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章節

附奸邪而誣陷正派之人以求活命!若是獲罪流竄,也博得個好名聲,萬一有不測,我宋璟會扣閣力争,與你一起死。這次就看你是什麽樣的人了,是讓萬代景仰,還是背負誣陷阿附的名聲,你可要選好!”說完闊步走開。

殿中侍禦史張廷珪瞪着張說道:“朝聞道,夕久可矣!”也随着宋璟進去。

左史劉知幾也扔下一句話,“無污青史,為子孫累。”

堂前只有張說一人,他一人站在當地,只覺腳有千斤重,竟邁不開向前走一步。

敏敬魏元忠的耿直,看着張說已經動搖了,似是而非地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一時的不代表一世的,牆頭草總有一天會被連根拔起,不如盡早站在強勢的牆下,更安穩些。”

張說轉頭看着她,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怎會不知敏的身份,很多人都想從她口中得知聖意,可讓她開尊口卻是難上之難。張說似是下定了決心,快步走進朝堂,走過敏的身邊,微欠了欠身,就進去了。

雖然張說翻供,但女皇的戒心不除,加之二張的狡辯,魏元忠終被貶到廣東當一個小縣尉,而高戬與張說被流放嶺南。

魏元忠出發那日,特意進宮向女皇辭行。

只見他顫巍巍的走進殿內,對女皇行了三跪九叩之禮,跪在下殿,言辭懇切的道:“臣已年老,今到嶺南,恐怕回不來了,陛下将來會有思念臣的時候的。”

女皇倒有些納悶,問道:“卿何出此言?”

二張就站在一旁,魏元忠指着他二人道:“此二小兒,終究要成為禍亂的根源!”

張易之和張昌宗聽得,大驚失色,趕緊下殿叩頭,連連喊冤。

女皇卻瞪着二人,眼中有着厭煩卻仍有不舍,對着魏元忠道:“你去吧!”

魏元忠含恨的又拜了一拜,才緩緩起身,躬身退了出去,女皇看着他,也從龍椅上站起來,踉跄了幾步,望着魏元忠,只是喃喃:“元忠去矣!元忠去矣!”

這件事并沒有結束。魏元忠離去時,太子仆崔貞慎等人在郊外為他餞行,又引出了事端。張易之僞造了一封名叫柴明的人的告密信,污蔑崔貞慎等人與魏元忠共謀。武則天派監察禦史馬懷素審理此案,命他盡速處理。馬懷素認為這是誣告,與武則天據理力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于說服女皇,判那八人無罪。這件謀逆案才真正結束。

九月二十五晚,長夜無月亦無星,整個大明宮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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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長生殿的外殿內,上官婉兒與敏坐在榻上,睡意全無。

那日太平公主與張昌宗的話一直在敏的耳邊回響,卻總是問不出口。今晚上官婉兒與她一起值夜,她卻是話在嘴邊說不出口。

上官婉兒看着局促不安的她,笑了起來,“你怎麽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的?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不必忌諱。”

敏咬咬嘴唇,擡眼看了看她的額頭的梅花妝,還是說不出口。

上官婉兒捕捉到她的眼光,擡手輕撫左額的傷疤,哭笑起來,“原來是這個疤。那晚公主進殿怕是說了什麽讓你介懷了。”她用手帕蘸了些茶水,在左額輕輕擦了幾下,三寸來長的疤便露了出來。上官婉兒平靜的道:“這是皇上用那把龍鳳寶劍刺的。她原本想斬下我的頭,卻只是傷了這兒。”

敏瞪着那個傷口,心裏說不出的憤怒,那樣一張精致美麗的臉上,卻有了這樣一道傷疤,顯得格外不協調。“是,是張昌宗?”

上官婉兒抿唇一笑,卻不答話,只是望着窗外。

敏緊咬貝齒,一字一句的道:“怪不得你要我提防他,他真是無恥。”

上官婉兒笑着,笑容中突然有抹無奈,柔聲道:“你把他吓得不輕吶,他不敢再動你了。”又長嘆了口氣,“有時我真羨慕你和玄霜,挑劍暢看不平事,何等的潇灑,而我,卻只能在這兒。”

敏突然想到了武玄霜,便道:“那位武郡主現在在哪兒?”

上官婉兒扭頭看她,甚是驚訝。

“國老,國老,留步,國老——”殿內傳來女皇驚叫的聲音,敏和上官婉兒對視一眼,立刻沖進內殿,只見女皇半坐在床上,雙眼圓睜,兩手伸出床外,想要抓住什麽似的。

自魏元忠的案子,女皇的身體日益衰弱,不喜歡二張總在耳邊聒噪,這些日子便沒有同房,獨自一人睡在長生殿。

上官婉兒上前扶住女皇,女皇雖然喊叫,卻沒有醒,顯然是被夢魇住了。“皇上,皇上——”

武則天突然渾身一顫,在微亮的殿內尋找着,“國老呢?國老,懷英,懷英去哪了?”

婉兒輕輕拍着武則天的背脊,輕聲道:“皇上,夢見國老了嗎?國老狄公已經去世整整三年了。剛過子時,九月二十六是國老的忌日。”

武則天聽了上官婉兒的話,突然扭頭看着她,許久才道:“已經三年了,懷英竟已離開朕三年了。朕竟從沒去祭拜過他,懷英,你是不是怨朕忘了你呀,今晚才托夢來見朕,朕貶谪了元忠,你若在世,肯應又要勸谏了。”

敏這才知道今天竟是一代名相狄仁傑的忌日,而現在看來,确如歷史所載,狄仁傑深得武則天的信任,他在女皇心中是有一定地位的。

女皇似乎恢複過來,松開婉兒的手,硬撐着身子站了起來,踉跄的下了床。婉兒想扶住她,“皇上,你要什麽,婉兒替您做。”

武則天并不答話,甩開上官婉兒,徑直往後殿走去,婉兒看了敏一眼,兩人跟在武則天身後,看着她走到後殿她處理政務的書桌,她緩步過去,從一疊奏折中抽出一封已變了顏色的,輕輕攤開,雙手撐着桌子,兩眼直盯着那本奏摺。“懷英,你在怨朕麽?你若在朕身邊,該有多好啊!”

敏本想再走近一步,上官婉兒卻沖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靠近。兩人就站在寝殿與後殿的交界處,看着武則天撐着桌子看着那本奏摺。

敏第一次看到一代女皇脆弱的表情,垮下的雙肩似是有千斤重,僅靠着雙手在支撐。敏不知道那本奏摺上寫了什麽,只是武則天滿臉的憂傷和疲憊,讓她莫名的心疼。她眼中的女皇是個堅強勇敢,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總是胸有成竹,志得意滿的,不會像現在這樣。

許久,女皇緩緩直起身子,将奏摺合了起來,又塞進一疊奏折之中,緩步走了過來,腳步雖然無力卻堅定,臉上又是自信而驕傲的。

婉兒上前一步,扶住武則天,将她扶回寝殿。女皇坐在榻上,斜靠着軟枕,才道:“婉兒,你去傳旨,朕今日要去狄府拜祭國老。”

上官婉兒低首輕應了聲。女皇又轉頭對敏道:“敏兒,你明日陪朕一起去。”

敏欠身應了聲。心中也很期待想要拜祭一下這位至今仍成為神探的國老。

殿外一陣冷風吹過,命運的齒輪又在旋轉了——

狄蓉

久視元年,即公元700年九月二十六,一代名相狄仁傑去世,享年九十四歲。為武則天稱為國老。他足智多謀,善于自處,精通律法,發言善擇時機,往往一針見血。不言則已,言必有中。他任大理寺卿時,時常微服私訪,很多積壓多年的案子,也得以順利解決。經他手斷明的案件有一萬七千件。而當今太子李顯,也是狄仁傑力保,才能從流配地房州召回,重掌太子之職。因此,上至皇帝、太子,中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莫不對他崇拜尊敬。

今日,武則天下了早朝,便出宮直奔狄仁傑的府上。而之前,上官婉兒已命高力士出宮宣旨。狄府已經準備接駕了。

敏已安排了五百萬騎兵随駕,飛騎營都尉魏沣也随侍而來。大街上百姓争相一睹女皇的風采。而女皇因沉浸在哀悼之中,并沒有撩簾向百姓示意。

狄府前,狄仁傑的兒孫已經跪拜等候女皇駕臨。車駕停當,上官婉兒親扶女皇下車,敏則站在女皇身邊,時刻注意的四周的動靜。

只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聲不絕,女皇低頭看着他們,揚手道:“平身。朕今日是來祭奠國老,你們不必拘束。”

狄府所有家人謝恩起身,狄仁傑的長子上前一步,引着女皇往裏走。敏回頭看了一眼,萬騎兵依照部署将整個狄府包圍,又有十幾個精兵随着女皇進去。敏這才放心,跟了進去。

跟在最後的女眷中,一個素白衫子的少女仰頭張望,卻被一旁的女子拉住,少女吐吐舌頭,低下頭去,不敢再看。敏的心突然狂跳,猛地回頭,望向女眷,想要尋找什麽,可是看到的只有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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