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請狼入室

“你……你幹嘛要搭話？不用理他們，直接走就行了，你看……這些東西怎麽辦？回頭想辦法再拿走。”

蘇子滢拽着他往深深的巷子裏走，甩開了衆人，才郁悶的低聲說道，“我媽身體不太好，我也不希望她被多餘的事情打攪到，才沒有請你來家裏坐坐……”

“我是多餘的。”

葉峻成打斷她的話，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巷口對他倆議論紛紛的人們，停下了腳步。

“不是，因為我沒和我媽說要帶朋友回來……你怎麽不走了？”

蘇子滢眼看前面的表哥帶着表嫂他們沖進巷道最裏面的一家院子，而葉峻成偏偏不走了，杵在原地，像是在賭氣。

“我的意思是親友們會多事，沒說葉同學。還有我家簡陋，別嫌棄。”蘇子滢嘆了口氣，來都來了，還能攆人走不成？

“剛剛明明抱怨我亂搭話。”葉峻成俊臉微沉，故意說道。

“對不起，是我表述錯誤，這邊親戚熱情，我是怕吓着你，其實不用理他們，讓我來處理就行。”

蘇子滢簡直卑微，哄着他往前走，想想他後備箱那些東西，也許是他準備帶回家看家人的，那堆東西價格不菲，可千萬別被拆了。

她可不賠！

而在巷口那群姑媽嬸嬸們的眼中，這走走停停的兩個人，簡直是一對第一次上門有些緊張的小情侶，紛紛感慨蘇子滢從小就争氣，長大後果然一樣争氣，大家都知道她秀外慧中肯定能找個如意郎君，沒想到竟尋到這麽好看的男朋友。

單說臉和身高，就沒得挑了，再看看人家年紀輕輕開的車，家裏肯定不差錢，羨煞那群年輕嫂子了，一個個看着年輕男生挺拔的後背，不知想到什麽，羞紅了臉。

這條老街有年頭了，青石板尚未鋪成水泥路，巷子的根部爬滿了青苔，很幽靜，此刻卻像鬧市。

巷口停着一輛與小鎮有些格格不入的大奔，巷裏走着穿着巴黎時裝秀春裝新品，身材模特般的挺拔少年，從現代一步跨進了另一個慢時空。

蘇子滢的媽媽和外婆在家，看着葉峻成笑的合不攏嘴。

蘇子滢将看熱鬧的親友們全送出去，關上院門，深深吐了口氣，一轉頭，見外婆抓着葉峻成的手不知在問什麽。

她趕緊沖過去，将金貴大少爺嬌嫩的手從外婆老樹皮般布滿歲月痕跡的手裏拽出來，假笑：“姥姥，我給您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學弟，葉峻成，美術系的，我經常去他畫室打工，人很好……”

“蠻好蠻好，趕緊讓人家坐坐呀，你去看看媽媽弄好了飯沒？”

外婆撥開蘇子滢，沖着葉峻成笑的見牙不見眼，“小葉，餓了吧？開了多久的車啊？”

“媽，你坐着，我來端。”蘇子滢還想說什麽，見媽媽從廚房端出一鍋雞湯，趕緊上前接着。

蘇子滢爸爸還在包裝廠，年底有一批貨要交付，他幾天沒回來了。

幸好外婆身體硬朗，也才六十多歲，可以照顧一點蘇媽媽。

“我沒事，你去陪同學。”蘇媽媽沖女兒使着眼色，低低嗔怪，“也不早點知會一聲，好多買點菜招待人家。”

“我哪知道……本來只是送我一程，在巷口被表哥他們看到，他都準備離開的，被一堆人逼過來的。還有，我們只是普通同學，沒其他關系。”

蘇子滢接過雞湯，陪媽媽繞過小院子，低聲解釋，“一會他就走，我去炒兩個菜湊合一下就行了，不會介意的。”

“那怎麽行？你去韓叔的鹵肉店再買點……”

“媽媽，人家時間很貴的，別耽誤他趕路。”蘇子滢打斷媽媽的話，穿過小院子，将瓦罐放到了中堂的餐桌上。

鎮上有些地方已經蓋起了高樓，開發了現代化的小區，但這邊的老街，依然是古老的格局。

巷子裏家家戶戶兩層磚木結構的小樓，有個小院子，廚房都建在院子的西側，連着條擋雨的走廊到中堂。

盡管多年前已經用上了自來水，但廚房邊還有口吊木桶的水井，依然用來洗衣澆花。

中堂正對着院門，放着餐桌和木椅，老舊的中式風格，兩側是腿腳不便的老人寝屋，木質的窄小樓梯上，有三間閣樓當做女兒房和書房，還有一間堆放着陳年舊物。

很老舊的屋子，連廁所都在院子後，可謂是真正的「廚衛分離」，清爽歸清爽，但對習慣了大城市居住的人來說，十分不方便。

不過前些年裝自來水時，家家戶戶都在中堂後改了個小空間當盥洗室，裏面有簡單的沖淋房和蹲坑沖水馬桶——但對葉峻成來說，還是前所未有的簡陋。

他被外婆拉去盥洗室洗手洗臉，這是當地老式的迎客風俗。

客人風塵仆仆的來了之後，會遞上幹淨的毛巾，打一盆熱水，讓人淨手洗面，熱水也能醒醒神。

蘇子滢顧前顧不了後，放下雞湯就對外婆說道：“姥姥，城裏人幹淨的很，不用揩臉。”

“莫要急，揩揩面，擦點香粉粉，再吃飯。”外婆已經笑眯眯的從盥洗臺上擰開了那罐潤面的老國貨護膚霜，對有些手足無措的葉峻成說道。

這邊的家鄉話有的詞用古調，加上口音親切，聽着卻莫名的溫暖。

蘇子滢無法想象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擦三塊五毛錢一瓶雪花霜是什麽樣子的，她只怕這嬌貴的皮膚不适應低廉的甘油過敏了，回頭賠不起，趕緊就把剛洗了手的葉峻成拉了出來，扭頭對外婆說道：“姥姥你歇着吧，我帶同學參觀一下竈臺飯。”

還是把葉同學帶在身邊安全，不然過一會可能外婆就要從枕頭下面摸出幾年前藏的糖果子喂他了。

廚房裏一面是老舊的帶着煙囪的竈臺，另一邊倒也添置了燃氣竈，但老人家慢悠悠的生活，顯然更喜歡生火煮米，做鍋巴飯。

用老一輩的人來說，木頭燒出來的飯，香。

确實很香，裏鍋焖着中午還熱着的米飯，木頭鍋蓋還沒揭開就能聞到飯香，勾的葉峻成胃裏一抽，腸道咕咕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