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陰魂不散

他這次倒是沒帶什麽東西，但手上提着一籃新鮮的蔬菜，正和外婆低聲說着什麽，哄得外婆一臉笑容。

蘇子滢看了眼書桌上的鬧鐘，才早上七點。

他居然來的這麽早。

意味着天不亮就開車過來了。

不，更早，因為他是陪着一早買菜的外婆回來的。

外婆一向早睡早起，五點就起床燒水，熬好粥後，去菜市場買些新鮮的蔬果肉類回來，差不多正好七點。

蘇子滢伸手拿起一件外套，邊穿邊往樓下沖。

葉峻成剛走進小院，就見一個少女風一般的從中堂沖了出來，帶起一股冷寒的風，混着院子西南角那兩株梅花的苦香，往他面上撲來。

“你跟我來。”蘇子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推。

“等我先把菜放下。”葉峻成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搶過菜籃丢在地上，不由分說的把他拽出了院子。

蘇子滢大多時候做事一向慢條斯理，不疾不徐，時光到了她身邊都會慢下去，很少見她這麽着急上火。

“你什麽時候來的？不是說長樂橋見嗎？”蘇子滢有些惱火的壓着聲音，怕巷子裏其他家聽到了。

“是你提出在橋上見，可我又沒答應。”葉峻成聳肩，聲音不大不小，在窄小的巷子裏轉了個圈。

“出去說話。”蘇子滢擔心被鄰居聽到，示意他跟自己走。

“小滢，不讓人在家坐坐嗎？有什麽話去屋裏頭說。”外婆還在門口站着呢，笑着說道。

蘇子滢并不想請同學在家坐着，初中之後，來她家玩的同學和表姐妹們，都不再是單純的來玩，多少是借着安慰來看笑話的。

蘇子滢洗漱完畢，對着鏡子看着自己溫柔卻疏離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

她小時候也是個極為熱情真誠的人，見別的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小人書和游戲機，總偷偷塞給他們。

大家從一開始對她敬而遠之，到後來一起在長樂橋下摸魚說故事，有一大堆小夥伴跟在她屁股後面，盼着她放假回來一起玩。

那時候，老宅這一條巷子，都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外婆家每天熱鬧的很，什麽姑姑嬸嬸姨娘都愛過來紮堆。

什麽時候這裏變了，她也變了？

她聽到木樓梯發出吱呀的腳步聲，回過神，挂好毛巾，一轉身，見蘇媽媽靠在門口看着她。

“媽？你要用廁所？”

“不用，就是想和你說兩句話。”蘇媽媽笑了，眼裏的溫柔和女兒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她是徹徹底底的溫柔，沒有半分雜質。

“什麽話要特意過來說？”蘇子滢走出來，看了眼樓梯，“你被煩到了？以後我不讓他過來……”

“不是這個。”蘇媽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有同學願意主動找你玩，媽媽其實挺開心的。”

她也知道葉峻成家裏條件好，門不當戶不對，沒法往太遠的方向發展，但想了幾天，還是為女兒開心，至少有這麽優秀的孩子喜歡她。

“媽，你擔心什麽，我交了很多朋友，只不過離得遠，他們不方便過來找我玩而已。”

“已經有八年，你沒有帶新朋友回過家，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哪有時間交朋友？”

蘇媽媽嘆了口氣，“別這麽緊張，我這幾天想了很多事，小時候你朋友最多了，大家都愛找你玩，那時候你多快樂啊……

我只是希望你能像個普通年輕女孩子一樣，有自己的交際圈，不要害怕接受新的東西。”

“就跟我說這個啊？”蘇子滢笑了，挽着媽媽的胳膊，把她帶回房間，“趕緊躺着休息，別瞎操心了，我除了怕你休息不好，什麽都不怕。”

“你把太多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家裏，該留點給自己，媽媽不鼓勵你盲目談戀愛，只希望你能多體驗自己的人生。”

“我一會要出去工作，你就別多想了，葉學弟是我工作夥伴，馬上合約到期就沒什麽交集了，人家長那麽好看，家裏條件也好，不缺戀愛對象。”蘇子滢附在她耳邊低低說道，“幹嘛讓我去給人家練手？我根本沒這個陪練計劃。”

聽到女兒這麽說，蘇媽媽也忍不住莞爾：“瞧你說的，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你應該多交交朋友，多發展發展個人生活，我們家閨女也不差啊，又漂亮又能幹，就該好好享受青春年華。”

“我得去樓上把人帶走了，今天晚點回來，別等我吃飯啊。”蘇子滢聽到樓上的腳步聲，叮囑一聲，着急的轉身上樓。

蘇媽媽無奈的笑了笑，她很少見到女兒一副火燒眉毛的不淡定，果然葉峻成是她計劃之外的人。

是劫是福，都得她自己去應對。

“別亂碰我的東西。”蘇子滢沖到書房，見葉峻成正在翻很久以前的成長相冊，立刻撲過去搶來，臉色微沉，“誰讓你上來的？”

“你外婆……姥姥啊。”葉峻成學着他們這邊的口音，尾音微微上揚。

“你不是要寫生嗎？早去早回。”蘇子滢将相冊放回書架，只想趕緊把他攆走。

“誰說今天要寫生？”葉峻成這麽早過來，是要帶她去另一個地方。

“反正按工作時間算錢。”蘇子滢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開始收費了。”

換成以前，她這麽說話，葉峻成肯定會生氣，可這次他慢悠悠的看着書架上的那些書，淡淡說道：“財迷。”

細聽似乎還帶着一絲寵溺的味兒。

這讓蘇子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十分不适應的伸手按住他想抽出來的書：“工作地點是老板提供的，不能在我家吧？”

“你不是還沒吃早飯嗎？”葉峻成将她手邊的一本被翻破皮的志怪小說抽出來，翻了翻，看了幾眼裏面的插畫，被那老舊的審美勸退，又合上了。

“我不用吃早餐……”

“那可不行，我要吃早餐。”葉峻成放回那本書，見她憋着一股邪火似的抑郁表情，昨晚一直悶着的不爽心情莫名愉快起來，添油加醋的說道，“你姥姥說我這個小夥子長得俊人又好，一大早幫她買菜送柴，一定要留我吃早餐，可不能拂了她老人家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