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以後甭搭理這些爛人
酒吧老板姓厲,叫厲朗,是個不差錢的二代少爺,少爺留學歸國憑借一腔熱血開了一家酒吧。
奈何少爺讀的是哲學,對于經營一竅不通,自酒吧開業那天起,酒吧一路虧損到負債。
虧到少爺不得不忍痛将酒吧轉讓出去。
倒不是沒想過法子,只不過他高價請過來的專業人士、團隊都被撬走,搞得少爺很沒面子,這次轉讓估計也是少爺第一次創業失敗的教訓。
關潔跟這少爺認識純屬意外,那段時間她生活狀态太糟糕,機緣巧合下在抖音開始直播、拍視頻。
少爺剛回國,也急需證明自己,忙着創業開酒吧。
大概境況一致,兩人多少有互賭、惺惺相惜的成分在裏面。
她第一場直播結束(觀看人數不到十人),少爺就點開私信問她願不願意去他酒吧駐唱,她看到少爺頭像(少爺頭像是希裏安.墨菲)那一秒直接草率答應。
她跟少爺的緣分就是這麽開始的。
少爺五谷不分、不食人間疾苦,對這個世界始終充滿善意,被底下員工糊弄了他也只一笑而過,還體貼地說一句:他也不容易。
關潔既享受着少爺的高薪照顧,又對他一無是處的天真表示好笑。
那也是關潔第一次意識到不是所有有錢人家的小孩都像祝政那樣瘋、狂、傲氣。
—
晚八點,關潔在少爺的連環奪命call中準時趕到酒吧。
剛下出租就見少爺站在酒吧門口東張西望。
穿得跟花蝴蝶似的,一身亮紫色拼接休閑西裝,染了頭金發,要不是那張奶油小生的臉撐着,一定是殺馬特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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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酒吧經營慘淡到關門也不太準确,至少憑着少爺那張臉還是吸引了不少富婆的照顧。
奈何少爺賣藝不賣身,死活不肯将就。
關潔倒是就這事打趣過少爺,少爺眼一斜,皮笑肉不笑罵:“我腦子有坑,去賣身。”
沒等關潔走近,少爺已經趕到跟前,一把拽過關潔手臂将人往裏帶,邊走邊交代:“酒吧今晚就轉出去,買主是我發小哥們。一北京人,剛來上海什麽都不熟悉,本來之前說要重新裝修,來現場後說不改裝了。”
“那哥們沒別的要求,就讓我幫忙找個好點的駐唱。我一尋思,這不有個現成嗎。你先去臺上唱幾首,待會兒我引你到包間見見人。”
關潔就這麽半推半就上了T臺。
酒吧零零散散坐了幾桌人,大多都是老顧客,關潔上臺,臺下全都捧場地停下手中的事,主動喊要聽什麽歌。
關潔架好話筒,抱着吉他坐在高腳凳上開始調音。
音調完,關潔習慣性地看一眼臺下,視線剛好對上右下角那桌。
桌上坐了兩個男人,一個穿着花襯衫,一個長得瘦巴巴的。其中花襯衫的男人眼神黏糊濕冷,跟毒蛇舔過似的。
關潔下意識皺了下眉頭。
男人似乎察覺到關潔的注視,主動端起酒杯,舉起手臂,捧起陰恻恻的笑臉主動朝關潔自來熟地打了個招呼,而後沒等關潔反應直接仰脖灌了一整杯酒。
關潔沉默半秒,默不作聲收回目光,繼續手裏的事。
這邊王铮瞧見趙濟的異常,偏頭瞧了眼臺上唱歌的關潔,笑眯眯問:“看上了?”
趙濟虎口抓着淺口玻璃杯轉了兩圈,啐了口口水,冷笑:“這女的拽得很,冊那十三點哦。”
“一視頻女主播,老子看了她好幾回直播,打到榜一,求她見個面,結果這女人居然拒絕了。”
“要不是看到她手臂上的紋身差點沒認出來,你說我今天能咽下這口氣?”
趙濟盯緊關潔左手臂的青衣,邪裏邪氣問。
王铮瞥見好友眼底呼之欲出的欲色,掌心扣住杯口,臉上劃過一絲短暫的情緒,配合說:“自然不能。”
“不過這歌手跟我倒是有點淵源。”
趙濟嘴角輕撇,問:“什麽淵源?”
王铮對上趙濟探詢的目光,隔着圓桌俯身湊近趙濟,招手示意他湊近點。
趙濟見狀,邊偏頭邊調侃:“看來這淵源不一般啊。”
王铮沒情緒地笑了下,直奔正題:“知道兩年前我姑父的事?”
趙濟跟王铮都上海本地人,一個圈子裏混,大家都認識,再加上兩家有合作,兩人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都是吃着父輩打下來的基業的纨绔子弟,興趣愛好又差不多,自然能做狐朋狗友。
前兩年王铮姑父潘家偉那麽大的事,他自然是知道點內幕的。
想到這,趙濟身子坐直身子,諱莫如深問:“怎麽還扯你姑父身上了?”
王铮笑而不語,端起酒杯幹完半杯威士忌,視線掠過臺上的人影,晦澀不明道:“那女的當年跟過我姑父,當時還跟一北京的公子哥扯不清。那公子哥氣不過,開車撞了我姑父。”
“我姑父現在還在輪椅上坐着呢。兄弟,聽我一句勸,離這女人遠點。”
“晦氣。”
趙濟聽完反而更有興趣了,直說今晚就要把這女人搞到手。
說這話時,趙濟滿臉下流。
男人最懂男人,王铮自然趙濟在想什麽,還主動替他支招:“待會我有個局,你跟我一塊去,讓她去包間唱兩首,牽線讓你倆認識認識。”
趙濟嘴角笑意放大,擡起酒杯敬酒:“兄弟,一切盡在酒裏。”
臺上唱歌的關潔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只餘光瞥見那桌空了,心裏盤旋的膈應才慢慢消散。
—
關潔唱了幾首就被少爺拉到二樓包廂助興。
包廂光線黑暗,只勉勉強強看清中間幾個人影。
少爺臨時來了個電話,沒來得及跟她介紹新老板,只交代她先唱幾首活躍氣氛。
屋裏暖氣很足,關潔在門口站了不到兩分鐘,手心全是薄汗。
不知道是她打斷了包間的氣氛,還是包間本身就比較冷清,她進去這幾分鐘竟沒有一個人出聲。
矮桌上高高低低擺滿了酒瓶,紅的、白的、國外的、國內的,應有盡有。
關潔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自顧自走到點歌臺,拉開高腳凳坐下,調了幾下話筒距離,就着話筒開口:“我是這裏的駐唱歌手關潔,你們有什麽想聽的歌嗎?”
關潔一出聲,底下立馬站起一道身影,那人舉着酒瓶,情緒激動喊:“來一首《老婆老婆我愛你》。”
“抱歉,我不會。”關潔聽到歌名,掀了下單眼皮,拒絕。
趙濟似乎猜到關潔會拒絕,也不惱,頂着笑臉繼續換:“那來一首《你的媽是我丈母娘》。”
關潔眼皮跳個不停。
放下吉他,關潔站起身,面不改色拒絕:“不會。”
趙濟被關潔臉上的清高和眼底若有若無的鄙夷氣到,一手砸掉酒杯,輕笑一聲,語帶威脅喊:“我今天還就要你唱!不會是吧?來來來,我給你翻出來,你照着原唱唱。”
說着,趙濟走到關潔身邊,從兜裏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随便劃了幾下,翻出歌曲播放出來,邊放邊将手機扔關潔胸口塞。
關潔見狀,臉一黑,擡手甩開趙濟的手臂,提起吉他就要走。
趙濟哪能讓她走,趁她不注意,一把摟住她,在她耳邊呼了口濁氣,故意耍酒瘋,“來來來,我陪你唱。”
“我花幾個月時間打到榜一,賠了幾十萬在你身上還不能讓你唱首歌?你不是挺能唱嗎?給我唱個聽聽。”
“‘再見趙四’,這是不是你的抖音ID?我就是趙四,怎麽見到我本人還不開心了?”
惡心感頓時爬滿關潔全身。
趙濟似乎并沒意識到關潔的抗拒,繼續拉扯關潔的胳膊,在她耳邊直白追問:“聽說你以前跟祝政混的?他撞人坐牢這事在圈子裏都傳爛了,還沒出來吧?”
關潔聽到祝政的名字胸口一顫,整個人像是被重錘敲了一棒,痛到不能喘氣。
趙濟察覺到關潔的變化,咧了咧嘴,滿嘴惡劣:“他就算出來也不可能找你了,要不你跟我玩,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買?”
砰——
玻璃瓶砸在白梨木桌角,砸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酒瓶登時四分五裂,液體流淌在大理石地板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包廂陷入短暫的沉默,趙濟被打擾,滿臉不耐地看向動靜處。
瞥見地上的玻璃碴子,趙濟聳了聳肩膀,笑着開玩笑:“喲,還是白的,誰不想喝酒整這出?”
包廂角落,久沒吭聲的人影彈了彈手裏的煙灰,冷不丁出聲:“知道我坐過牢,不怕成為下一個潘家偉?”
男人聲音低沉、嘶啞,自喉嚨深處溢出,說出來的話裹挾着絲絲縷縷的陰冷。
趙濟也沒想到裝逼裝到了本人面前,尤其是對上祝政那張狠戾、硬挺的面孔,忽然沒了叫嚣的底氣。
跟趙濟的手足無措比,關潔好像沒什麽反應了。
整個人安安靜靜站在原地,只餘光往那角落粗略掃了幾秒。
餘光中,那人緩緩站起身,撿起沙發靠背上的大衣挂在臂彎,邁開長腿,泯然衆生地走出人群。
直到走到門口,那人才停下腳步,偏過頭望向她,輕飄飄問:“走不走?”
關潔腳底生了根似的,半天邁不開腿。
祝政也不急,慢悠悠捧起打火機,點燃一根煙等在門口。
抽了兩口煙,祝政似是想起什麽,扯起嘴皮問:“潘家偉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等我有空了去拜訪拜訪他,畢竟一條人命,他那一條腿怎麽夠賠。你說是不是?”
祝政這話一出,趙濟臉色大變,下意識将目光投放在不遠處的王铮身上。
王铮早在祝政出聲那刻就黑了臉,卻沒敢搭一句話。
祝政似乎預料到沒人回,也不在意,只擡眼看了眼關潔,轉身走出包間。
祝政一走,底下一片唏噓,全是讨論祝政的。
關潔趁着沒人注意,悄無聲息溜出包廂。
轉了兩圈才找到祝政,他孤身一人站路燈下,手裏的大衣已經被他披在肩頭,沒穿,衣擺一長一短垂在兩側。
他長相原本就比較兇,留個寸頭更顯兇狠,像草原上龇牙咧嘴的狼——兇猛、狂躁。
背對着光,關潔看不清臉,只隐約感覺這人變了個徹底。
明明三十不到,她卻在他身上體會到了一股油盡燈枯的衰敗感。
沉默半晌,關潔遲疑問:“你還好嗎?”
祝政歪過頭,盯着她看了片刻,滾動喉結:“以後甭搭理這些爛人。”
“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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