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臉紅
江予喬思緒萬千地回到病房。
沈蘭芝在門口拽住她手腕,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瞥了眼,将門掩上,這才說:“剛才這個小鐘,家裏真是開大公司的?”
她目光迫切,宛如中了頭獎,将信未信的狀态。
江東明也滿臉期待地看着江予喬。
江予喬沒由來地煩悶,不想跟他們多說,低頭嗯了聲,往窗邊桌子走去,坐下來打開電腦準備看郵件。
沈蘭芝跟過去,一把将她電腦合上,不滿道:“有你這麽做女兒的?父母問你話,你都愛答不理。別人的女兒哪像你這樣,一點不親昵。”
江予喬沉出一口氣,擡頭觑她一眼,語氣冷淡:“我們之間哪來那麽多話聊?別人的父母也不會像你們一樣,只會拽着我要這要那。”
江東明臉一紅,下颔緊繃,翻個白眼別過頭去。
沈蘭芝頓時變成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鼠,尖叫起來:“我們是為你好呀!你以為我願意問這問那?上回那個,你跟人同居了兩年最後分手,你知不知道親戚們怎麽笑我們的?啊?!你跟離過婚有什麽兩樣!你有沒有點自知之明?我就不信真有什麽大公司的老板能看上你!”
血氣翻湧,江予喬驀地站起身,脊背緊繃,用同樣的話術回擊,冰冷道:“你以為你們幾斤幾兩,犯得着我找個人來演戲騙你們?”
“我們幾斤幾兩?我們幾斤幾兩你也是我們生的!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以為你能攀上什麽高枝?!”沈蘭芝怒不可遏,“到了你這個年紀還沒結婚沒生孩子的女人,就是個失敗品!你跟我們耀武揚威?你有什麽臉面跟我們耀武揚威?!”
江予喬胸口激蕩,血腥氣湧上喉嚨。她雙目猩紅,狠狠地瞪着沈蘭芝。
沈蘭芝胸口不斷起伏,咬牙切齒地看着她,又說:“當初你要是聽我的,先把孩子懷上,也不至于被姓時的抛棄,白占你兩年便宜!現在這個,我就當你沒騙我們,真是個什麽老總,你再不上心,等過個兩年人家膩了,你照樣什麽都撈不到!到時候年紀大了,你看哪個條件好的還願意要你!”
江予喬腦中嗡嗡一片,她不想用“母伥鬼”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自己的母親。可是此時此刻,沈蘭芝在她眼裏真與伥鬼無異。
她仿佛不再是個女性,但也不是男性,而是一個替男性規訓女性、奴化女性的工具。
江東明在這時插嘴,言語一派奴隸主、掌權者姿态:“你年紀這麽大了,有些話我們說出來也難為情。你自己心裏有點數,別丢了我們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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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喬暴怒:“你們的臉面?你們有什麽臉面?結婚生孩子是件很威風的事嗎?你們除了生,還能幹什麽?!你們跟動物世界裏的動物有什麽兩樣?!動物都比你們知道要給幼崽盡量舒适安全的生活環境,你們呢?!”
她止住話頭,不願再說下去,倒不是怕父母傷心,而是怕自己越說越多,反倒想起從小經歷的貧瘠困苦,随之再想到父母無能狂怒,将對生活的怨怼都發洩在她身上的點點滴滴。
江予喬動作利落地收起電腦往外走,到了門口,想到些什麽,回身說:“下周四出院,但我周三要出差,周末才能回。出院的事你們自己想辦法,或者叫予馨來幫忙。”
沈蘭芝跺着腳追出去:“你還真不管父母啊?你心怎麽這麽硬?!”
江予喬只當沒聽到,頭也不回,越走越快。
直到在外面坐上出租車,她才松出一口氣,緊繃的情緒暫時得到緩解,可心中卻無端生出許多悲涼。
與時嘉琛相關的一切,宛如她心頭尚未連根拔除的一根刺。平時不去觸碰倒沒什麽,偏偏沈蘭芝将這根刺當成絕佳的武器,每次發生矛盾,總要拿出來刺激她、羞辱她。
她今天就不該過來照顧,更不該對父母抱有任何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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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周周三,江予喬飛寧城,參加一個售前集訓。
臨行前有個客戶的貨出了問題,無法準時裝櫃,集裝箱司機被困在工廠裏,氣得直給操作打電話罵娘。
操作又找江予喬吵架,怪她找了這麽個傻逼客戶。
江予喬只好在客戶司機操作之間來回安撫,等好不容易開始順利裝櫃了,她才趕往機場,結果還是晚了半個多小時,只能改簽。
等坐上飛機,時間已經一晃到了晚上七點多。
江予喬的座位靠窗,朝外看去,跑道上一片昏暗,只有幾盞橘色指示燈投映出一地光輝。
她剛坐下沒多久,有人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
江予喬本來沒有在意,只是鼻尖突然嗅到熟悉的雪松香氣,心髒驀地往下一墜,原本平靜的表情也在這一刻龜裂。
她定睛看向舷窗上的側影,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僵在了那裏。
時嘉琛也在這時朝她看過來,兩道視線在窗上相撞,兩人皆是一怔。
他沒有叫她,只是對着窗上她的影子,微微點了下頭,随後重新看向前方。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幹,江予喬胸口憋悶,過了好久,她才不動聲色地喘出一大口氣,僵硬地抽出前面的乘機安全手冊,心不在焉地浏覽起來。
等飛機穩定飛行,江予喬拿出筆記本,扣上防窺膜,開始工作。
不得不說,工作雖累,但在特定時候,真的有讓人平心靜氣,摒除周圍一切幹擾的功能。
江予喬嗒嗒地整理本周數據,逐漸将時嘉琛坐在她旁邊這件事忘到腦後。
等完成兩份報告,江予喬才蓋上電腦,扭了扭脖子,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空乘推着小車來分發晚餐,江予喬正要伸手去接,時嘉琛替她遞了一下,直接将餐盒放到了她的小桌板上。
江予喬一滞,一陣短促的酸脹在胸口漫過,頓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跟旁邊的男人低低道了聲謝。
時嘉琛嗯了一聲,沒再言語,只低頭打開餐盒,專心地吃了起來。
沒過多久,他又找來空乘,要了一杯咖啡。
江予喬這才趁機偷觑他,他微微垂着頭,側臉輪廓深刻。身上穿着一件高領黑色毛衣,很溫柔的粗針織款式。
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飛機上,多半跟她一樣,也是出差。說不定下了飛機之後,另有工作等着他。
江予喬默默收回目光,倒是想起他在對待自己的事業上,向來很拼。有次重感冒他還堅持飛長途,結果下了飛機就被送進急診,耳膜差點穿孔。
如今她在工作上的堅持和認真,多少也有點受他的影響。
這麽一想,江予喬握着餐具的手不由緊了緊,除了尴尬之外,心中又生出其他情緒,複雜而含混地在胸腔裏湧動着。
江予喬正要垂眸繼續吃自己的晚餐,旁邊忽然傳來時嘉琛的聲音:“你爸爸怎麽樣了?”
江予喬頓住,那個被肯定又被否定的猜測,在這一瞬間再次冒了出來,像冰錐一樣,在她腦中重擊。
她張了張嘴,艱難地發出聲音,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
時嘉琛沒說話,仿佛剛才那一問只是他的無心之舉。
江予喬懸起的心髒逐漸落回去,腦中一陣一陣的撞擊也退了去,可酸澀的感覺卻一下子溢滿了全身。
頓了會兒,她又問:“是你安排的嗎?”
靜默片刻,時嘉琛說:“嗯。”
江予喬手中的塑料叉子猛地戳進意面裏,她盯着鋪在意面上的軟爛醬料,一時間有許許多多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她深吸了口氣,一下一下地攪拌着意面,像是要将自己的不安和悸動寄托在這小小的動作裏。
過了會兒,她才重新開口:“為什麽?”
時嘉琛頓了頓,說:“雖然是‘躺列網友’,但舉手之勞還是可以做一下。”
他的舉手之勞,對她而言卻是莫大人情。
江予喬焦灼地沉出一口氣,情緒的左右拉扯之下,竟想脫口而出,怪他多事,更想诘問他為什麽還要照顧她。
可最終,她只是無聲地低頭扒了兩口意面,便将餐盒重新蓋好,放置一旁。
沒多久,空乘過來收走餐盒。
江予喬收起桌板,扭頭看向舷窗,誰都沒再說話。
不料行程過半,飛機遇上強烈氣流,機身開始劇烈搖晃。
江予喬幾乎被晃得五髒移位,好在這段時間作息不錯,才沒有虛弱到直接暈機。
她扣好安全帶,下意識地瞥了時嘉琛一眼。
時嘉琛卻一動不動,緊閉雙目,兩手死死握着扶手,手背上隐約有青筋凸起。
江予喬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心中微動,沒忍住問了一句:“沒事吧?”
時嘉琛緊貼着座椅靠背,搖了搖頭,眉心皺成一團,卻沒睜眼瞧她。
江予喬的心髒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柔軟,抽出座位前的清潔袋放入他手中,又想拍拍他手背以示安慰,但最終覺得逾越,才取消了這個念頭。
時嘉琛朝她微微側頭,眼睛勉強睜開一絲縫,觑她一眼後,便重新閉上。
待熬過一個大俯沖,他才低低說了聲“謝謝”。
江予喬被剛剛的劇烈颠簸弄得自身難保,也就沒有吱聲回應。
好不容易等飛機平穩下來,時嘉琛解開安全帶,踉跄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江予喬擡眸,這才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不由一驚。想了想,她叫來空姐,要了一杯熱水和一塊毛毯。
等時嘉琛回來,她将毛毯放到他腿上,又放下他的桌板,将水杯放了上去。
時嘉琛靠在椅背上,臉色不再像剛才那樣慘白。
他側頭看向她,眼神依然透着乏力和虛弱。他雙唇翕動,欲言又止,最終卻只淡淡地別開頭去。
江予喬意識到他的視線終于從她臉上離開,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窗戶。
過了一會兒,臉卻莫名地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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