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節

道外面的天下更大,而且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哥哥。從此,一有機會,她就會偷偷從狗洞裏爬出去,希望能在見到小哥哥。”

“那後來,小宮女找到那個小哥哥了嗎?”敏不知什麽時候再聽上官婉兒講故事,見婉兒停了下來,便問了出來。

上官婉兒斂容偷偷一笑,道:“當然見到了。有一天,小宮女又跑出去玩,在湖邊終于見到了小哥哥,她付手立于湖邊,卓爾不群,猶如玉樹臨風。小宮女看呆了,竟再也邁不開步子。她發現小哥哥身邊還有一個男孩,便不敢輕易過去了。她聽得小哥哥在念詩,‘步辇出披香,清歌臨太液。曉樹流鸾滿,春堤芳草積。風光翻露文,雪華上空碧。花蝶未來已,山光暖将夕。上官體果真清新脫俗,不同凡響,你說是不是?’一旁稍大一些的男孩,卻逗着手中的蝈蝈,漫不經心的道:‘逸,你明知道我不是作詩的料,還念!一聽到詩,我頭都大了。’小哥哥不以為然,又道:‘日居月諸,胡疊而微?心之憂矣,如匪瀚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小宮女讀過《詩經》,但是卻不大懂詩的意思。此時,小宮女對小哥哥從單純的喜歡,已變為崇拜。盼望着有一天,能像小哥哥這樣滿腹經綸,出口成章。剛想跳出來,吓吓小哥哥,卻見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我的祖宗啊,皇上急召您和李逸公子呢!’後來小哥哥和另外一個男孩跟着太監走了,小宮女才鑽了出來,看着小哥哥坐過的地方,立志一定要像小哥哥那樣學富五車,這樣以後見到小哥哥,才不會像那個哥哥一樣受到小哥哥的嘲笑。于是,小宮女回到掖庭宮後,就發奮努力的讀書,因為娘親是書香世家,才學很好,而且掖庭宮中也有專門教育的地方,因此,小宮女的學識一日千裏。”

敏聽過很多關于上官婉兒的傳說,比如說婉兒母親懷孕是夢到杆秤,就說此女能構稱量天下。如今,聽到上官婉兒親口訴說自己的身世,敏竟将一切雜事抛卻,專心聽她講故事。“那後來呢?”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将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在耳後,眼神迷蒙,道:“一晃就是幾年,小宮女再沒出過掖庭宮,專心一致的學習,在她十四歲那年,她與幾個宮女玩對詩時,恰好皇後娘娘經過,聽到這個宮女的詩興很好,就當場出題考她,以‘剪彩花’為題作一首五律,小宮女立刻答道:‘密葉因栽吐,新花逐剪舒。攀條雖不謬,摘蕊讵知虛。春至由來發,秋還未肯疏。借問桃将李,相亂欲何如?’皇後娘娘見這個宮女聰明伶俐,就将她帶在身邊,做了四品女官,專職掌管文陵。皇後娘娘有一次設宴,召請許多學士入宮做詩,她在一支香的時刻便做了十首詩,又快又好,将那班學士都壓倒了。從此,皇後娘娘更是将一切诏書起草工作交給了她。可是,小宮女并不在乎這些,她一直希望小哥哥能看到如今才高八鬥的她,能夠喜歡她。可是,待在皇後娘娘身邊很長時間,她都沒有見過小哥哥。”

敏不知道這位小哥哥究竟是誰,可是她看着上官婉兒是真的喜歡那個人的,那為什麽現在會是這樣,她倆為什麽沒在一起呢?

上官婉撫摸着袖子上的繡着的水仙,扭頭看着敏,道:“你想知道那個花間舞劍的人是誰嗎?”

敏不解的看着她,不是在講她的故事嗎?為什麽突然提到那個畫中人?她不是女皇的侄女嗎?

上官婉兒見她不解的神情,輕笑起來,仔細打量着她,道:“你真的和玄霜很像。一樣的俠義心腸,一樣的孤傲,只是玄霜比你看得開。”她看着敏,眼神深處卻浮現另一個人的身影,幽幽的道:“她叫武玄霜,是皇上後兄元爽公的幺女。玄霜從小機靈可愛,深得皇上的喜愛。可是玄霜不喜宮中生活,從不接受封號。因此,很小就出宮拜師學藝了。後來,她學成下山,就在四處游歷,為皇上搜集各處的消息。皇上很信任她,覺得玄霜最像她。她十八歲那年,也就是我剛剛在皇上身邊不久,我第一次見到了玄霜。她是那樣的超塵脫俗,那樣的英氣勃發,那時我真的很羨慕她,可以天南地北的到處闖。也就是那天,皇上為玄霜設宴,我又見到了他。”

敏想着武玄霜的絕妙風姿,不覺神往。可是,她看着上官婉兒,又隐隐覺得武玄霜似乎跟那個“小哥哥”有關。

上官婉兒看出敏的猜測,苦笑了一下,才道:“你真的很會猜心,這點跟玄霜也很像。小宮女之所以在宮中見不到他,是因為小哥哥被派了出去,一直不在長安。後來小宮女才知道,他和玄霜早就相識了。那天晚宴,他與皇上政見不和,又遭到貶黜。第二天就又離開了。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認出我來,想起我就是那個他為我找到回家路的小宮女。可是,他沒認出來,甚至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就這樣離開了。”

敏的心猛地抽痛起來,所有的回憶又如翻江倒海般向她襲來,讓她身心俱疲。她扭過頭,緊緊閉上眼睛,可是那張臉仍在她眼前晃動。

上官婉兒走到城樓中央的過道上,她的紗衣被風吹起,飄逸如仙子,她原地轉圈,紗裙因旋轉而鼓起來,一如花椐,她忽然停了下來,站在那,笑看着敏,笑意擴散到的眼中,卻隐隐帶着水意,“美嗎?小宮女最後一次見他,就是穿着這件和我一樣的衣裙。”

敏看着她美若仙子,神态卻像少女,不免驚嘆。看着自己,連連苦笑,身上月白色的長衫,自己就是穿着這件疑符與他作最後的告別,她居然是穿着男裝跟他告別的!真是諷刺啊!

上官婉兒笑着,秋水流轉,這般的媚态可令所有人為之瘋狂。她笑着,卻帶着說不出的悲哀,“光宅元年,徐敬業在揚州起兵造反,那晚,皇上讓我念徐敬業的讨伐檄文,剛念完,皇上剛贊美駱賓王的文才,一名刺客就從天而降,我護着女皇急退,那刺客看着我,竟喝道:‘婉兒,你忘了你的家仇了嗎?’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聲音,是他,是他,他認出我了,他沒有忘記我。”上官婉兒很激動,淚光在眼中閃爍,卻沒有掉下來。

敏看着她,竟覺得感同身受,從圍擋上跳了下來,卻又沒有膽量走過去。今天的上官婉兒是怎麽了,平時的驕傲、高貴,此時已蕩然無存,現在只是一個受傷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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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她,似乎已經陷入當日的回憶之中。“可是,小宮女瞬間清醒過來,他在氣她、恨她,小宮女當時真的想一死了之,死在他手上小宮女也無憾了。小宮女擋在皇上身前,只想他一劍就刺死她。他愣了一下,調轉劍鋒,越過小宮女刺向皇上。突然,一柄長劍隔開他的劍,與他打将起來。小宮女認出來,那是玄霜,玄霜招招不留情面,卻又不想傷他性命。小宮女站在一旁,心懸着他,生怕玄霜會傷到他,也怕皇上叫禁軍圍捕于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時,皇上竟開頭道,‘李逸,霜兒,你們暫且住手。’小宮女登時喜出望外,此時什麽也顧不得了,就像到他的面前。可是,小宮女剛走了幾步,他竟喝道:‘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婉兒,你我已不是同路之人,你好自為之。’小宮女只覺得一記悶雷打在身上,萬念俱灰。玄霜低低的斥道:‘李逸,你這是何苦?’李逸慘然一笑,對玄霜說:‘你我各為其主,不必多言。你多次相救之恩,李逸永感于心,恐今生無以為報,只盼來世——’他竟與玄霜定下了來世之約,而小宮女呢?他卻從未想到過她吧?”

敏憐憫的看着她,“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已不知說什麽了,只是站在那兒,夜風吹起她的衣袍,如果風真能将所有傷心吹去,那該有多好!

上官婉兒往城牆邊走去,遙望着遠處的骊山,淚水瞬間滑落,悠悠地道:“那是秦朝始皇帝修建阿房宮的骊山,‘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就在那兒,卻被西楚霸王付之一炬,一個王朝就這樣結束了。而他,就從骊山上跳了下去,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敏一驚,順着上官婉兒的眼光看過去,就似真有人要跳下去一般。可是天色太黑,根本就看不清楚。如果按徐敬業起兵的時間推算,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而上官婉兒的這件心事已埋在心底這麽久了,今日不知道觸動了什麽,竟讓她将預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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