒頭:淡定挖鼻,真是少見多怪,老子身材比他好多了。

鳥大無朋:嗷~~直男君解IP了?抱住狂吻,按倒X之~

狂怒的直男:你他媽看別人照片來興致了X我?滾啊混蛋!(#‵′)凸這就素該死的愛啊:直男君傲嬌了……

基情無限:直男君淪陷了……

排排做赤果果:直男君嬌嗔了……

就在歪樓歪得風生水起将再次翻頁之時,調教boss貼上一張新裸照正樓,又一度掀起回帖高潮。新貼出來的照片只有側面半身,是貝樂洗澡前脫光衣服,坐在浴缸邊緣把只剩最後一口的煙抽掉,他的長腿閑閑地交疊,手捏着半截香煙,身子在水汽朦胧中懶洋洋地歪着,別有一番情色的趣味。

只可惜,脖子以上被江兆唯截掉了。

一幹人等死纏爛打,回帖猶如泉湧,翻頁無數,最後還是沒能成功說服調教boss貼出更多裸照。

貝樂求而不得,暴怒摔了鼠标,真想沖到隔壁房間去掐着江兆唯的脖子搖晃,逼他交出完整的照片!

從此以後,貝樂洗澡再也不鎖門了。

午夜時分,元明清終于把房間重新規整完畢。

房子不大,這一臺三角鋼琴進了家門幾乎沒有落腳之地,他費了好大勁把沙發、茶幾、電視櫃以及雜七雜八的收藏品全搬到卧室或書房,給鋼琴留下盡可能大的空間。

最後,客廳裏除了靠落地窗擺放着一臺鋼琴,再沒有別的大物件了。元明清把客廳地板擦得光可鑒人,在鋼琴下鋪了一塊羊毛地毯。

忙完這一切,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撬開瓶蓋灌下一口,走到鋼琴邊繞了一圈,用一根手指敲了幾下鍵盤,不成樂章的音調在空曠的客廳裏回蕩,顯出幾分寂寞。

他笑了笑,想象着鋼琴天才再來時,或許會在親熱過後,只穿一條小褲衩,光着腳丫踩在米白色地毯上,一本正經地彈上幾首他喜歡的曲子。

又或許,小情敵懶惰,什麽都不穿,裹着浴巾就坐了下來,貌似精明地跟他讨價還價,然後才肯将修長漂亮的手指,擱在琴鍵上。

彈給他一個人聽,光想想就讓人心曠神怡,十幾萬花得值透了。

哪想,元明清狡黠又淡定的活了快三十年,這一回卻栽了,他腦子發熱犯了低級錯誤,像個守株待兔的傻農夫,等了三天,兔子沒來;等了一個禮拜,娛樂頻道報導兔子去海邊拍MV;等了一個月,花邊新聞上兔子的緋聞不斷,但仍舊沒有撞回農夫的溫柔鄉裏。

元明清第一次請調律師來調琴時,問:“你說,像斯洛普?李那樣的鋼琴家,肯定得很忙吧?”

調律師答:“那是,據說他一天得練琴至少八個小時。”

元明清摸了摸鋼琴,無奈地微笑。

而第二次請調律師來調琴時,元明清已然不抱希望了,問:“你知道我這琴現在賣掉,可以賣多少錢嗎?”

調律師大吃一驚:“先生,你的琴才剛買一個月,怎麽就要賣了呢?”

元明清還是微笑着:“會彈的人不會來,留着也沒用,請你幫我留意一下有誰要買二手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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