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V章

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将她的發尾輕輕拂起,也輕輕吹走了她心中不知不覺浮起的煩躁和燥熱。

他目光炯炯,像兩盞明亮的燈,直直地凝視着她的雙眸,仿佛要将她心中的想法看穿。

她将冷汗涔涔的手藏在身後,緊緊地攥着衣角,低下了頭。

“滴答——滴答——”分針轉動的聲音落在他們的耳畔,她往後退了一步,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叔叔,我先去洗澡了。”

她轉身,留給他一個背影。而他在原地駐足許久。

第二天,石晉陽吃早飯的時候,傅琢玉紮着頭發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她把頭發綁的很高,露出潔白無瑕的脖頸,石晉陽不禁定睛看了一眼,随即移開目光。她去廚房盛了一碗粥出來,拿着粥在他對面坐下來。

“叔叔。”

“嗯。”他避開她的目光,拿起季奶奶放在桌上的報紙,心不在焉地讀報紙。

“叔叔,我想了一晚上,我和奶奶會在年後搬出去。”

石晉陽的瞳孔收縮,緊緊盯着報紙上的一個字,好像不認識似的。他沉吟了許久,擡頭,此刻深沉的眼眸中一片澄清,仿佛對她的話毫不在意。

他平靜地喝了一口牛奶,淡淡地問:“考慮好了?确定?”

傅琢玉點頭。

石晉陽的喉結上下滾動,“你奶奶呢?”

“奶奶說,我們有手有腳,不會養活不了自己。叔叔,我們會自己找房子,欠你的錢我一筆一筆都記了下來,等我有能力工作賺錢的那一天,我會如數歸還。既然要走,就走的幹淨一點,就像你說的,無論去天涯,或是海角,我們以後都不會再有任何關系了。”

她說的極其緩慢,不時地眨着眼睛,嘴角帶着淡然而疏離的微笑,臉上的黯淡而勉強本不該屬于一個尚未滿十八周歲的小姑娘,偏偏如此悲哀,那哀傷卻強顏歡笑故作不在意的神情恍若走過了人生大半,早已看淡了紅塵和浮華。

但畢竟不是如此,于是總會有一些無法勘破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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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奈憂郁的雙眸中釋放出認真和堅定。石晉陽心底的一絲希冀被她的較真和自尊心燒成了灰燼。

他突然勾了勾唇,扯開嘴角笑了笑:“就照你說的做吧。”

傅琢玉抿着唇同是淡淡地一笑:“謝謝叔叔。”

像是下定決心了要遠離她,石晉陽當天沒有回家,後一天也沒有回家,第三天,他回家理了些東西帶走,傅琢玉跟在後面,問:“叔叔,你要去哪兒?”

石晉陽面無表情地說:“這幾天我住外面,你和季姨暫時先安心住在這裏,什麽時候找到房子就什麽時候搬走。”

“那你什麽時候住回來?”傅琢玉脫口而出。

石晉陽不禁掃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道:“大概年後吧。”

所謂的“大概”——傅琢玉知道他只是在安撫她,卻無話可說,看着他拎着黑色的行李包離開。

**

春節,傅琢玉和季奶奶沒有回家。

首先要開始着手房子的事宜,傅琢玉現在戶口落實在了這邊,學校也在這邊,所以暫時還不能回烏市。

說到戶口的問題,上次石晉陽說她的戶口是他辦的這件事之後,她偷偷打電話給幹爹過。幹爹卻是不甚在意地敷衍,讓她不要為戶口這件事分心,不會有什麽大的差池。

她當然不是這麽想,幹爹肯定都沒有考慮過她原先的戶口根本不能在杉市考試的問題,如果不是石晉陽,她估計就被遣送回烏市了,更別提什麽任務了。

她雖有些不悅,但還是客客氣氣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幹爹,如果石晉陽能辦我的戶口,那他不是能查到我所有的信息?”

幹爹遮遮掩掩不願說出真相,只讓她不要考慮那麽多,石晉陽不會發現她真實的身份,所以現在她的任務就是拿到他說的那個U盤還有學習。

傅琢玉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最後幹爹終于扯了兩句:“幹爹說出來你不要不開心,幹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好。其實你的身份已經給換了。”

傅琢玉孜孜不倦地問了好些時候終于明白了過來。

她這個人真實的身份被掩蓋了起來,也就是說,除了名字和出生年月之外,其餘都變成了與她本身無關的資料,包括戶口、曾經的住址、甚至是父母以及所有至親的人的信息。簡單來說,真的傅琢玉已經從地球上消息不見了,而她現在是一個連她自己都不認識的傅琢玉。

這就與當時她母親假死的情況完全對應了起來。

當時幹爹給她出這個主意的時候她還非常反對,憑什麽要讓她的母親無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幹爹那時候的解釋是,我費盡苦心藏了你母親那麽多年,你還不明白是為了什麽嗎?如果能開出你母親的死亡證明,那麽就不會再有仇家找上門來,你和你母親也不用日日擔驚受怕、膽戰心驚。

但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消化了自己母親已死這個事實,現在卻告訴她原來她媽根本不是她媽?

傅琢玉知道了這些以後不禁有些消沉,沒有人會高興自己被改頭換面,在自己根本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更不喜歡被換了父母這件事。

但是一來,至少她母親沒有死,二來,幹爹幫了她們母女倆許多,這是無法争辯的事實。所以,在她的概念裏,再生氣不可能去責怪幹爹的,幹爹就是她的另一個爸爸。

其次,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這幾天石晉陽都不在家,很巧的是,他出門時居然忘了鎖門,這對傅琢玉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傅琢玉時刻惦記着要将翻動的原物歸位原處,所以半天只翻完了幾個抽屜。她用了将近三天的時間把石晉陽的房間翻了個遍,最後在枕頭底下發現了一把鑰匙。

把鑰匙放枕頭底下?看來這把鑰匙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傅琢玉找到鑰匙的一瞬間,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任務終于要完成了,她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鑰匙到手裏的第一反應就是去三樓,可她在三樓被鎖的房間前犯了難。

三間房間,一把鑰匙?

她把鑰匙在三扇房門上都試了一遍,果不其然,鑰匙不适用于任何一扇門鎖,怎麽擰都擰不動,那三扇門仍是死死地鎖着。

既然不是這三扇門的鑰匙,那麽這把鑰匙到底是哪把鎖的開關?為什麽石晉陽要把它塞在枕頭底下?而這三扇門的背後到底藏着什麽?

為什麽任務進行到這裏,她心裏的疑惑沒有解開,反而一個個更多了?

她突然心生煩躁。她就像沒有依靠的浮草,無法着陸,只能在茫茫大海中尋找一個飄忽不定的目标。

**

後面的幾天她的心情不太好,不想說話也不想出門,一直窩在家裏悶聲不吭地做作業。年三十那天,她被季奶奶拉出門一起去買菜。

大街上熙熙攘攘,沒有什麽人影,菜場裏的攤頭也撤了大半,奶奶和她沒逛多久,幾乎買遍了整個菜場。

到最後,傅琢玉拉着奶奶讓她不要再買了,兩個人根本就吃不光。

“年三十啊,當然得多買點。兩個人更要吃的好點,別委屈了自己。”

傅琢玉忽然有點鼻酸,她握緊奶奶蒼老的手,說:“奶奶,對不起。今天你都不能回家過年,還得陪着我。”

“別這麽說,你也算是我帶大的,奶奶一直把你當做我孫女兒。對了,甜甜,奶奶找到了一份保姆的工作,過了年就去,是一個生病的老太太,奶奶估計會住在人家家裏,你一個人能行嗎?”

“奶奶,你怎麽能不跟我說一聲就去找工作了?!不行,你不要去,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雖然那兒也不是我們的家吧,但總比寄人籬下去照顧生病的老太太要好吧。奶奶,你自己身體也不好,何必要勞心勞力?我們也不缺錢啊,幹爹每個月都給我們打錢的。”

“甜甜,我們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清清楚楚,你以為他說沒有關系就真的沒有關系了嗎?我不去工作,我們花的錢哪裏來?”

季奶奶實在說的有條有理,傅琢玉無從争辯,皺着一張臉不知從何說起。

季奶奶安撫她:“沒關系的,甜甜,我去那戶人家看過了,人都很好,人家老太太就是缺一個說話的人,她老伴很早就去了,我挺能理解她的……”

季奶奶的老伴也很早就去了。傅琢玉不由地嘆了口氣,眼中是深深的無奈和憂傷,“奶奶,你真的要去嗎?”

奶奶也嘆了口氣,“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甜甜,先生讓我來照顧你的,我終究沒有照顧好你。而且你這樣一走,先生交代下來的任務怎麽辦?你想過嗎?”

傅琢玉垂下眼眸:“我有辦法的。奶奶,你能先別跟幹爹說嗎?”

季奶奶吃驚地看着她,過了很久,幽幽地點了點頭。

**

其實傅琢玉沒有什麽辦法,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對石晉陽完全不奏效,而她自己也做不到那一步——就算是僞裝的,她也不願意委曲求全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流行一夫多妻?這不是很可笑麽?

她的心情越發的差,她的努力沒有收效,季奶奶又因為她的沖動和執拗不得不去別人的家裏幹活,大年夜她又想起了爸爸……連漫天飛舞、五彩缤紛的煙花都解決不了她低落到懸崖底的情緒,無法讓她興致高昂起來。

好像遭遇了低谷,事事不順心。過年後的一周就要開學,傅琢玉害怕開學以後期初考試會考砸,更加勤奮地做作業學習。

有人來約她她也不出去,比如顧曉卓,比如葉桉……

**

傅琢玉覺得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石晉陽,其實扳着手指頭數數,也就是兩周都沒有到。

年初四這天,她打了個電話給石晉陽。

石晉陽接起電話時,聲音有些喘,“甜甜?”

傅琢玉一怔,他叫她小名的次數屈指可數,她記得他最近一次叫她小名是那天他說他喜歡她。

他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清咳了兩天,冷着聲問:“有事嗎?”

傅琢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淡淡地說:“叔叔,不确定你什麽時候回來,所以提前跟你說,已經找到房子了,我和奶奶年初七會搬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賭贏周末上船這個賭。。。

大果紙感覺似乎應該必須要雙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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