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翌日。

因為是新年的第一天,孟家來了很多來拜訪的親友。

孟庭宴是回自己的別墅裏住的，昨天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結果清晨不到八點就被孟母喊回來孟宅。

孟母說：“劉阿姨還記得嗎？你小的時候人家還抱過你的,還有她那個叫舒舒的女兒,從國外回來了。今年他們一家回A市過年，要來拜訪我們……”

孟庭宴面無表情地聽了陣，只是言簡意赅地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孟母詭異地沉默幾秒，“行,反正你回家,大家一起吃個飯。”

孟庭宴應下，“嗯。”

沒多久他就上了車。

原本孟庭宴是準備打電話給溫慕的,可是想到昨晚這麽晚回到小區，對方應該還沒起來,只好作罷。

過了一會兒,孟庭宴還是低頭發了條信息過去，讓對方醒來後給自己回電。

發完信息後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找人調查溫慕的個人資料，又翻到一個聊天界面,發現對方回複了自己一句話。

［時間可能要久一點,你慢慢等吧。］

“……”

孟庭宴意味不明地盯着那行字,又想到現在是過年，良久才敲下一個字。

［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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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車子抵達孟宅。

孟庭宴下了車,剛踏上玄關處，就聽到了一個獨屬于女孩子的清脆聲音,客廳的內充滿了歡聲笑語。

他才剛露出半個身體，就被人眼尖地看見了。

今日的孟母不同于以往，雖然依舊端莊優雅,卻又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随性親和，“喏，庭宴回來了。”

此話一出，客廳裏的人皆齊齊地往玄關處望去。

孟庭宴面無表情地一頓，随後邁着步子走進去。

孟母旁邊的就是劉阿姨劉萍了，孟庭宴先叫了句媽，随後神色淡淡地颔首，不失禮貌地喊了一聲，“劉阿姨。”

“诶。”劉萍笑着點點頭，和一旁的好友感慨，“大概是兩年沒見過庭宴了吧。”

“是啊。”

孟母點頭，随後和孟庭宴介紹：“對了，這個是你舒舒妹妹。她小時候來家裏住過一段時間，不過後面就出國去了。”

孟庭宴聞言一頓，這才注意到原來沙發上還坐着一個年輕女孩。

舒舒？

他皺着眉頭回憶了幾秒，這才想起來，在自己剛接手孟氏的那段時間，好像的确是有個小孩來家裏住過一個月。

孟庭宴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沉靜的眼底卻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原來對方長這樣？

沒印象。

那個叫舒舒的女孩子身着一套粉嫩色的西裝小禮裙，頭發是柔順的波浪卷，看起來正式又不失俏皮感，長得也挺清秀的。

不過只看了一眼，他就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其實舒舒一直都在悄悄打量和觀察孟庭宴。

見他望過來後，她又立馬收回了目光，眼神有些羞赧的閃躲。

劉阿姨知道女兒的心思，語氣中帶上了笑意，“舒舒來的路上就一直在念叨小時候見過的孟庭宴哥哥，如今見到真人了，怎麽還不敢叫人了？”

“媽，你在亂說什麽呀。”

舒舒的臉上微微一紅，又很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句：“庭宴哥哥……”

聽到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孟庭宴心裏一頓，面上卻沒有任何表露，疏離地颔首：“你好。”

舒舒知道他就是這個性格，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介意，随後眼神爬上了一絲羞赧和期待。

她端着淑女的模樣抿唇擡頭：“庭宴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孟庭宴頓了下，聲音冷淡又幹脆，“抱歉，沒印象。”

舒舒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瞬，有點尴尬。

而一旁的孟母也細微地皺眉，意味深長地望了孟庭宴一眼：“怎麽會不記得呢，你那時候應該是剛開始工作吧，還住在家裏的，舒舒來這住了一個月。”

然而孟庭宴面無表情地頓了下，依舊無動于衷，“抱歉，我的确沒印象。”

“……”

舒舒連忙打圓場，“阿姨沒關系的……雖然庭宴哥哥不記得我，我可以重新自我介紹一遍。”

終于再次見到暗戀了快六年的人，舒舒心跳的有點快，露出一個略帶緊張的微笑，“庭宴哥哥，我叫周舒舒，今年、今年二十歲了，我們在六年前就見過的。”

劉萍簡直不忍直視，笑着調侃女兒，“哪有女孩子介紹自己還要自曝年齡的。”

聞言，孟母也優雅地笑了，同時被兩個長輩取笑，惹得舒舒臉更紅了，耳尖在發燙。

然而孟庭宴一點都沒懂笑點在哪裏，面無表情地颔首示意，随後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嗯。”

見他只是說了一個字就沒有下一步動作了，霎時間，舒舒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不過還是強打起精神，微笑。

“庭宴哥哥，你好啊。”

……

溫慕醒來的時候都十二點半了。

他睡得不□□穩，做了個噩夢，心情還餘留着夢境裏的心悸與酸悶，思緒混沌，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溫慕輕輕揉了揉還有一點疼痛的腦袋，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發現自己可能有點要感冒的趨勢。

不知道恍惚地坐了多久，他才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随後發現手機裏有很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來自溫城的。

……還有今早八點多孟庭宴給自己發的一條信息。

［睡醒了給我打個電話。嗯？］

溫慕微微一怔，随後垂下意味不明的眸子。

……在心裏躊躇猶豫了很久，他抿着唇，選擇了忽略溫城的電話信息，找到了孟庭宴的電話號碼。

然而電話卻等了很久才接通。

一接聽後，對面卻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喂，你好？”

“……”

剎那間，溫慕神情微微僵滞，拿着手機的手指力度有一瞬間的收緊。

與此同時，孟宅。

一行人用過飯，就轉移到後花園聊天了。

孟母和劉萍年輕時就是閨中密友，又時隔兩年多沒見了，自然是一陣寒暄。周舒舒在兩人身邊安靜地聽着，卻插不上話，最後就自己跑回了客廳。

其實她是存了點自己小心思的，期望自己四處走走的時候，能碰上孟庭宴，和對方單獨相處。

只可惜等她到了室內以後，才發現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更別說孟庭宴的身影了。

周舒舒表情有些失望，卻不氣餒，決定還是四處逛一逛，繼續碰碰運氣。

然而正當準備離開的時候，安靜的客廳裏響起一陣鈴聲。

周舒舒的表情一怔，下意識朝聲源望去，看見了茶幾上的手機。

電話鈴聲是手機系統自帶的，簡單又樸素。她頓了下，随後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緩步走過去。

如果周舒舒沒記錯的話，吃飯前孟庭宴是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放在了茶幾上的。

所以……這個手機是庭宴哥哥的嗎？

像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和對方接觸的理由，周舒舒走到茶幾面前，猶豫了幾秒還是抓起了手機。

然而，在看到孟庭宴給來電聯系人的備注時，她表情微微一愣，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慕慕。

很親密的稱呼。

莫名的，周舒舒心裏升起一股名為直覺賦予的危機感，心裏有些緊張和不安。

畢竟女人的第六感都挺準的。

掙紮了許久，鬼使神差的，在電話即将挂斷的那一刻，她還是按下了接聽。

“喂，你好？”

然而等了好幾秒那頭的人都沒有說話。

周舒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解釋，“抱歉，因為庭宴哥哥不在這裏，所以我才接的。您……有什麽事嗎？我可以轉告他。”

庭宴哥哥？

“……你好。”

注意到對方給孟庭宴的稱呼，溫慕睫毛劇烈顫動，卻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放松下來，“我沒什麽事情，是……孟先生之前讓我打電話給他。”

是男的啊。

霎時間，周舒舒松了口氣，語氣都輕松了幾分，柔聲說：“你們是好朋友嗎？他現在不在這裏，如果你想和他通話，我現在去幫你找他。”

“不用了。”溫慕聲音很低：“我們……我們不算好朋友，只是認識而已。”

周舒舒聞言，覺得對方的語氣有些異樣，不過也沒有多想，而是點點頭，“好。”

然而這個‘好’字還沒完全說完，對方就已經先一步挂了電話。

周舒舒一怔，心裏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她站在原地思考，然而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就突然響起一個微沉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周舒舒眸子微微一亮，回過頭去，果然看見了孟庭宴。

孟庭宴吃完飯後就回房間洗了個澡，那個叫周舒舒的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讓他聞得有點反胃。

等洗完澡出來後，孟庭宴才想起來自己把手機落在客廳了。

這個點溫慕應該已經醒了，怕對方打電話給自己，他快步走下樓去。

緊接着，他就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猝不及防的，孟庭宴的表情微微一變。他最讨厭別人碰自己的東西，大步走過去。

然而周舒舒根本沒看出來孟庭宴的心情變化，還在說，“庭宴哥哥，剛剛有個叫慕慕的人打電話給你。”

于是孟庭宴步伐又猛地頓住，唇角驟然繃直，“你說誰？”

周舒舒這才感覺出來對方的心情好像有點差，莫名有些緊張，卻不明所以，“一個備注是慕慕的人。”

孟庭宴抿着嘴唇，腳下的速度加快了，表情有點不好看。

周舒舒見狀，連忙把手機遞出去。

随後他一言不發地接過手機，快速打開界面，卻發現撥號那裏是接通過的狀态。

頓時，孟庭宴的眉頭蹙起，望着周舒舒的眸子深邃又犀利，“你接聽了？”

周舒舒一愣，感到一陣壓迫感朝自己襲來，“對，我看手機響了很久，又找不到你，怕對方有急事所以就先接聽了……”

她默默地低下頭去，勉強道：“對不起。”

對方都說成這樣了，孟庭宴嘴唇一壓，完全挑不出可以責罵對方的地方。

可是一想到溫慕可能會誤會什麽，孟庭宴的表情就根本緩和不了。他到現在都還忘不了當初因為一個雲木的事情，溫慕的反應有多大。

對這種完全沒必要的誤會，孟庭宴是真的怕了，努力壓下心中的煩躁，“你和他說什麽了。”

隐約感覺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麽事情，周舒舒的聲音越來越小：“沒說什麽，就是和他說，如果有急事的話，可以先告訴我，我會轉告你的……”

聞言，孟庭宴緊抿的嘴唇這才松了些許。

過了幾秒，他才意味不明地收回了目光，眼神恢複到沒有一絲情緒，波瀾不驚，面無表情地說了聲：“謝謝。”

随後，不管身後人的反應，大步沉沉地上了樓。

……

溫慕坐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眼神有些呆滞。

其實他覺得自己的情緒來得有點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已經和孟庭宴分手了，也決定要放下的。

對方會遇到新的人，有自己的新生活，而自己已經是過去式了。

一定是因為對方最近出現在他面前的次數太頻繁了，才打亂了明明已經調整好了的心态。

溫慕感覺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了，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可是要他詳細說出來的話，腦袋又一片空白，什麽都講不出來，只是覺得無力又糟糕。

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呢。

溫慕過了很久才努力收拾好情緒。

他臉上沒什麽太大的表情，準備從床上下來的時候，電話發出一陣震動。

溫慕低頭看去，發現來電人是孟庭宴。

緊接着，他表情微微一怔，不可抑制地抿唇。

幾秒過後。

溫慕才按下接聽。

“孟先生。”

“慕慕，睡醒了？”

“嗯。”

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不高漲的情緒，孟庭宴心情有點複雜，語氣卻很耐心，“剛剛你打電話給我了？”

“嗯。”溫慕說，“但是你……你不在。”

“我知道。”

孟庭宴切入正題，開始和他解釋，“今天我媽的朋友來家裏做客，我把手機落在客廳了，只是恰好被那個人接到了。”

他補充了句，“慕慕，我不認識她。”

沒想到對方會主動和自己解釋，溫慕愣住了。

是不認識的嗎？

……可是那個女孩的稱呼好親密，也在隐隐地提醒他，其實自己和孟庭宴早就結束了。

對方随時都可以開啓全新的生活。

想到這裏，溫慕的睫毛輕顫，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別扭地動了動，“……哦。”

簡單的一個字，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孟庭宴眉頭微皺，剛準備在說幾句什麽，就聽對方低聲問：“你今晚要來吃飯嗎？”

“……嗯？”

溫慕低頭，不自覺地攪了攪手指，“你不是說、說來拜年嗎？我會認真準備晚餐的。”

霎時間反應過來，孟庭宴的眉宇緩緩舒展開來，低緩地回答。

“是會去，吃什麽你決定就好。”

溫慕思考了幾秒，低聲問：“吃火鍋可以嗎？”

孟庭宴頓了下，“可以。”

那就這樣決定了，溫慕盯着地面低軟地說了句‘好’，沒多久就挂了電話。

……

是夜。

溫慕下午的時候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很多的食材。

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他也沒有買太多，提前洗好菜後就去給貓咪喂食，等一切都忙完後才得空刷了刷微信。

随後溫慕才發現，原來昨天有許多人都給自己發了新年祝福，只是自己一直都沒看到，所以也沒回複。

他眼睫下垂，把每一條都認真閱讀和回複了。

緊接着，在看到游子意給自己發的時候，溫慕表情一怔。

［小慕，新年快樂。］

［要一起出來過年嗎？］

他下意識看了眼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發現剛好是淩晨十二點的時候發的。

溫慕手無意識地摳着掌心，雖然現在回複已經遲了，但他還是決定拒絕對方。

所以溫慕打下一行很真誠抱歉的說辭，發送過去。

孟庭宴是在七點的時候到的。

溫慕開門的時候發現對方手裏竟然還提着禮物，“孟先生，你不用這樣的……”

孟庭宴卻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目光還有些深沉，随後又拿出了一個紅包遞給他。

于是溫慕又愣住了，接過來後，低聲說了聲謝謝。

其實這是兩人之間的一種習慣了。

溫慕在A市沒有親人，認識的朋友大多都是同齡人，過年的時候不會給他發紅包。

但是自從和孟庭宴在一起後，這個任務就落到了他身上。所以每一年的春節，對方都會給自己一個新年紅包。

但是畢竟已經分手了，溫慕還以為對方不會再這麽做的。

兩人走進屋內，火鍋很快就支了起來。

其實孟庭宴吃這種東西的次數少之又少，僅有的那麽一兩次還是當初溫慕求了很久自己才同意的。

其實他不知道火鍋好吃在哪裏，但是溫慕喜歡，自己會試着去接受。

只不過因為是第一次自己動手，他倒菜的動作有些不熟悉。于是溫慕見狀，主動道：“孟先生，我來吧。”

“……”

這麽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怎麽可能交讓溫慕來。

孟庭宴抿着唇拒絕，嗓音沉沉的，“不用，我只是有點不熟練。”

溫慕愣了下，便也沒堅持，繼續吃自己的。

大概是氣氛逐漸趨于寧靜祥和，溫慕吃着吃着，又無意識地發起了呆，動作還有點機械。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有點不在狀态。

其實孟庭宴一直都在留意他的動向，見狀又是微微一窒，莫名揪緊了。

“慕慕。”他倏地出聲。

溫慕這才回過神來，恍惚道：“怎麽了……”

其實孟庭宴只是下意識開了口，根本不知道要說點什麽。過了幾秒，他才抿着唇問：“明年，還和我一起過年嗎。”

溫慕表情一怔。

兩人是面對面坐着的，中間還隔了騰騰的蒸騰霧氣，根本看不清彼此臉上的情緒。

許久，他有些吃力地笑了笑，哪怕知道自己根本不該這麽回答的，還是說出了口。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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