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歸來

更新時間2013-4-7 16:47:01 字數：1991

坐了20個小時的飛機，期間不停在轉機奔波，我感到很疲倦。但是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我生活了很多年的A市，陰霾的心情好像也變好了一點。剛下飛機，腳踏踏實實的踩着這塊土地，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伸手叫了一輛出租車搭往我許久未歸的家。坐在出租車裏，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好像屬于自己的日子也在這倒退裏不見了，有些被壓抑很久的情感在瞬間迸發，一發不可收拾。我坐在車裏嚎啕大哭，司機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也對，他可能是這世界上見過最多悲歡離合的人，他遞了一張紙巾過來，我接過，卻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好。

這段路并不長，但是對一個已經離開很久的人來說，這樣的一段路程可能就是在用很長的時間行走，因為必須告別自己身後的那段已經走完的路。可是，這個世界的一切好像都是有終點的，無論你多不舍，你也必須在這個路口的終點轉彎，因為你需要繼續活着。我在離家不遠的廣場下了車，司機本好意送我到樓下，我拒絕了，因為，有些事情我必須面對，我需要整理好我的情緒，去很好地處理這些事。天正下着牛毛一樣的細雨，灑落在我的頭發上，涼意一點一點浸入我的心裏。廣場上沒什麽人，我撐着傘，背着一個包，手上提了一個旅行袋，雖然看上去很滑稽，但我卻不習慣用旅行箱，總覺得它沒有安全感，相反我更喜歡這種提在手上沉甸甸的感覺。或許孟皓說的對，我一直沒有安全感，想到他，心又隐隐作痛。踩着高跟鞋走在廣場上，更顯得更空蕩蕩的。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我家樓下，這座斑駁的老樓裏安安靜靜的，仿佛一個垂暮的老人一樣衰老。我屏住呼吸，讓那快要潰堤的眼淚生生地阻擋在眼眶裏。夕陽的餘晖靜靜的斜射進來，顯的這幢樓更加的老态。走到門口，看到門上的漆已然剝落，突然淚如雨下。伸出手，敲了敲門。很快傳來一個開門的聲音：等一下。門緩緩的開啓，門裏是一個年輕的容顏，但是，他的笑容因為我的出現凝固了。半天，他嗫嗫嚅嚅喊了聲姐，然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說不出話。

弟弟，我……

周晨轉過頭朝着裏面喊：爸，姐…姐….回來了！

從廚房裏傳出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父親從廚房裏跑出來，看到我，愣了很久，然後說了一句：回來了。顫抖着手想要牽我。我走進來，什麽也說不出來，望着父親，下意識的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爸。

我以為，會有一場劈天蓋地的指責，然而，父母都沒有說任何責難我的話，甚至沒有問我這兩年的情況，他們知道，如果不是過得不好，他們那個曾經驕傲任性的女兒一定不會以這麽一個落魄的方式回來。到此刻我才明白，這世界上也許有很多你自以為了解你，愛你的人，可是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你才會發現真正愛你的人，除了你的父母，真的很少很少。我感激父母的這種理解，因為，或許我真的沒有一個完美的解釋來告訴他們我的情況。但是，父母雖然不再追問我的情況，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一件事他們能不能接受。

接下來的幾天，我試着鼓起勇氣跟他們談談，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直到有一天，父親把我叫到書房，問我：小怡啊，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看着他，不知哪來的勇氣說道：爸，我懷孕了，想生下來。父親一聽，很是惱火：你瘋了，孩子，誰的，孟皓的？

我點點頭。

你說你們怎麽回事？不是離了嗎，怎麽會還有孩子？

“他不知道。”我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請求道：“爸，我不想再提他，我和他的事情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或許就像您說的，這完全就是我自己任性造成的惡果。”

“那也不能把這孩子留下來呀，你不知道一個離過婚的再加上一個孩子生活有多難，你，你，你是真的不想好好過了嗎？”父親語氣有些激動。

我沉默了，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這個孩子，它帶給我的或許是無盡的麻煩，可是這個孩子，它不僅是一個生命，還是我這兩年來幸福和痛苦的見證。我不想再在這場沒有勝負的角逐裏拼盡我餘生的所有精力，我想這個孩子就是一種結束，他會時時提醒我，一切都不能再回頭。午後的陽光很溫柔的覆蓋進來，我的全身似乎在一瞬間被注入一股暖流，瞬間在心底流淌出的平和讓我有了勇氣，我望着父親，眼神裏沒有猶豫，就像當年孟皓牽起我的手，我那麽執着的說：“爸，也許您認為這是對我最好的，可是我的決定也不一定是最壞的，這幾年，我一直覺得我的決定是正确，盡管在結局的時候不盡人意，但我卻依然不後悔。以後，或許我可能就再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人，也不會有當時那樣的幸福感，更不可能有當年的勇氣，所以，我必須為我的幸福感承擔它帶來的後果。爸，您可以理解嗎？”

父親沒有說話，只是望着窗外，沉思了很久，我也站在這裏等着他開口。過了很久，父親緩緩開口：“罷了，這終究是你的事，你若覺得這樣最好，就這樣吧。”

父親的這些話我曾經無說次幻想過，卻沒料到來得如此突然，內心激動不已，眼淚就這樣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父親撫摸了幾下我的頭，像小時候一樣溫柔地開口：小怡呀，不哭。

過了很久，我和父親有說有笑的走出來，卻發現母親坐在沙發上暗自拭淚，母親看見我，收拾好眼淚，拉着我的手，說道，我苦命的孩子。父親在旁邊，拍了拍母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