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湯池之內一片氤氲,遮掩了段南風因為方才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帶來的臉紅。

可惜齊昭一早就發現他的不對勁,心中覺得有趣之餘卻沒做太過越界的事情。

既然想等段南風長大一些,便不能總是逗對方,免得到時候自己陰溝裏翻船。

雖說睡一個影衛不是什麽大事,但段南風這麽漂亮,齊昭還是想多留幾年的。

湯池沒有發生什麽叫段南風松了口氣,回去之後沒怎麽敢看齊昭,直到躺上床的時候都低垂着頭。

齊昭也沒湊上前去考驗自己的忍耐力,只跟着躺下來睡過去。

之後的幾日,齊昭倒是沒有像這日一樣早早回來,有時候甚至沒有回來。

但有了第一日的警告,段南風也不敢晚歸,每日都掐着點趕緊進屋。

每次進屋瞧見齊昭不在,他總是先松了口氣,随後又感到那麽一絲絲的失落。

所以第一日只是為了警告才在這裏等他嗎?

不過段南風也沒去想那麽多,他只是做着一些最簡單的活兒打發時間,沒過多久便到了除夕這日。

宮裏定然是要設除夕宴的,段南風身為影衛定是沒機會赴宴,無論以什麽身份,他都只能在外邊等着。

所以齊昭問他想不想去的時候,他是直接拒絕了的。

齊昭也沒強求,只讓他在府裏等自己回來,自己一個人帶上随從進了宮。

而段南風則是随意用了一些飯墊墊肚子,吩咐王府小廚房掐着時間做好一桌好菜,好等齊昭回來一起用年夜飯。

也許是這一年裏齊昭對他多了幾分不同,讓他以為自己在齊昭心中真的有許多許多不同,才讓他信了那随口一說的“等本王回來”。

起先,段南風坐在屋子裏等,抱着不抱太冷,抱了又有些熱的手爐等在屋子裏。

後來,他瞧着天色實在晚了,便提着燈到外邊去等。

天上下着小雪,段南風沒帶傘出來,又怕一個轉身錯過了接齊昭下馬車,便一直等在那兒。

小雪落滿他的肩頭發上,他擡手掃了掃便沒有再理會,落在睫毛上的更沒去管,只想着眨兩下眼便會自個掉下來。

可小雪比他想象的要頑強地挂在上邊,直到被身體溫度熱得融化在睫毛上,順着睫毛滑落在裸露的皮膚上,凍得他一個哆嗦,他才發覺外邊竟是這般的冷。

齊昭還沒有回來,段南風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他想了許多可能,想齊晉想了法子拖住齊昭,想齊晉給齊昭下毒,想今日不過是一場鴻門宴。

可他從未想過齊昭說的“等本王回來”可能只是在哄他玩。

不知又等了多久,久到屋裏伺候的丫鬟都尋出來給他塞一個手爐,憐憫地看他一眼,猶豫着叫他回去等。

可段南風搖搖頭,只是叫他們把飯菜先撤了,想這麽晚早就冷得不能吃了。

丫鬟又是憐憫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清楚地映在段南風眼中。

段南風搖搖頭,只跟她說外邊冷,早些回去暖暖手腳。

丫鬟沒馬上回去,只搓了搓手站在原地想與段南風再說點什麽。

這些日子段南風漸漸生出情意的眼睛他們都看得清楚,心中也為這個漂亮的影衛感到可惜。

喜歡誰不好呢,怎麽就喜歡上齊昭呢。

可不等丫鬟開口說話,不遠處便傳來馬車輪子的聲音。

段南風轉頭一瞧,正好看見王府的馬車過來,剛想走上前,便見齊昭半點沒等車停穩的意思,猛地掀開車簾子便下了馬車。

随後一名容貌昳麗的青衣男子匆忙跟着下馬車來,親密地扶住齊昭的手臂,沒看旁邊的人便徑直往裏邊走。

跟着齊昭出門的随從剛好與段南風有些交情,他瞧見段南風站在旁邊還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多嘴,只朝段南風搖了搖頭便跟着進王府去。

丫鬟看了段南風一眼,瞧着齊昭被那青衣男子扶進去了,小聲問了一句:“小影衛,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吧。”

段南風搖搖頭,小步小步地跟上去,憑着他對齊昭的了解保持着很遠的距離。

不會被齊昭發現,卻能看着他們是往哪裏去。

丫鬟也跟在段南風身後,齊昭先前吩咐他們照顧他,她可不敢放段南風一個人亂跑。

前邊的齊昭不知說了一句什麽,青衣男子湊近一些去聽,皺起眉問了句:“什麽花?”

這樣的一幕,從段南風的方向看,就像是青衣男子湊過去親齊昭的臉頰一般。

刺眼得很,刺得段南風下意識想別開眼去。

可段南風還是一錯不錯地看着前方二人如何貼近,連自己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都沒回過神來,只站在小雪當中看齊昭與青衣男子的背影。

一旁跟着段南風的丫鬟看得心頭一緊,上前拽了拽他的鬥篷,說:“你先回去吧?還是跟我去吃點東西,我瞧你晚上沒吃多少。”

段南風機械地搖搖頭,剛想說點什麽,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齊昭其實從來沒給過他什麽承諾,只是将他放在身旁罷了。

一直好像都是他自以為站在了某個位置,以為自己十分特殊。

段南風心頭一痛,忽的想起那日十五告誡自己的話。

身邊的人都提醒過他,只是他自以為特殊罷了。

段南風垂眸看着地上的雪,睫毛仿佛蝶翼般撲閃着,畢了對身旁的丫鬟說:“我不餓,你先回去吧。”

丫鬟還沒說話,便瞧見段南風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一時急得不行,連忙追了過去。

“你要去哪?那裏不是回去的路。”丫鬟的腿沒有段南風長,段南風走一步她得走兩三步,沒一會便追得有些氣喘。

“我自己有住處的。”段南風知道自己回去怕是平白擾了齊昭好事,打定主意不回去讨人嫌,但看着丫鬟追自己追得辛苦,也還是放慢了腳步與她說話。

丫鬟聽着段南風的話,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段南風則是趁着她放慢腳步想自己究竟哪裏還有住處的時候,施展輕功瞬間離開了這裏。

丫鬟哪裏會武功,自然是只能看着段南風離開,在原地嘆了口氣,轉身回自己屋去了。

回到從前住的地方,因着影衛們每個人都分到一個房間,他回來的時候還驚動了周圍的人。

見段南風回來,其他影衛有些驚訝地探出頭來看他,猶豫之下還是什麽都沒問。

只一人瞧着不對勁,閃身出去找算着時間該是在回來路上的十五,想着讓他們頭兒去問問怎麽了。

段南風關上門便脫了鬥篷往床上坐,一坐下去便凍得一個哆嗦。

這屋好些日子沒住人,自然不會有人把原先的被褥拿出去曬曬,更不會有人為他添上炭火叫這屋子不那麽冷。

他抱着被子往床上縮,迷迷糊糊中胡思亂想着自己往後是不是要回來住了,那是不是要把這裏重新整理整理才好住人。

十五進來的時候恰好看見段南風抱了被子坐在那睡着了,有些驚訝對方嘴唇凍得發紫的模樣究竟是如何弄的,更不明白段南風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他心中疑慮如亂麻,卻不好在這個時候将人叫醒問個清楚,只好過去将人連同被子一塊兒抱起來帶去了自己房間。

這屋子沒燒炭,冷得跟冰窖似的,根本不能住人。

十五就想着帶人去自己房內湊合一下,左右他平日裏當影衛也習慣夜裏不睡。

沒想到他抱着人一出去,便瞧見齊昭冷着臉站在不遠處,一雙眼帶着陰鸷,仿佛要将他千刀萬剮。

“王爺。”十五垂首喚了一聲,看了段南風一眼,還是帶着人走上前去,壓低聲音交代了一番,“回來便瞧見他坐在床上睡着了,不知怎的回來了,王爺既是來了,那不如順道帶回去。那屋子冷得跟冰窖似的,也虧他睡得下去。”

齊昭今夜被灌了許多酒,本是醉了的,但依稀還帶着朦胧的意識,回來時候還恍惚瞧見段南風到門口去接自己。

但他早定好了段南風回去的時辰,想來這小梨花不會忤逆自己,更不會在王府大門口跟一個丫鬟糾纏不清。

所以齊昭覺得那不過是自己酒醉之後幻想出來的畫面。

沒想徐燕知扶着他回去,他卻沒能在屋內見到段南風。

許是被屋內暖烘烘的氣息撲了一臉,許是段南風出去等自己的消息如一桶冷水。

反正他酒醒了,醒了之後還得擺出王爺那高貴姿态笑着謝過徐燕知送他回來,等人走了才冷着臉找出去。

找出去,才剛好遇見回來的那丫鬟,聽了一嘴段南風在王府大門口等了他多久,還聽了一嘴段南風晚上沒吃什麽,是想等他回來吃年夜飯。

齊昭第一反應是皺眉,多少還是有些惱的。

惱這小梨花太看得起自己,惱這小梨花明明知道自己是誰的人,竟然還這般作踐自己的身體。

他這麽久沒回來,就不知道自己先吃嗎?

外邊那麽冷,就不知道回屋裏等嗎?

那麽漂亮一個人,他上哪裏去找第二個?

要是先被段南風自己作壞了身子,難道讓他往後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這個小玩意壞掉嗎?

越想齊昭越不高興,這樣的不高興在看見十五抱着段南風出來時爬到了巅峰。

哪裏是等自己,明明是去勾搭男人了……

齊昭心頭燃起怒火,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白月光,但不平等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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