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愛你
關潔右手、左小腿骨折, 打着笨重的石膏,吃飯、喝水都得祝政或者護工喂。
祝政忙着處理車禍後續,整日整日在外面奔波, 關潔只有在吃飯時能見到人。
關潔剛開始以為他忙得差不多了,後來才知道他怕她無聊,特意趕回醫院喂她吃飯。
潘玥到醫院探望關潔, 正好碰到祝政。
她站在病房門口,不敢置信看着那個他面前疏離、冷漠的男人居然會端着碗, 小心、體貼地給人喂食。
這樣灼熱、溫柔的愛, 即便是她這個外人, 都能強烈感受到, 可想而知, 被愛的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幸福。
潘玥攥緊手指, 目不轉睛盯着病床前的璧人,有那麽一瞬間, 她腦子裏冒出不敢打擾的想法。
關潔最先看到潘玥,她張嘴咽下祝政喂到嘴邊的雞絲粥, 擡頭便見潘玥躊躇不決地站在病房門口。
“……我是來找祝政的。”潘玥察覺到關潔的目光, 窘迫地抿了抿唇,視線轉移到坐在病床、背對她的祝政身上。
關潔聞言, 面色平靜地看向祝政,見他不聞不問, 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關潔咽下粥,主動出聲詢問:“有事嗎?”
潘玥見祝政不搭她,眼底滑過一絲黯淡, 轉而将希望轉移到關潔身上:“我想請他放趙濟一馬。我拿我爸的犯罪證據做交換。這件事我爸是主謀,趙濟太傻,被當做槍使。”
“希望你們可以原諒他,或者跟他和解。他人不壞,就是傻了點。”
祝政擱下碗,回頭冷漠地睨了眼潘玥,滿臉不耐地回絕:“不需要。”
潘玥臉色變了變,抓緊手裏的包,走上前迫切追問:“警察就算抓到我爸,沒有充足證據也會放了他。你手裏的證據就算能将他關進監獄,可也待不了幾年。我手上有他買/兇/殺/人、以及各種違/法/犯/罪的證據。這些證據就算不能判死刑,也能讓他無期徒刑。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病房陷入短暫寂靜。
陽光從窗臺爬進病房灑在病床,關潔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金燦燦的陽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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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肩頭也被陽光照到,還能瞧見光柱中細小的塵埃。
關潔坐在病床,打着石膏的右手臂規規矩矩放置在被子上,左手抓着祝政外套紐扣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
她有些費解,不明白潘玥為什麽要為了一個趙濟去出賣潘家偉。
似乎看出關潔的疑惑,潘玥阖上病房門,慢慢走近病床。
在離祝政不到兩米的距離停下,她站定腳,朝關潔扯了扯嘴角。
她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然後自我調節地聳了聳肩,嘴上不溫不涼開口:“我這麽做好像确實有點奇怪。但是……我有我的理由。”
“他犯了這麽多錯、這麽多罪,早該伏法了。當然,我也我有的私心,我就是不想看他太好過。”
“我本來不想參與到上一輩的恩怨中,但是我沒想到他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竟然給原配下毒。我媽被他幾副藥弄成腦癱,外公也被他間接害死。還有我,他居然想把我送給一個老頭子,就為了一樁生意。”
“他為了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我憑什麽要替他隐瞞。”
“證據是我千辛萬苦拿到手的,這些證據完全可以将他打入地獄。我可以把證據給你們,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放趙濟一馬。”
“他就是渾了點,本性并不壞。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被我爸利用。他從小替我收拾爛攤子,護着我長大,我不想他卷入這場風波。”
“當然,我之前故意跟祝老板貼近,也是因為他是我爸的眼中釘。我就想找個人惡心他。如果你介意這一點,我可以跟你道歉,我雖然對祝老板很感興趣,但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最後一句是對關潔說的,關潔明顯感覺到了她話裏的不甘。
可她懂得權衡利弊,知道如今的處境不利她,會習慣性地将自己的野心隐藏。
關潔很難将之前的潘玥與現在的潘玥聯系在一起。
她之前就覺得潘玥言行舉止有些怪異,現在回頭想想,好像明白了。
潘玥城府遠比同齡人深,只不過她擅長隐藏,與人交往時習慣性地将自己的陰暗面藏起來,故意裝出一副天真、活潑的模樣。
要不是見過朱真,她可能真相信潘玥單純。
祝政對于潘玥這番話并不感冒,要不是關潔好奇她想做什麽,他早把人攆出去了。
至于證據,他有的是時間、手段搜查,就算整不死潘家偉,也夠他吃一壺。
潘玥久未等到回應,手心泛起潮濕,臉上的冷靜漸漸龜裂,為剩不多的底氣也開始破裂。
她咽了咽口水,咬住下唇,抱以希望地對祝政發問:“你确定不要這份證據?你不恨他嗎?你不想盡早把他送進監獄,為你妹妹、為你報/仇嗎?”
關潔明顯感覺到祝政的情緒波動有些大,她條件反射地抓住祝政手指,偏頭朝潘玥疏離笑笑,反問:“你難道不知道趙濟撞人這事受害人是我嗎?”
“原不原諒、和不和解趙濟是我的事。你不用把矛頭轉給祝政。再說,你的證據有沒有可信度,除了你,誰知道?”
“潘小姐,無論你給不給證據,潘家偉都會進去,都會受到懲罰。當然,如果你能把這份證據交出來,我或許會考慮選擇跟趙濟和解。前提是——你的證據值得我和解。”
祝政聽到關潔松口,不贊同地看着她。
關潔輕輕捏了捏祝的手指,朝他搖頭,示意先按她的想法來。
潘玥再有城府,也是個二十出頭小姑娘,尤其是她此刻還有求于人。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關潔都能把這場仗打得漂漂亮亮。
潘玥琢磨半天,還是按照關潔的說法,跟她做了這筆交易。
祝政不願摻和關潔兩人的交易,一個人走到窗臺,點了根煙抽。
等潘玥離開,關潔将那份文件原封不動交給了祝政。
祝政不肯接。
關潔強行将證據塞到祝政懷裏,抓着他的胳臂跟他解釋:“祝政,你比任何人都需要這份證據。”
“我選擇跟趙濟和解,除了這份證據,還想你盡快将潘家偉繩之以法。我不想你一輩子都陷在這份沉痛的罪責裏。”
“你這些年受的苦已經足夠贖這份罪,可以往前走了。”
祝政沒說話,只是緊緊摟住她的肩膀,恨不得将她嵌入骨髓。
—
潘家偉被判無期徒刑那天上午,陳川特意到醫院告訴關潔這個好消息。
關潔急忙讓陳川打開電視機,調到法制頻道重新觀看這場審判。
她看到電視機裏祝政一身黑衣黑褲坐在原告席,看他站起身面不改色提交證據、陳述事實,看到潘家偉被判無期徒刑時祝政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關潔也跟着笑出來。
這場耗時兩年半的仗,他贏得利落徹底,贏得光明磊落。
他身上背負的罪與惡,背負的愧與疚,背負的痛與苦,終于如釋重負。
看完庭審,陳川關掉電視機,伸腿勾過椅子一屁股坐下,他想了想,猶豫出聲:“關姐,還有件事,哥一直沒讓我跟你說。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有知情權的。”
關潔偏過腦袋,靜默半秒。問:“什麽事?”
陳川想了想,說:“……你出車禍那天,哥本來打算求婚來着。他布置了一上午的現場,就等你出現了。不過,你出車禍以後,哥好像忘了這事似的,再沒提過。”
關潔一臉詫異:“他那天……準備求婚?”
“是啊。為了那場求婚,他準備好幾天。求婚戒指還是找設計師專程設計的。”
關潔喉嚨一哽。
難怪他那天讓她穿好看點,難怪他跪在她身邊哭,難怪他一直盯着她的手指看,原來是想求婚啊。
所以那天他吓壞了吧?
所以他才責怪自己當天為什麽要給她打電話,所以絕口不再提當天的事,連趙娴的事他都一筆帶,并不願意多談。
陳川想起當天的狀态,後怕道:“那天場面确實血腥。別說哥,我看到關姐躺在血泊那刻都止不住發抖。”
—
庭審結束,祝政拒絕一衆媒體采訪,直奔醫院。
見到關潔那刻,祝政迷茫、空虛的心忽然安定下來。
他上前抱住關潔,急切地吻向她,吻到最後,他氣喘籲籲地趴在關潔肩膀,嗓音沙啞道:“真的過去了嗎?”
關潔感受到他的不安,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語氣肯定道:“真的。”
“珍珍還會怪我嗎?”
“不會。”
“嘉遇呢?嘉遇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想他原諒,如果他原諒我,他這一生就走到頭了。”
關潔沒說話,只伸手摟住他的肩膀,無聲地安慰他。
這場審判跨時實在太長,長到已經長到祝政的骨髓,已經刻在他的心裏。
現在審判結束,他有迷茫、空虛反而正常。
關潔抱住祝政的頭,紅唇落在他的脖子,不着痕跡轉移話題:“陳川說你那天打算求婚的。”
祝政脊背一僵,“他跟你說了?”
關潔勾了勾唇,低聲呢喃:“求婚戒指呢。”
“在我兜裏。”
“給我戴上吧。”
關潔伸出左手,示意祝政将求婚戒指戴在她手上。
祝政漆黑、深沉的丹鳳眼登時鎖住關潔清淡的臉頰。
見她滿眼認真,祝政靜默幾秒,從褲兜裏掏出戒指,握住關潔的手,單膝下跪,深情問:“關潔,你願意嫁給我嗎?願意嫁給一個滿身污點、坐過牢、還曾傷害過你的人嗎?”
“你再說一遍。”
“你願意嫁給我嗎?願意嫁給——”
沒等祝政說完,關潔及時出聲打斷他:“願意。”
祝政握住關潔的手,将戒指一點一點戴進她的中指。
關潔只覺手指一涼,剛要低頭察看,一個急切、炙/熱的吻朝她鋪天蓋地席卷過來。
他雙手捧住她的腦袋,彎下腰,瘋狂吻向她。
良久,他喘着粗氣,臉匍匐在她肩膀,薄唇貼在她的耳垂,一字一句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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