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雨下得更大了，落在傘上分外嘈雜。

聽到有人喊自己，溫慕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孟先生？”他微微愣住了。

孟庭宴撐着傘站在原地，眼底的情緒愈發冷，只是又重複了一遍。

“慕慕，過來。”

氣氛似乎有些古怪，溫慕心裏莫名升起一絲緊張，猶豫了幾下卻沒走過去，而是問：“孟先生，你、你怎麽來了？”

見他不過來，孟庭宴表情微冷，過了幾秒才又開口，“不給我介紹你的朋友？”

溫慕神情一滞，這才想起旁邊溫城的存在。

可是他根本不想讓孟庭宴得知自己的家庭和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神情躊躇不定，不安地抿了抿唇。

“你是，孟氏集團的孟總？”

一直沒開口的溫城卻突然出聲了，打破對峙的局面。

聽到聲音，從來沒正眼看那個男人的孟庭宴皺了皺眉，目光緩緩移動。

随後，他看到了一張略微有點印象的臉。

幾秒鐘後。

“……溫總？”

孟庭宴不可抑制地皺着眉，回憶起來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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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珠寶在世界都算是有名氣的，而溫城，正是當今溫氏的掌權人。

孟氏的産業涉及頗多，卻恰好在珠寶業沒有過多發展，所以和溫氏合作的次數少之又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溫城也正常。

而孟庭宴之所以會對這張臉有印象，還是因為多年前參加的一個商業宴會，兩人簡單地交談過幾句。

等等……

他瞳孔微縮，突然反應過來。

溫城和溫慕，都姓溫。

而就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溫城先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後微微俯身低頭，也問站在旁邊的溫慕。

“小慕，孟總就是你說的那個男朋友？”

見他們兩個好像早就認識了的樣子，溫慕愣愣地呆在原地，腦子一時間有些混亂，下意識地點點頭：“……嗯。”

得到肯定的答複，溫城沉默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目光灼灼地與孟庭宴對視，“你好，孟總。”

“正式介紹一下，我是小慕的哥哥。”

想起剛剛對方仿佛當場捉奸的冰涼語氣，他又緩緩補充了一句，“親生的。”

“……”

孟庭宴佯裝冷靜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好。”

半個小時後，三人一起抵達本市的一家知名餐廳。

溫慕身上還披着溫城的西裝外套，孟庭宴落了幾步走在他旁邊，沉聲問：“還冷嗎？”

溫慕小幅度地搖搖頭，“不冷。”

“怎麽沒和我說過你有個哥哥？”

溫慕聞言抿了抿唇，表情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搖了搖頭，“因為哥哥太忙了……所以一直沒和你說。”

聞言，孟庭宴的眼神微動。

他不是傻子，溫慕和自己在一起三年都沒回過家，就連提到的次數都少之又少，孟庭宴自然也能猜到，對方和家裏關系應該不怎麽樣。

沒想到溫慕這麽乖的人，也會和家裏鬧矛盾？

看來這些家人也不怎麽樣。

又想到自己方才誤會溫城身份的事情，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雙唇緊抿：“走吧。”

因為餐廳是溫城提前訂好的，服務員帶路領着他們進包廂。

室內的溫度比較熱，溫慕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外套脫下來遞給溫城，小小聲道：“謝謝哥哥。”

溫城卻拒絕了：“你先拿着，待會出去還是冷的。”

“不用。”一旁的孟庭宴聞言，頓了頓，“溫總還是穿回去吧，待會兒回家，慕慕可以穿我的。”

溫慕聽着孟庭宴的話，不自覺咬了咬唇，神情有些別扭。

不過他更加不想麻煩溫城，于是只猶豫了一下：“是啊哥哥，我……我不要緊的。”

“那好吧。”聞言溫城沒再堅持，視線落在溫慕身上，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們住在一起？”

“……嗯。”

溫城的氣質很有那種長輩的威懾力，溫慕被他看得有些局促緊張，不自覺垂下頭去。

見他這幅模樣，溫城又只好把視線挪到孟庭宴身上，目光審視，語氣意味不明。

“起初聽到小慕說談戀愛了，我還擔心他年紀小被人騙，沒想到對象竟然是孟總。”

孟庭宴頓了頓，臉上已經沒有太大情緒，“我也沒想到溫總竟然會是慕慕的哥哥。”

聽出他話裏的不善，溫城緩緩擡頭與他對視。

孟庭宴雙唇緊繃，自然不甘示弱。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你來我往，完全沒有面對溫慕時的和善。

溫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

他和溫城的關系不算多親近，單獨相處的時候甚至很尴尬生疏。可是自己和孟庭宴的感情最近也出了些問題。

三個人突然之間聚在一起，他有些手足無措，想調和又不知從何下手，最後只好裝作什麽都沒察覺，默默低頭吃飯。

大概是顧及他的存在，後面兩人的氛圍莫名緩和了幾分，又聊起了商業上的事情。

溫慕雖然聽不懂，卻還是小小地松了口氣。

這頓飯最終是孟庭宴結的賬。

正好趁他出去結賬，溫城聲音穩重，問溫慕，“他真的對你好嗎？”

“什麽？”溫慕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一時間不明白哥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溫城斟酌了下語氣，“像孟庭宴這種人，不好相處，也十分不近人情，一時興起的可能性比較大。你覺得他是真的愛你嗎？”

包養情人金絲雀這種事情在他們圈子裏并不少見，怕傷害到弟弟，溫城沉默地頓了一下：“……他平時有沒有欺負，或者是強迫過你？”

溫慕愣愣地看着他，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溫城是以為，自己和孟庭宴在一起是被迫的？

“……沒，沒有的。”

……但是愛嗎？

溫慕自己也不知道。

他睫毛微顫，緩緩垂下眸子，最終只是說了句，“哥哥你別擔心，他對我……挺好的。”

“那就好。”

溫城很輕地嘆了口氣，最後只是說了句，“小慕，發生了什麽一定要告訴我。”

他的語氣沉穩且堅定，像是承諾。

“無論是什麽，哥哥都會幫你的。”

和溫城分別的時候已經快十點鐘了。

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孟庭宴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搭在溫慕身上。

現在這裏只有他們兩人，又想到之前對方把自己的外套給別人的舉動，孟庭宴抿着唇，“以後不準在做那樣的事情。”

溫慕下意識地躲閃卻沒避開，睫毛輕顫，沒說話。

孟庭宴還以為他是在用行動對自己的話抗議，聲音的溫度都低了幾分，“溫慕。”

溫慕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和孟庭宴獨處了，別扭地望着地面，“我，我聽到了。”

孟庭宴不可抑制地皺眉，沒在意對方這點別扭情緒，而是去摸對方的手，感受到了一片冰涼。

不知為何，他明明不喜歡在大庭廣衆之下膩歪，此刻卻還是下意識握住了溫慕的手。

溫慕有些抗拒，小小地掙紮了一下，卻掙不開，只好任由他牽着。

孟庭宴手握地更緊了，帶了點懲罰的意味：“脾氣變得這麽大，嗯？”

溫慕小聲反駁，“……我沒有。”

孟庭宴的手掌幹燥有力，仿佛在給他的身體注入無盡力量。一邊撐傘，一邊安靜地拉着溫慕走了一段路。

突然間，溫慕又有些恍惚了，他感覺正在被捂熱的好像不只是手，還有自己恍惚不定的心情。

他總是貪戀孟庭宴給的些許溫柔，意念實在是不堅定。

可是如果……孟庭宴的心裏真的有自己呢？

問題在大腦兩端來回拉扯，溫慕有些頭痛，下意識晃了晃頭，不想再想下去了。

可是莫名的，他又想起溫城問自己的話。

“你覺得他是真的愛你嗎？”

溫慕睫毛微顫，被孟庭宴握着的手不自覺地用力，微微一蜷，不自覺地抿着唇。

感受到他的力度，孟庭宴一頓，“又怎麽了？”

溫慕腦子裏一片混沌，感覺問題在內心徘徊着愈發沉重，需要一個宣洩口緩解沉悶。

他屏氣斂息，猶豫了許久，還是輕聲地問道：

“孟先生，你真的愛我嗎？”

——說完他就後悔了。

因為孟庭宴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孟庭宴的嘴唇微動，眼神卻微微暗了下來。

溫慕這幾天愈發沉默安靜，甚至是乖順到有距離感，這麽粘膩的問題更是不可能問。

而此刻聽着對方忐忑不安的詢問，他竟然沒多排斥，反而有種久違的感覺，心情緩和了幾分。

但是孟庭宴向來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目光沉靜地望着他沒有說話。

溫慕臉上有些不甘，聲音卻不自覺地低弱了幾分，“孟先生，你不愛我嗎？”

孟庭宴動作一頓，對這個問題已經失去耐心了，收斂了表情，“你知道的，慕慕。”

“不要撒嬌了。”

溫慕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他想說，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